偷天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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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收言功力不及,不能以气控骰,却是借放声一笑让花溅泪不能与美同席!虽然比花溅泪差了一筹,却也是露了一手上乘武功,在座众人各自心中戒备,水知寒面容不变,冷眼旁观。
花溅泪先是一呆,望着余收言苦笑:“早知你会如此坏我大事,不请你也罢!”心中对余收言的功力与急智却也不禁佩服。
清儿神色微变,扶临云坐于第五席之上,取出琴来调音。
临云望着花溅泪:“花公子别来无恙?”
花溅泪凝望临云:“日前一别,心实念之,还请姑娘莫怪在下无礼。”
临云眼光轻转:“临云沦落风尘之女,何堪公子错爱。”
花溅泪旁若无人:“花某只知姑娘韵致天成,令人清俗蔽息。若是以花来形容,众香国里,姑娘当是那一枝傲寒之梅!”
众人才知此二人原是旧识,见二人神态暧昧,临云似温柔似幽怨,花溅泪若炽烈若忘情,一时心中都不知是什么滋味!
余收言长笑:“原来花兄果是一性情中人,小弟适才确是莽撞了。”
花溅泪洒然一摆手:“世间万物原是求一个缘字,便若我见余兄便心中欣赏,一意结交,如果让我说出其间的道理却是茫然。”言罢,再望向临云,一声长叹:“缘由天定,谁能强求,今日能再睹人聆韵,花某心意已足。”
临云也是一声轻唉,望了一眼花溅泪,低头专心绕柱调音,再不做声。
众人听到“聆韵”二字,心头齐齐一震:“临云”音同“聆韵”,又都是以琴成名,难道这位看起来娇弱无力人间难觅的绝世美女便是虫大师手下的第一杀手“琴中聆韵”秦聆韵么?
如此看来,这位江南名妓突然来此迁州小城,竟是意在鲁秋道么?
可秦聆韵身为虫大师的第一弟子,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暴露行藏?
一时情形微妙,人人各怀心思,不发一语。气氛,剑拔弓张。
良久,宁诗舞轻咳一声,勉强笑道:“花公子对临云姑娘如此情深意重,让天下青楼女子谁不感叹,贱妾敬你一杯!”
花溅泪却是不作一声,脸色忽明忽暗,似是在回忆与临云旧日相识的过程,一时就如痴了一般。
宁诗舞愕立当场,不免下不来台。刘魁面色一寒,望着水知寒的神情,只待他一个眼色便要当场发作。
余收言喃喃念道:“这小子一出来便抢尽了我的风头,早知真不如见了宁公主转身就走……”
水知寒鼓掌大笑,声音优雅而低沉:“余小弟何必自谦?依我看临云小姐的十一席位,清儿姑娘的两个骰子,花公子这一口惊世骇俗的内气,却是皆不及余小弟镇定从容化干戈为玉帛的一声大笑,来来来,余小弟,我敬你一杯!”
余收言含笑举杯起身,眼望水知寒一饮而尽,清清楚楚感觉到厅中弥漫的一股杀气已渐渐沉寂下去:“鲁大人切莫折杀晚辈,我适才的一笑让美人独坐,简直是大煞风景,而大人这一笑却才是笑走了满堂的寒傲似冰!”
五、半支曲、一幅画、二天约
众人举杯,气氛渐缓。
“铮”然一声,琴声悠然响起。
初时似珠玉跳跃,鸣泉飞溅;转折间履险若夷,举重若轻;音境如朝露暗润,晓风低拂;琴意若泣若诉,令人思绪纷扬,冥想飘荡。
众人正听得血脉贲张,蓦然间琴音半曲骤止,余音袅袅,挥之不散,有若凭栏美景眺目远望,迷雾中似远似近,间关错落……
良久无声。在座诸人全被这天籁般的琴声所动,不敢轻发一言。
花溅泪目中蕴采,大喝一声:“拿笔墨来!”
早有小厮连忙送上早已备好的笔墨,也不见花溅泪动作,一身白衫戛然从中裂开,露出内身青彩绸缎,端的是玉树临风,诸人无不暗自喝采。
花溅泪脱衫置于桌几上,抬头闭目半晌,便于那衫上作起画来。
只见他伏案挥毫,再抬头凝望临云,下笔更疾。蓦然间一声长笑,手执衫角,神功运处,柔软的衣衫笔直无纹,面朝临云:“姑娘一曲清韵,溅泪怅有所思,惟有以此为报!”适才临云所奏正是古曲中的《有所思》。
众人望去,无不动容。
但见白衫上笔势纵横、墨迹森森,一女子抚案拨琴,面容淡雅若烟,神态浅笑微嗔,超然处风姿幻化,柔媚处淋漓尽致……正是江南三妓之临云抚琴图!
临云目望花溅泪,施然一福。
“好!”余收言抚掌大叫:“只有花兄这等人物方配得起临云姑娘的一阕清韵!”
花溅泪含笑为礼:“余兄过誉,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若没有临姑娘的仙籁琴音,那有我手痒献技之举!”
水知寒亦笑道:“半曲之流转,一墨之纵横。此画确是已深得临云姑娘的神韵。”
花溅泪淡淡叹道:“兴之所致,随意挥毫,安能得美人神韵之万一……”
左清忍不住低声冷哼一声:“以画对琴,犹如以茶待酒!”
宁诗舞连忙过来打圆场:“曲是好曲,画是好画,宁公主的酒也是好酒,各位大人敬请给贱妾一点薄面,我先干为敬了!”
余收言大笑:“宁姑娘这一杯我是非干不可,花兄对临云姑娘一往情深,我却是对宁姑娘适才的惊艳念念不忘呢。”
宁诗舞眼波流转:“余公子真会说话,下次若赏面‘宁公主’,再也不用怕欠账了。”余收言心怀舒畅,璨然大笑,举杯而饮。
水知寒亦是哈哈大笑:“群卉争艳方得花团锦簇,好曲好诗如何才只喝一杯,最少也是三杯!”心中却知余收言一来向花溅泪表明态度支持,二来又赢得宁公主的好感。此人年纪虽小,做法却是如此老成,不禁暗暗留意,更是戒备。
左清等人不敢再言,大家皆饮了三杯。
清儿盈盈笑道:“花公子以画对曲,果然绝妙。鲁大人文采风流,天下不做二人想,却不知对姑娘的琴声有何评解?”
水知寒心中暗凛,清儿此人虽是小婢,却是大不简单,此语明捧自己,暗里却分明欲挑起花溅泪与自己的矛盾,难道是出于临云的授意?心中念头百转,却仍是不露声色:“我倒想先听听众人的高见!”
刘魁尴尬一笑:“我不懂音律,只觉得此曲动听,要说评解却是说不上了……”葛冲与雷惊天亦苦笑点头,那两名小城的商贾哪见过如此大场面,也是噤然不发一语。
刘魁眼见化名左清的鲁秋道以目示之,连忙道:“左先生是我府上的音律高手,常常有惊人之言,不妨先听听他的见解。”
鲁秋道洋洋自得,怡然道:“临云姑娘一曲《有所思》,花语虫唧跃然曲意中,想是忆起红颜薄命,韶华终老,枯灯只影不若郎情妾意,叹花样青春,何堪独守风尘……”言罢目视临云,做不胜唏嘘状,自觉此语当能挑逗美人芳心。
临云不语,眼望花溅泪。
花溅泪怅然一叹:“我听出的却是曲意中的悲天悯人,花无常开,事无俱全,世间之美好大多短暂,纵有花好月圆,奈何瞬间流逝……”言至此竟然喃喃自语:“恨不能识遍天下之美丽,纵与姑娘相逢,却是流水落花。”
临云低头不语,细品花溅泪的款款柔情。
水知寒心中认定临云必与秦聆韵有关,然而眼见余收言不知是友是敌,花溅泪一意维护,以花溅泪适才惊人内功,虽是以他邪道宗师的身份,亦不敢轻谈胜负,蓦然发难。唯有以言语试探,当下朗声道:“我却是从曲音中听出了杀伐之意,浑若雄兵百万对峙疆场,虽是引兵不动,却是一触即发。”被刚才的曲意所动,言到此处水知寒竟然也不胜唏嘘:“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看到王相成不世之功业,却又有谁能懂得其中的寂寞……”
花溅泪讶然盯着水知寒,二人目光相碰,宛若激起一道火光。
水知寒避开目光,心中已知晓花溅泪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不免略微有些懊悔。临云一曲《有所思》已是触动了他的心中雄志,言语间不免有失镇静。
余收言却是喟然一叹:“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只感觉出了生命的珍贵、命运的坎坷,王候将相皆是寻常人物,荣华富贵贫贱忧患全是过眼云烟,亦皆全是拜生命的赐予……咳,你们为何都用如此眼神看着我!”
要知各人从小接受的思想中,君王贵族全是天上星宿下凡,那听过什么“王候将相皆是寻常人物”之类的话,此语实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却又让人费劲猜想不定,一时大家全都望向余收言……
眼见气氛又凝,宁诗舞笑道:“诸位果是各抒见解,只是临云姑娘只奏半曲,不知是何用意?”
大家一想果然有此疑窦,一时忘了刚才余收言的话,静听临云的回答。
临云坐案长叹:“我向来至一地只抚琴一曲,几日后便会离开迁州。只是眼见鲁大人雍贵含雅,余少侠气度从容,更得花公子以衣作画相赠,实不忍就此相别,是以抚琴半曲,以待二日之后再续此缘。”起身再翩然一福:“二日之后,临云仍在此恭迎鲁大人、花公子、余公子与左先生的大驾。”
众人这才恍然。刘魁听得临云只与四人有约,分明是不放自己这个知县在眼里,惊怒参半,却也是不知如何去怪罪,谁让刚才对临云的琴音发表不出什么高见。只得眼望水知寒,等他示意。
余收言左手轻扬,一道黑光落在水知寒的桌上:“鲁大人见此信物,当知我来历。”众人凝目看去,那黑光乃是一小小铁牌,将如此轻巧之物一掷数尺,落桌时却平稳不发一声,对余收言的武功均是心下暗惊。
水知寒看着铁牌,沉思,大笑:“自古曲意高者自然和者寡,临姑娘之请,鲁某与左先生必不践约。”
花溅泪眼望余收言,心中惊疑不定,大感此人高深莫测。
临云轻咳一声,清儿扶起她:“小姐偶染风寒,先告退了。”不理众人的挽留与关慰,竟先回房了。
众人亦觉无趣,再喝了几杯酒,就此散宴。
出了“宁公主”,花溅泪独身飘然离去。
水知寒故意与余收言落到最后,先将那面铁牌交还给余收言:“余少侠深藏不露,我亦差点看走眼了。”
余收言谦然笑道:“水总管的气势纵是再敛锋芒,也是袋中之利锥!”
水知寒也不惊讶余收言认出了自己,叹道:“我扮做鲁大人只能瞒过一时,只料想虫大师的杀手一击即走,那知会如何正面相对!”
“水总管可是不再怀疑我身份了吗?”
“修罗牌一共四面,只有刑部最出色的执事方有,我信你。”
余收言大笑:“水总管用人不疑果然令人佩服,刑部洪大人让卑职代问水总管与鲁大人好!”
原来余收言掷给水知寒的铁牌正是京师刑部号令天下捕快的“修罗牌”,他的真正身份正是刑部堂下的一名捕头。
明将军权倾天下,刑部亦只是他借朝庭之名为其办事的地方,刑部总管洪修罗专职天下刑捕之事,亦不得不对明将军示好,往往将军府拿住了什么人亦常常送到刑部逼供,更是把几位投靠将军的历轻笙弟子派往刑部供事,借着枉死城的魔功以迫问犯人的口供。
水知寒起初虽然对余收言仍有疑心,但见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仍是轻语笑谈面不改色,更何况“修罗牌”如果落到外人手上,洪修罗定会及早通知将军府,对余收言的身份不再怀疑,也正是有此良助,方才一口应承下临云二天后的四人之约。
这一次余收言终于没有再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正色道:“总管既然说我们已与虫大师的杀手正面相对,不知可看出什么名目?”
“余少侠有什么看法?”
“临云应该并非秦聆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