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无双2之月无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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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富是蓬莱幽境蓬莱商行在金陵的总管,这些年以为天高皇帝远,他这个主子鞭长莫及,就私自提价,收授回扣,做假账中饱私囊。他也不揭穿他,只等徐富自己来向他坦白,他会留徐富一条全尸。倘若他离开金陵的那一日徐富还心存侥幸不肯主动吐实,就莫怪他心狠手辣了。今天,他来参加这个所谓蓬莱商行大客户中元游河会,不过是想看看徐富平日是怎么挥霍的。果然,金陵名妓,美酒佳肴,奢靡之余,令他淡淡厌恶。
沈幽爵并非不好女色的柳下惠,但他绝没有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兴趣。
倏然,他墨绿色眼瞳冷冷扫向操琴的歌伎,眼光如炬如电。
紫衣歌伎被他凌厉的眼神所震慑,纤手一抖,竟弹错了音。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沈幽爵一笑,淡淡道,“你——过来。”
船舱内觥筹交错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谁也不明白这个突然加入夜宴的爵爷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地懒懒倚在明床上,怎么突然就打断舞乐,指定歌伎去陪他呢?
“恋荷,还不快过去陪爵爷。”徐富忍住擦汗的冲动,向恋荷使眼色,心里却暗暗叫苦,什么秦淮名妓?冷幽爵只不过轻轻扫了她一眼,竟让她张皇失措到弹错了琴音。他的主子据说精通琴棋书画,犹擅音律,而这女人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错。
“爵爷,奴家还没舞完一曲呢。”飞雁咬住樱唇,似怨非怨地说。她使出浑身解数,却引不起这男人的一点兴趣,恋荷只不过拂错一音,就被他点召。
恋荷垂下头,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过来。”沈幽爵沉声再次命令。
“哎呀,姐姐,爵爷叫你呢。”飞雁连忙娇呼。她虽嫉妒恋荷被冷魅邪肆的俊伟男子看中,却也不想恋荷因违背客人而受到责罚。
恋荷终于低垂着芙蓉面,起身踱至明床边。
“坐。”沈幽爵轻拍身侧的位置。
“谢谢爵爷。”恋荷依言坐了下来。
沈幽爵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左右摇了摇,又捧起她的手,细细审视。
“啧啧,好一双玉手,骨肉均亭,肤似凝脂,指若春葱,无一丝瑕疵。”他竟笑了起来,执起两根食指,握在手心里,幽深的眸光一闪。“可惜,这样一双手,抖得这么厉害,连抚琴这么优雅的维生的最基本的事也做不好,那,还留你这双富贵手有何用处?不如,就斩下来送我罢。”
言罢,他只手用力向下拗折,恋荷两根被握在他手心里的食指吃痛,疼得闷哼一声,但仍忍着没有叫出声。
顿时,船舱里所有客人的脸色都变了,被他冷淡而嗜血的说辞给败了兴。
而恋荷更是惨白着一张小脸,他脸上的淡漠笑容及眼里波澜不兴的黯沉幽光令她相信他真的会砍下她的双手,忍不住浑身发抖。
“不如,一双手换恋荷姑娘的一双手罢。”
第二章 幽冥无情(3)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恋荷这一双美丽无匹的手今日定将不保的时候,一清朗冷冽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竟仿佛天籁一般。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声音的主人,连沈幽爵都将他森海似深幽的绿眸循声望了过去。
“倾、倾公子。”徐富干巴巴笑了一笑,又用袖口擦了擦汗。老主人云游四海之后,新主子这是第一次南来。在这之前,他从没见过沈幽爵,可听说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不残暴,却也绝不仁慈。
“哦?”沈幽爵放开恋荷,换了个姿势侧倚在明床上,薄唇勾起一个有趣的笑容,这个清秀的弱冠少年,眼神明亮直率,不闪不避地迎视他。这少年,如若不是真的天真良善到勇敢,那便是智计深沉到狡猾了,以他的阅历,竟然——猜不出他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只手撑住下颌,挑眉:“用谁的手换?你的吗?”
白袍青衿玉簪的倾儇执一把折扇,笑吟吟摇了摇手。
“我的手换恋荷姑娘的一双手,那真是不值。这双手,既不能拂琴,亦不会针黹,更是粗糙无比,同美人素手相较,简直一无是处,怎么能拿我的手来换?”
“不拿你的手换,又拿谁的?”沈幽爵的眼神更深了。这个倾姓少年,不简单啊。
“一对产自天竺无暇美玉雕琢而成的翡翠佛手如何?”倾儇仍是轻浅微笑。“恋荷姑娘的手美虽美矣,可惜始终是维持生计的工具,砍了下来便没什么用了。沦落风尘已经很是无奈了,不如卖在下个面子,就此算了罢。”
“你又是什么人?”沈幽爵坐起身,戴着黑玉扳指的左手抚上腰间的佩剑,仿佛一个不开心就会挥剑斩去恋荷的一双手似的。
“爵爷,这、这、这位倾、倾公子,是——”徐富白胖的脸又苍白了一分,月冷山庄的总管事若被得罪了,那可怎么了得?
“月冷山庄总管事倾儇。”倾儇淡定道,“不知爵爷认为这桩生意做得做不得?”
月冷山庄?沈幽爵眯起了眼。有趣,这样不卑不亢的少年,竟然是月冷山庄的总管事?月无情究竟是用人不疑,相信他的本事,亦或月冷山庄已经人才凋零到了要一个弱冠少年来商洽一切事务的地步?只怕是前者的可能居多。倾儇,他记住了。
“倾公子,既然如此,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一位身怀一流武功,顷刻之间可以杀人于无形的高手,会沦落风尘,想必不是为了维生这么简单罢?你说是不是,恋荷姑娘?”
他说话的同时,一双慵懒的眼已经望向了瑟缩在一边的恋荷。
“一曲六幺,被你弹奏得隐隐有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也真不简单。只是,一个青楼歌伎,怎么会用这样浑厚的内息?你计划了这么久,藏身青楼,不应该因为我的出现而打乱的。真是沉不住气啊,恨我到欲除之而后快,却还要勉强自己笑脸迎人,太辛苦了。”
“爵爷,您是不是弄错了?恋荷姑娘可是连襄王爷都慕其琴艺的名妓,怎么可能是武林中人?”席间有人大着胆子问,不忍心美人儿无端地少了一双手。
倾儇静静注视眼前这个拥有一双魔魅眼眸的男人。她知道许多域外番邦人士都有蓝绿紫灰等色的眼瞳,然今日却是第一次看见,果然有勾魂摄魄般的魅力,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想要探究那眼眸后的真相。由徐富对待他恭敬得近乎畏惧的态度,以及“爵爷”这一称呼看,她已经有九分笃定,上首明床上的黑衣邪魅男子,应是蓬莱幽境的主子——沈幽爵。她的眼光再调向看似害怕的恋荷,一抹淡淡的了然微笑泛于唇角,她的心,始终太软了。
“也罢,既然爵爷有理由,这桩生意不做也无妨。”倾儇摊了摊手,表示不再过问。强出头本不是她的风格,救不下,那便罢了。沈幽爵只是斩下恋荷的一双手,已经是慈悲了罢?
“我要杀了你!”恋荷见唯一替她求情的人也放弃,突然旋身从古琴的琴腹里抽出一柄短剑,直直刺向依坐在明床上的沈幽爵,可惜剑尚未触上他的衣襟,已被人用剑气从旁斜斜荡开,一名黑衣侍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第二章 幽冥无情(4)
“爷?”尚泽一边从容应付恋荷凌厉的攻击,一边还分心问自己的主子。
“我没事,你速速解决了她罢。我要她留下一双手来。”
“是。”尚泽衔命,手腕一抖,挽一个剑花,往恋荷身上招呼。众人只觉眼前一阵银光闪过,然后听见一声惨叫,一双血淋淋的手已落在船舱内铺着雪白波斯地毯的船板上。而恋荷,已然失去了一双手,片刻之前,还在抚琴的手。
恋荷血色全无的脸上尽是怨毒憎恨的表情。
“你会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她凄厉的叫声在夜晚听来格外的恶毒。
“滚!不杀你是我最后的慈悲。”他并不看她,反而留意一直静静在边上旁观的倾儇,他不想倾儇认为他是个暴君。而他发觉,倾儇只是平静地注视一切的发展,脸上的表情始终无波无澜,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会中途冒出他的侍卫,更不讶异他最终要尚泽斩下恋荷的一双手。自始至终,他连眼都未眨一下。而有些来客,已经伏在案上呕吐了。
而一开始心里有些许妒忌恋荷好运的飞雁,此时此刻已是一脸见了鬼的惊恐表情,连滚带爬地躲在了倾儇身后。她虽然是女流,一个身份卑微的妓女,可是见风使舵她最懂。这整艘画舫上,此情此景下唯一保持镇定面不改色的,竟是她最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倾儇。也只有倾儇,让她觉得安全而无害。
徐富则心中叫苦不迭。他的波斯地毯,他的中元夜宴,被爵爷这么一搅,谁还吃得下去?只怕统统要扫兴而归了。更糟糕的是,这会让他损失许多潜在的客人。
“徐掌柜的,在下也出来得够久了。今夜多谢徐掌柜的招待,他日有什么敝庄所需,还望徐掌柜的按时差人送来。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倾儇向脸色不佳又拼命掩饰心中慌乱的徐富揖了一揖,又向在座其他人拱手,“先行一步。”
说完,倾儇纤细的身形已往画舫外走去,下了船舷,登上一直候在画舫一侧的轻舟,迅速离开。
其他原本是想寻欢作乐一夜的客人,见沈幽爵没有阻止倾儇离去,也纷纷各找借口,在他深幽莫测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离开。
沈幽爵却浅浅笑了起来,虽然一开始他已经被坏了兴致,但总算有意外的收获。
“徐富,月冷山庄每年购进多少蓬莱商号的物品?”
“布匹米粮,多是民生用品。”
“由何人出面商洽?哦?月冷山庄倒也大方,不计较往对手商行里送银子?”
“一贯是倾公子同他的丫鬟。”
“没你的事,下去罢。还有,这双手,你可以送回妓院给嬷嬷,告诉她,蓬莱幽境虽不追究,但麻烦她,从此她楼里的姑娘,不许出现在蓬莱商号的势力范围以内,否则,我要秦淮河上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徐富一边擦汗一边赶忙退了下去。
“爷。”尚泽小声问脸上表情颇愉悦的主子,至少以他的经验,他现在应该是心情大好才对。
“去找知无不言,给他三天的时间,我要倾儇的一切资料。”
“是。”尚泽声音未落,人却已经飘身飞纵入秦淮夜色里了。
而沈幽爵则慢条斯理执起白玉酒壶替自己倒了一盏酒,慢慢饮了下去。好酒,他赞叹了一声。今夜,他这一趟南行,才真正有趣了起来。
“都下来罢。你们一路躲躲藏藏尾随在我后面,餐风饮露,你们不累,我却累了。还不给我下来?”他懒洋洋向画舫精美的船顶举了举杯。
“嘿嘿,嘿嘿,爵爷不愧是爵爷,我们再小心也瞒不过您老的法眼。”讪笑数声,从画舫的横梁上,跃下三个十二、三岁,相貌衣着完全相同的蓝衣小童。
“我还同爹爹打赌,爵爷何时会发现我们,却原来爵爷一早已经察觉了。”虎目直鼻长相极端讨喜、满脸慧黠神色的少年,穿北方小孩子惯穿的夹袄,腰间系一对悲风短刀,似是观音身旁的童子。
第二章 幽冥无情(5)
“我就说跟得太近了,爵爷一定会发现的。”背后背着一柄精钢长剑的少年耸耸鼻尖,颇有“早知今日”的感慨。
“阿爹又赢了。”臂上缠着一条赤练长鞭的男孩懊恼地嘟囔。
“镇东、镇西、镇南,你家爹爹似乎还忘了告诉你们,若果被我活逮,你们一个个都会死得很惨。”沈幽爵斜睨了三个犹不知死活的男孩一眼。他们是他师弟的三胞胎儿子,生性活泼好动,整日觉得呆在蓬莱幽境里太无聊,吵着要跟他南来。他不允,他们竟私自出了蓬莱,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