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山上的风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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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回声轰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先妻子可不是这样。妻子的老家是巴东山区,董未明从书上看到过,那地方是真正的穷山恶水,也是呀,在古代那是流刑发配的地方,肯定不会是什么山清水秀,一派悠闲的田园风光的地方。妻子很用功,也许正是因为家境窘迫,她比一般的人更要刻苦。结果也正是应了天道酬勤的话语,她考上了四川外语学院。毕业以后留在院里当助教,后来又经人介绍嫁给了董未明。刚开始妻子温柔体贴,夫妻之间不说是柔情似水,倒也称得上是怀情意绵绵。妻子结婚前就对董未明讲过,婚后十年之内不要孩子,她是说趁着两人都年轻,多学点儿东西。对此董未明并没有当真,因为不只一个人曾经对他讲过,女人说是不要孩子,一旦结了婚,没有不想当母亲的。对他说这些话的人都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因而董未明对此深信不疑。第一年吧,妻子要评职称,第二年吧,妻子要攻二外,第三年吧,妻子又想出国,就这样一年复一年,结婚至今都没有把董家姓氏延续的大事列入家庭议事日程。董未明自己倒不是特别急,但又经不住老父老母天天的催,真是天天的催,因为董未明就是独子,独子肩上延续香火的责任尤其重大。被催得烦了,董未明就躲,躲不过了董未明就火,董未明一火,老父老母也不好说了,因为他们也知道光靠董未明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孩子,于是就想尽千方百计做儿媳妇的思想工作。但董未明的父母作官作惯了,再加上儿媳妇出身寒微,所以作起思想工作来,总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于是关系日渐紧张,感情日渐淡漠。又于是董未明渐渐受起了夹板气。回去看父母,要听一大通埋怨,什么软耳朵啦,什么不孝顺啦,翻过来倒过去总是这些话。回到自己的家吧,又得听妻子念叨,什么没出息啦,什么老封建啦,他也得不到清静。有时他真想找一个一了百了的办法,但他的确没有找到,也许他不是真心去找,也许他是没有能力找,也许他已经找到了但又没有勇气去做。反正渐渐的他的性格越来越绵了,怪异的想法也越来越多起来了。特别是妻子从川外辞职进了外企以后,他越发如此了。
就在这时,一连几辆警车按着个儿地呼啸而过,警灯飞速旋转,警报高声鸣叫,董未明心里一动,怎么啦?对了,前面不就是防暴队吗,心里又是一动,若是刚才自己真正按照意愿去做了,警方会如何呢?警方首先会寻找动机,如若真是这样,那警方就会一无所获。何以如此?要是谋杀,就一般会有谋杀的动机,除非董未明的心智不够健全。这就简单了,警方只要到学校稍稍了解,就会认定自己心智健全,就会认定绝无杀妻的动机存在。要么是谋杀,要么是意外,不管警方如何查,查来查去,越查越觉得象是意外。董未明有这样的把握。因为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肯定地说,妻子是他的命根子,妻子是他的摇钱树,他若谋杀妻子,就如同自掘坟墓,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再者说了,肯定会有人证明,董未明虽然喜欢耍点儿小聪明,但是董未明胆小如鼠,即便是有这个贼心,他也没有这个贼胆。于是一切的一切就都会重新开始,重新选择了。可是不对,警方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哄骗过去的。警方当然会分析,正常情形时,看见对面来车,本能的反应是躲避,而且也不需要有多大的动作去躲避,只是稍稍侧一下身子就行了,警方当然也会想到,一个反应能力正常的人,看见扑面而来的车子,躲避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本能,假若开车的人正常,那么被撞的人就有可能是被外力所致,就有可能是被旁边的人推过去的,而当时妻子旁边就只有董未明一人,那么想当然地董未明就会是谋杀的最大的,最直接的嫌疑人。
妻子见董未明一声不吭,以为他又在呕气,所以和解般地找着一些无相关的话题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妻子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听说前两天前面砖瓦厂门口的电线杆子上吊死了一个人,你知不知道?〃
〃我又没有亲眼看见,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学校没有人说起这件事吗?〃
〃说是有人在说,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你就说说吗。〃
〃你能对这个有兴趣?〃
〃不是现在没事吗?〃
董未明偏不说了,你想听我还不想讲呢,凭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也就得干什么?平常我要问一问你公司里的事,你不总是轻蔑地说,你又不懂,听起来有什么意思?什么不懂?不就是整天跟在洋人的屁股后面转,有什么深奥的东西吗?吊死人的事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我就是不说被吊死的是一个按摩小姐,我就是不说是被人害死的,我就是不说到现在这个案子都没有破。董未明不说,倒也不完全是呕气,因为他不能做到象学校里传说这件事的人那样绘声绘色,也没有多少猎奇的兴致。可是妻子提起了这件事,却让他想起了一个问题:听说吊死的按摩小姐被高高地挂在电线杆上固定瓷瓶的三角架上,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儿?又是怎么挂上去的呢?活着吊上去是不可能的,那就是先杀死以后再把尸体挂上去的,离奇了一点儿,也残忍了一点儿,动机好办,风流场上祸事无穷吗。可是为什么非要挂在电线杆子上呢?为什么也可以不去管他,问题是凶手是怎么把按摩小姐弄到电线杆子底下的?这个问题不能去问妻子,要不她又该说自己俗不可耐了,又不能去问别人,别人兴许还不如自己,还是问自己吧。董未明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他制造着幻象,凶手怎么弄?先杀死再移尸,那就必须考虑时间,只能是晚上移了,肯定是要有车子啦,在某个地方杀死了按摩小姐,装进事先预备好的车子里,一个人够吃力的,得有帮忙的人,然后?不好,又费事又不安全。应该是把按摩小姐活着带到现场,杀死后吊上电线杆,这才真实。下一步就是如何带了。当然是骗,问题是怎么骗?董未明难住了。他想,假如他要想骗妻子到那个犯罪现场,该如何骗呢?就象现在这样,出去散步。可是要是妻子提出来要去散步才可能去散步,自己提是枉然的,提了也白提。何况又必须是深更半夜,董未明做不到。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就不愿意在去想了。他想起有一次同学聚会,为了劝说妻子与他同去,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可妻子就是不去。妻子自打进了外企之后,诸如这样给董未明留有面子的事情不再愿意做了,弄得他在同学面前狼狈不堪。
夫妻俩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砖瓦厂。到平顶山要穿过砖瓦厂厂区。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砖瓦厂里机器轰鸣,一队工人模样的人排着一列纵队,扛着工具往车间方向走去。妻子对此并没有再意,但董未明注意到了。怎么会排着队去上班呢?是不是有着特殊的厂规,还是一种半军事化的管理?看来都不象。董未明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上班还要排队呢?〃
妻子说: 〃连这都弄不明白,我看你是教书教得思维退化了。你没看见也有不排队的工人吗?排队的是劳教人员。〃
董未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劳教人员?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的人员。董未明心里老大一阵不舒服。这些人都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等等,我要是杀人,要是放火,想必被剥夺人身自由是最起码的,至于别的什么就更不用说了。董未明最感恐惧是就是被剥夺人身自由,这主要是因为他自由惯了。妻子整天忙忙碌碌,连饭都很少在家里吃,每天都有无穷无尽的应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家里雇了一个小保姆,做饭洗衣,扫清洁搞卫生,什么都不用他去做,什么也都不用他去想。再加上妻子每星期都要为他准备一笔钱,由着他去花,由着他去玩。课不多,也不想投入过多的精力在教学上,于是每天也就是东窜窜西逛逛。一般是约几个朋友打打桥牌,要不就是约几个酒友猜拳喝酒,有时也到娱乐场所玩玩刺激,有时也到茶楼充充典雅。而不管做什么,董未明全凭兴致,高兴了乐此不疲,不高兴了甩手就走。有人说他象公子哥,有人说他象大款爷,但就是没有人说他象一个精神颓废者。他尝试过堕落,但又从心底的深处憎恨堕落。他经历过空虚,但又从灵魂的深处惧怕空虚,所以他拚命地玩,拚命地乐,他把妻子交给他的钱看得很轻,很小,花起来从来没有皱过眉头。所以别人以为他大方,别人以为他豪爽,别人更以为他仗义疏财,颇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而个中滋味只有他个人知。他曾试探过妻子,别人说了,男人有钱就学坏,你难道就不怕我学坏吗?他问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妻子对自己是不是仍然再意,他特别想听妻子的这方面的担忧,这方面的顾虑,每逢这时,妻子只有一句话:那简单,你学坏了我跟你离婚不就行了。从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中,董未明听不出担忧,也听不出顾虑,只有几分冷漠,几分无谓,每逢这时,董未明就恨不得敲碎妻子的脑壳,看看有没有情感,有没有热血。从妻子到外企去上班没有多久,董未明就明显地察觉到妻子身上发生了某种对他而言的灾难性变化。他对妻子是否能挣很多的钱,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他只想妻子还象过去那样,对他有一种依赖感,一种崇拜感,一种什么事情都非他不可的感情。一当董未明发现妻子身上没有了这些他曾热衷的东西,他就设法使用各种手段来找回来,他讨好,奉承,他关心,体贴,甚至他哀求,哭泣,他把他所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到最后他发现全是徒劳而无功。不仅如此,妻子仿佛更加对他不理不睬,漠不关心,这样的夫妻生活没有丝毫乐趣可言,他一气之下,提出了离婚,他以为一当他提出来离婚,妻子一定会让步,夫妻应有夫妻的缘份吗,要不怎么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枕眠呢!妻子听到他的离婚要求,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惊讶和悔意,只是冷静地说:那么你要多少钱?多少钱?多少钱能买到夫妻的缘份?我不要钱。那你要什么?你知足吧,有钱给你花,你还花出毛病出来了,你又要离婚,又不要钱,那你到底要什么?要什么?董未明被妻子问住了,要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要什么。要什么?到这个份上了,他又能要什么,又能要到什么呢?妻子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好象谁也没提过这件事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给的钱更多了,多得让董未明感到羞耻,感到泯灭。
自从这以后,他不想离婚了,也不愿意离婚了,他要毁灭,毁灭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在内。可是方才看见排队的劳教人员,他又害怕了,他不是怕别的,就是怕失去人身自由,真是如此,他宁愿去死,去一道毁灭。所以他要认真想一想,所以他要仔细算一算。
妻子被汽车挂走,被吊在电线杆上,被这样或者那样,看起来都不够理想。那么什么才是理想的方式呢?没有,至少目前董未明还没有找到。更为关键的是,什么时候应该去做,他也没有想好。
夫妻俩走到这时,已经能看见平顶山的轮廓了。
平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