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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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赵侧妃,她父亲也不过是个武夫,更不是如王家一般百年氏族,却生生压了她一头。王家的女儿居然站在桌旁给人立规矩!呵!篦子的细齿生生折碎在掌心。
还有朱家的女儿,贤名在外的殿下正妃,看到时也不过是提点了几句而已,赵侧妃在背后给她下了多少绊子,多少次当面下她的面子,她不信这位正妃娘娘一点不知。
铜镜里的人影表情渐渐扭曲,分明是再清秀美丽不过的女子,此时却生生让心底的怨愤不平逼出几分狰狞可怕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我抛弃了谦之哥哥,我舍弃了我的家族,我要的不是这样的日子,不是缩在一个小院子里消磨时日,不是沦落在后院里和那些女人一起争风吃醋。
我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是和那位公主殿下一样的独一无二的荣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权利,直到有一天那些她跪拜过的人都匍匐在她的脚下,瑟瑟发抖。她要那个天之骄女也尝尝战战兢兢的滋味,她要把她拉进沼泽里,看看她一身污秽的时候还能不能维持她那可笑的骄傲。
“很难看!”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楚丰不知是何时下了榻,也是一身中衣慵懒的站在她的身后,眼神深不可测的看向铜镜里的王婉。
“殿下!”娇弱温婉的笑容再次回到王婉的脸上,纤纤素手轻巧的搁下了篦子,取来一旁的外袍,袅袅娜娜的站起身,像是这世间再普通贤惠不过的妻子一样,为自己的丈夫着衣。
楚丰任凭她为她打理,只是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却时时都流连在她身上。
“殿下……”王婉办嗔半笑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却被楚丰钳制住了下颚。
楚丰的手指玩味的摩挲着她的下颚,笑容浅浅,说出的话却刻薄非常:“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真的就那么不甘心吗,被欲望折磨的滋味如何呢?”
“呵……”听他这样说,王婉反倒笑出声来,他们之间确实不适合粉饰太平的温情脉脉,试探合作才是他们应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甘心?被欲望折磨?这滋味确实不好受,但殿下却应该比我尝得透吧。”王婉的眼眸里波光流转,算计、不甘、野心毫无掩饰。
“何况,这就是殿下给我的回报吗?我冒着生命之危保全了殿下,殿下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吗?好,这些姑且不论,殿下想要那个位子,至少该有所行动吧,这样的碌碌无为,倒真叫王婉感叹所托非人。”王婉不顾疼痛强行掰开了楚丰的手,楚丰倒是难得的没有动怒。
“那依小婉之见,我要做些什么呢?”
“子嗣!”王婉猛然抬头,目光灼灼。
“陛下子嗣单薄,而今年岁又高。太子年少且因皇后当年难产身子孱弱,只怕今后也是子嗣艰难。若是陛下大行,能与太子一争天下的只有殿下您。且朱家近年已呈倾颓之势,若是王谢两家联手,以子嗣之事相挟,一呼百应不在话下。”
“况且师出有名,殿下要的也不过是个名而已,至于其他,待殿下面南而治谁会在乎呢?”
“啪啪啪!”楚丰拍着巴掌,眼底是不为所动的淡漠。
“那依你之见,谁适合替我诞下长子呢?”说这话时,楚丰眼里的冷意更甚,朱初珍嫁予楚丰两年都一无所出,而王婉方才又提到王谢联手,这孩子的母亲自然不言而喻了,想借着子嗣一步一步鲸吞掉朱家女儿的位子吗?如果不是……他还真有一点点心动呢。
“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不是吗?”王婉笑道,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她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帝王会把朱家的女儿许给三皇子,一个无比尴尬的位置,但这与她无关,只要她生出三皇子的长子,不愁没有变成嫡长子的一天。
楚丰是必然会与太子、朱家为敌,朱家一旦没落,朱初珍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惜了!”楚丰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微的恶意和玩味,甚至还有些期待。
“什么?”王婉疑惑的抬头看着他。
“你进府也有数月了,人都认全了,吴氏知道吗?”楚丰嘴角微勾,笑容颇冷。
“那个不爱说话,瘦的皮包骨的吴氏。”王婉不知道楚丰为什么提到她,这个人她也只见过一次罢了。
“她原本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能歌善舞又活泼好动,可惜去年五月,被查出隐瞒身孕,三个多月都渐渐显怀了,让一碗红花汤去了半条命。”楚丰说的散漫,仿佛那个孩子和他没有一点干系。
“什么……”王婉不可置信的后退半步,这可是皇嗣,怎么会……是朱初珍做的吗?
“小婉,还认不清现状吗?我的第一个儿子必须是嫡子,他的生母只会是朱家的女儿,在初珍没有诞下孩子之前,这府中是不会有孩子出生的。”
朱皇后和朱家在父皇心中地位远不是他们可以揣度的,还有他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妹,只除了楚颜,父皇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
秋意浓,萧萧落木一片清寒,唯有东篱菊花耐霜寒,金蕊泛流霜。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一轮圆月皎皎,此夜正是中秋。
谢府阁楼上设下了大香案,摆上了各式做工精巧的月团,雕刻成莲花状的西瓜,还有苹果、李子、葡萄等时令水果。
谢谦之冷眼看着众人忙活着,神情冷漠而疏离。
拿着各式点心远远观望的丫头们亦不敢像往年一样轻易上前,从大宝寺修养回来之后,二公子不止人清瘦了许多,连同骨子里的疏离却渐渐显露出来了,还是如沐春风般的儒雅人物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了。更让人震惊的是,二公子居然主动开口为那双腿求医问药,相爷劝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成效,自然是喜不自胜,遍寻名医问诊。
如今那人静默望着天边的圆月,留在众人眼中只有一个孤寂清瘦的剪影,满身月华。
谢谦之颓然的合上双眼,隔绝了眼前的喧哗,思绪却像自己长了翅膀,穿过华灯十里的长街,穿过亭台楼阁,一直到……一直到……
他能想象此刻的宫闱是何其的热闹,她是不是也在仰望着这轮圆月。
昔年的中秋无论怎样的热闹,她的手永远都放在他的椅上,紧紧的握着。那样妍丽的少女正是喜爱热闹的年纪,却甘心陪着他,独守一轮冷月,笑的心满意足。
他不知道她可以这样轻易的离去,时光轻易的把彼此的模样改变,就像他不知道原来因为她的离去,他会学着改变。
我想治好这双腿,像谢弘一样可以在你离去的时候追上你的脚步,而不是只能看着你离开无能为力。如果前世所有的风雨都是我带给你的,此生我也不想看着别的男人为你遮风挡雨。
靖安……我没骗你。
靖安,即便是你觉得耻辱我也不会再放开了,同样的错怎么会犯第二次呢,因为第一次还没痛够,我已经痛够了,痛到宁可死都不会放开了。
第三十九章
更漏沉沉,安宁殿沐浴在月华之下,一切都显得沉静祥和。
靖安的身影隐在屏风之后,听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这才缓缓走出来。宝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发出细碎的声响,一贯轻扬的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月光洒在她光洁的脸上,却沉淀着朱皇后所不熟悉的凝重与肃杀。
“母后……”靖安的声音轻敲在朱皇后心上,跃动的烛火里,她的下颚微微绷紧,并没有多少柔和软化的痕迹,朱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靖安她怎么就这样的倔呢。
“阿羲,究竟是为什么你会这样在意王氏呢?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你三哥的妾室。”
她的女儿却只是沉默,沉默的垂下头,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着,最终说出口的还是一句不相干的“女儿多谢母后。”
朱皇后伸手唤了靖安上前,靖安踌躇了一下,还是跪坐在母亲膝下。
“是王氏做了什么事让阿羲厌恶吗?”朱皇后柔声问道,像是哄着不懂事的少女一样。
见靖安摇头,朱皇后接着劝道:“阿羲,母后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忌惮王氏,如果有人盯着她能让你安心的话,母后不在意。可是阿羲,母后不想看见你活得这样战战兢兢,阿羲,三皇子是你父皇的儿子,和阿颜一样是你的手足,是你的三哥,珍儿是你的嫂子也是你的表姐。”
“母后!”一直沉默的女子突兀的抬起头来,眉眼锐利。
“一样吗?三哥,还有父皇的其他儿子,在母后心里和阿颜是一样的吗?”
朱皇后让靖安问得一怔,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靖安望着朱皇后的眼睛,也想这样一直望到母亲心里,她一字一顿的问道:“即使父皇要废了阿颜,立其他人为太子,在母后心里也是一样的吗?”
那一刻,朱皇后想遮住那双眼睛,女儿点漆如墨的双眸里清晰的倒映出她此时的神情,那样的不堪,伤口是永远不会因为掩盖而痊愈,它只会不断的溃烂直到腐蚀掉所有的血肉。
“阿羲……无论你父皇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必然有他的理由。”
“阿羲,去跟你父皇服个软吧。”
因为那晚靖安宿在东宫,父女对峙已有半月之久了。朱皇后至今仍记得当时帝王阴贽的神情,即便再怎么掩饰,眼底还是泄露出杀意。
“母后……女儿累了,想先睡了。”
大殿又陷入了一片沉寂,朱皇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只怔怔地盯着那跳动的烛火。
“娘娘。”熟悉的药味传来,朱皇后一抬头就看见跪在一侧的沉默妇人。
“倒了吧,月娘。”许久,才传来一声疲倦到了极点的叹息。
“娘娘!”那被唤作月娘的妇人不甚赞同的抬起头,神情有些惶急,许是不常开口嗓音十分沙哑。
“娘娘,你别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月娘,中秋过了,离年关也不远了,朱家主母若是入宫拜会,你就随她回去吧。”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如今只剩下月娘一个了,月娘小她三岁,宫中数十年,容貌却像是大了她一轮,那黄鹂鸟儿般的嗓子生生成了摆设。她好歹是熬到了今日的,其余的都死的不明不白了。
“娘娘,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您和陛下就好好的过下去吧。”月娘恭顺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她伴她数十年,见证了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女是怎样被折去双翼,毁掉希望,让岁月消磨成现在母仪天下的模样。
朱皇后却是冷笑着摇摇头:“月娘,不是我不想和他好好过下去,放不下的人是他。月娘,我如今只盼着阿羲能早日出阁,余生平安顺遂,夫妻和睦。我也就能放心的去了,这样自欺欺人的日子我已经熬不下去了。”
娘娘,您终归还是把陛下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觉得无法再虚以委蛇的过下去,才会觉得对不起黄泉下的那个人吧。
“娘娘就不担心殿下吗?”月娘并未说明是哪位殿下,但她知道,座上的那个人实际上比谁都要清楚明白。
“阿羲以为她父皇废太子就是天大的祸事,却不知道只有废太子,他才能活。”
她和皇位上的那个男子心照不宣的怀揣着共同的秘密,淌过岁月的长河,她自欺欺人的以为这就该是故事的结局了,却在女儿的双眸里明了,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无论是她还是现在俯视苍生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