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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知北游 作者:洛水(起点vip2013-11-09完结)-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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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毫无追击他的意思,令他再次失算扑空。

  “啪嗒!”我脚力一沉,硬生生踏碎楼顶,残砖断瓦像狂风暴雨呼啸着射向霸天虎,将对方的活动范围牢牢罩住。我却从楼顶的窟窿处直直落下,没入楼内,消失在他的视野。

  “砰”的一声,挟着漫天飞扬的石灰,我撞碎楼墙而出,鬼魅般冲至霸天虎身侧,一拳击中他的腰眼。

  霸天虎喉头闷响,踉跄着横跌数丈,喷出一道青黑色的污血。我微觉诧异,这一击势在必得,本以为至少打掉他半条命,谁料却如中金石败草,只令他吐了点血,连我的拳头也被反震得隐隐作痛。

  特别是对方的律动竟然犹如一片小型地脉,千百纷呈变化,令我难以全部操控。

  这些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丝毫迟疑,我如影随形地追近霸天虎,双腿翻飞踢出。

  一丝狞笑渗出霸天虎沾血的嘴角,他不闪不挡,紧紧盯着我的虎目亮起炫耀的光芒,像两道雪白的光柱刺穿夜色。

  魇虎!

  霸天虎的本体居然是一头魇虎!

  当年在红尘天,我曾经遇到过一头魇虎,险些被它变成虎伥。但眼前这一头却是真正化形为人的魇虎,厉害高出前者何止百倍?难怪他的律动如此复杂多变,魇虎由天地戾气所化,律动自然难以轻易捕捉利用。

  白煌煌的光芒眼看要将我罩住,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这头魇虎实在狡诈,先前一直深藏不露,直到此刻才突然发动撒手锏,令我深陷死地,措手难防。

  如果凭借生死螺旋胎醴,当能消融这破风碎云的目光。但我既然决定隐瞒身份,自是不能施展。

  魅胎流转,灼亮眩目的白光化成另一个世界的弦线。

  成千上万根弦线疯狂跳动。

  它们在尖叫,在哀嚎,在鬼泣。

  每一根弦线都是扭曲的,像痛苦抽搐的筋,像不堪重负的骨,像癫痫抖动的人皮,像绝望流干的血液。

  来吧,弦线笑得惨绝人寰。来吧,撕开隐藏的伤口,让它喷溅得酣畅淋漓!

  这是戾气的律动。

  这是北境所有生灵心中最阴暗的深渊。

  它令我血脉贲张,心气暴躁,恨不得歇斯底里地发泄一通。

  那个打过我耳光的洛阳泼皮,杀了那个出身比我好、相貌比我好、法术还比我好的公子樱,杀了!怡春楼的老鸨对我不够恭谨,该杀!天刑不主动献上葳蕤翡翠,该杀!那两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晏采子和楚度,全都杀了……!

  来吧来吧,弦线喊得毛骨悚然,来加入这毁灭的狂欢!

  无论何种生命,无论时间长多,或多或少受过欺压。

  被拳头欺压,被金银欺压,被轻蔑而冷漠的眼神欺压,被弃你远去,你却甘心等候的情人欺压。一根草要被脚步欺压,一只兔子要被猎人欺压,河水被旱季欺压,承诺被岁月欺压,楚度要被魔刹天的千古传说欺压……

  所有的欺压化作深深浅浅的伤口,藏在你自以为愈合的疤痕下。

  来吧来吧来吧,弦线哭得撕心裂肺。来吧来吧来吧,来享受这复仇的毒宴。

  这个暴戾的弦线世界,内心的狂躁悸动不可抑制,我心知不妙,这一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

  与其说魇虎是戾气所化,不如说那是数不尽的创伤。魅的遗憾或许可以用美好填补,用遗忘斩灭,然而创伤不能。

  伤口越填越深,越斩越伤。

  所以楚度、晏采子才会去追寻那飘渺难测的至高道境,去追寻那超越了生命的极限,那一个在我之上的“我”。

  那是一种力量,也不仅仅是一种力量。

  我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境。

  我必须迎合戾气的节奏,不然我的意识会被它彻底破碎,随后变成傀儡般的虎伥。然而我又要拒绝戾气,否则会被它变成精神失常的变态,向整个世界复仇。

  螭和月魂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已经成长到了它们无法指导的地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靠我自己琢磨,自己突破,一如一位开山立派的真正宗师。

  密密麻麻纠结的弦线终于扑了上来。

  “百折千断,唯心不乱!”我长吟一声,心灵臻至于有意无意之间。

  有意的是律动,无意的是本心。

  一方面,魅胎以狂暴的律动与弦线相合,充分感受惊涛骇浪般的戾气世界;另一方面,精神深处的本心犹如一个陌生人,于焰中生雪,冷眼旁观。

  “我”在我之中,如同吞饵的游鱼,饱尝着生命轮回的无穷无尽的悲苦欢乐,苦求那一点点真谛。“我”又在我之外,是不动声色的智者站在绝对客观的彼岸,看潮起潮落,冷静思索。虽然无法超越,但也不会深陷。

  这是情欲大道的必经阶段,也是我第一次从内心自发生出对无上道境的向往,而不是为了战胜谁。

  从此以后,哪怕是甘柠真死在我的眼前,也最多让我悲痛,而不能让我欲绝。

  再没有人,没有事能伤害我的希望。

  这算不上道的至高境界,却是我踏上宗师的第一步。

  我由此隐隐把握到了一点战胜龙蝶的窍要。我作为无知的我,本该浑浑噩噩,先天受制于有知的龙蝶。然而在龙蝶和我之外,必然会有第三个超越了我的“我”。我和龙蝶谁先找到那第三个“我”,谁就能将对方吞噬,完成最终的合体。

  这同样是一条突破知微之路。我心中赞叹,龙蝶实乃北境绝无仅有的奇才,尽管在单纯的法力上远不及楚度之流,但在道的领悟上毫不逊色。

  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我对龙蝶了解得如此之深。他和我同样出身贫贱,不甘挣扎。他欠缺的只是一些秘笈功法,一点得宝的机遇,一个如月魂之类的奇异生灵的青睐。

  而在另一个我身上,这一切得到了补偿,这或许是龙蝶能够在黄泉天苦苦执着,苦苦等待的动力。

  我弥补他的遗憾,他以吞噬对我回报,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另类尊重。无关乎利益,因为这是两个我共同追求的目标。为了那一缕吸引飞蛾的光焰,我可以牺牲,他可以牺牲!

  一拳击去,灼烈白光灰飞烟灭。

  弦线的世界还原成幽暗的红尘长街,霸天虎僵立原地,惨叫声惊心动魄,两条蜿蜒的血渍从支离破碎的眼眶渗出。

  他的眼睛被魅武重创,近乎半瞎,再也施展不出破风碎云的毁灭力量。我毫不手软,欺身而近,手肘横击他的右肩。

  “砰砰砰……”

  我的肘尖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晃动,瞬息击中霸天虎几十次,他粗厚的肩膀被打得千疮百孔,青黑色的血迸溅出来,在半空化作一缕缕暴躁舞动的气烟。

  霸天虎摇摇晃晃跌退,全身的虎纹急促扭动,化成一个个青黑色的虎伥,脱体飞出,纷纷咬住我的手臂,阻挡我水银泻地般的追击。而他本人的肉身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幻化成一头巨大凶狞的虎伥。

  我又惊又疑,魅胎千百次振动,迎合分至袭来的虎伥律动变化。一头头虎伥灰飞烟灭,又再次浮出虚空,尖啸着向我扑来。

  虎啸震天,飞沙走石,霸天虎双拳犹如风卷残云,带动起无数碎砖残石,与我连连硬撼。虽然魅武威力强悍,但只能将他击伤,无法令他彻底丧失战斗力。

  “虎伥!”我一脚将他踢飞,回想起打在他身上如击败革的坚硬感觉,不能置信地道,“你根本不是魇虎,你是一头虎伥,是一头吞噬了魇虎的虎伥!”

  混浊如暗流涌动的夜色下,霸天虎冷冷地瞪着我,用流着血的残眼冷冷地瞪着。

  所有的虎伥冷冷地瞪着我。

  “没错,我是虎伥,是吞掉了魇虎的虎伥!”

  “这是魔主赐给我们的新生,这是所有绝望之后的希望!”

  “这是不容许任何天,任何人来践踏的希望。为了这样的希望,我们随时可以为魔主生,为魔主死!”

  嘶哑而激愤的吼声回荡在夜空,似连天际那几颗黯淡的星子也被震得微微晃动,要坠落下来。

  我心中涌起一丝荒诞的感觉,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必然十分怪异。霸天虎居然是一头吞掉了魇虎的虎伥,但那头魇虎又是哪一头?莫非是曾被我击伤过的那一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月魂回忆道,“那段时间,楚度好像也在红尘天。那头魇虎遭创沉睡,难免暴露出一丝戾气的痕迹。楚度发现它并收服虎伥,帮助它们反噬魇虎成就新生,也完全说得过去。”

  “多半如此了。魇虎集北境戾气而成,一头已是稀罕,怎可能再出第二头?正因为这些虎伥本就出自红尘天,所以才被派来镇守。”我顿觉讽刺之极,这些虎伥新生,我至少出了一半力,结果却被楚度轻松摘了桃子。

  换作过去,我定要痛骂楚度一番,然后现身把真相大肆宣扬,好发泄一通心中郁闷。但经历了蚀魂壑的幽禁生涯,我轻狂随意的性子业已改变了许多。

  虽然本心的锋芒变得更厉,但已学会了藏入鞘中。

  我深知如果不能当着魔刹天妖怪的面,于万众瞩目之下击败楚度,即使我舌灿莲花也是白搭。

  “真是可惜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霸天虎走去,气机将他牢牢锁定,“你们的希望挡住了我的希望。所以要么你们被践踏,要么是我。”

  霸天虎双目闪过凶戾之色,躬身盘踞,作势欲扑。正当我高高跃起,以苍鹰凌空之姿俯冲之际,他忽然软软仆倒,双目紧闭,昏迷过去。四周的虎伥也随之回聚其身,化成斑斑条条的虎纹。

  原来他刚才毫不退让与我硬拼,早就暗伤累累,此刻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目光及此,我半空中的身形故意一个顿挫,内腑强行逼出一股鲜血,仰天喷出,装作法力剧烈损耗,两败俱伤的结果。

  “还不快滚?”我落地时微微一晃,左脚看似支撑不住,右脚滑地借力,旋身反扑,把几个溜过来捡便宜的小妖打得筋骨断折,鲜血狂喷。其余的妖怪吓得再不敢接近,一边仓惶抬起霸天虎,头也不回地逃窜;一边叫嚣着要我好看,有种别走之类的场面话。

  街道渐渐空旷无人,只余断肢残骸遍地散落,鲜血流到墙根的阴影里就凝成了黑色,唯有浓郁的血腥气在空中飘散。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迟钝的梆子声,隐隐是四更天了。

  高阁顶上,鸠丹媚时没时现,像飘忽游弋的夜鸟,令人难以把握她的准确位置。

  我遥遥和她交换了个眼色,清了清喉咙,向着对街一排黑压压的楼宇高声叫道:“各位看了半天戏,还算过瘾吗?”

  没有回答,楼内仿佛空寂无人,一席席垂落的水晶帷帘随风微微摇摆,发出轻细的叮当声。

  我重重打了个哈欠:“各位如果不想找我们兄弟的麻烦,就恕咱不奉陪了。忙了一晚上,大爷还没合过眼呢。”向鸠丹媚招招手,摆出拔腿要走的姿态。

  “就算要走,也得先留下葳蕤翡翠。”从一扇紧闭的楼窗背后,透出慢条斯理却不容否定的男子语声,仿佛还带着火焰燃烧的滋滋声。

  我嘴角渗出一丝冷笑,移开目光,若有深意地向邻楼另一处不起眼的小厢阁瞥了瞥,哼道:“阁下好歹也是清虚天的名门长老,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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