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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经历我的1957年-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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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上旬,由酒泉夹边沟劳教农场迁到高台的另一个分站,来了个西北民族学院语文系入学 不久的十九岁女大学生,名叫吴玉玲。她为什么来这里呢?原来,在国庆节后的一天,她突 然接到定西县家中的电报,要她“速回”。她立即赶回定西县小北街72号家中,在提硝厂当 工人的母亲马新民忧愁地告诉她,几天前接到劳教农场的电报:“吴瑛已亡故”。吴瑛是吴 玉玲的大哥,母亲不相信刚刚二十九岁的大儿子会突然亡故。就在三个月前,吴瑛曾到定西 看望全家人,说他要出差,顺路看望大家。吴玉玲清楚地记得,英俊的大哥穿一身深蓝色条 绒中山服,还笑着问她:“你看哥的这身衣裳阔气不?”她高兴地回答 :“阔气。”不到三个月,突 然接到劳教农场的电报,说大哥“已亡故”。母亲不相信大儿子“已亡故”,用电报把大女 儿从兰州叫来,抹着眼泪对玉玲说:“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很多,我不信你大哥好好的个人咋 就殁了,你年纪最大,妈就打发你走一趟,看看这事是实是虚。”此前,有个邻居芮大妈已 到 高台看望丈夫芮杰三去了,走时带了许多吃食,说是那里吃的困难。玉玲母亲心想儿子还活 着,就急忙准备了些用榆树叶和谷面做的熟面,还做了些包谷面和苜蓿蒸的“群馍馍”(群馍馍:甘肃人把面粉和上苜蓿、洋芋等蒸熟后食用的一种饭食。),就打发女儿玉玲上路了。吴玉玲在定西坐上火车十几小时后,清晨在高台站下车,问 了路,在戈壁滩上一直向北走去。路上遇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大嫂,这位大嫂一路走,一路 从背着的包包里拿出黄纸钱随手撒出。吴玉玲问了问,原来大嫂的男人已死去,大嫂是从东 北赶来祭奠亡灵的。走着走着,迎面蜂拥而来了几十个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是收工回来的劳教分子。劳教分子们见到吴玉玲,就问她是来看谁的。吴玉玲说:“ 我 大哥,叫吴瑛。”众人说:“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饿死了。”吴玉玲立即大哭起来……
此时,劳 教分子们有些已经跪在地上,不停地作揖,向她讨要吃食。吴玉玲就伸手从背着的包包里抓 出一把把的“群馍馍”,分给大家。饿极了的人们,捧住“群馍馍”就立即送入嘴里狼吞虎 咽。“群馍馍”分完,又分熟面。一阵风吹来,把有个人手里的熟面刮走了。众人就揭起衣 襟,把分到的熟面包住,再慢慢吃。大家还七嘴八舌地说:“我们这是在生命线上挣扎,毛 主 席、党中央并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要给毛主席、党中央反映我们挨饿受苦的情况,你是 干啥的,你能不能帮我们寄信,把我们的情况让毛主席、党中央知道,救我们的命。”吴玉 玲 含着泪说:“我是西北民族学院的学生,我回到兰州后,一定帮你们把写好的信寄出去。” 这些 受难者老老少少都有,他们有些称她“大姐”,有些叫她“娃娃”。听到吴玉玲答应帮他们 把信寄出去,他们又不停地作揖,连声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们回去这就写信,你 回 去时帮我们带上。”吴玉玲问:“我大哥埋在哪里?”众人指了指北面的远处说:“坟就 在那里,那 是一片坟滩,没有任何标记,你就是到了坟滩,也找不到你大哥的坟。”吴玉玲流着眼泪告 别 了他们,到场部说明了身份,然后到先她已来到此处的芮家妈和芮家爸住的地窝子里。吴 玉玲的大哥,是西北大学地质系五三届毕业生,在校时品学兼优,担任班上的班主席。原为 西北煤田地质勘探队采样队队长,为西北五省(区)勘探煤田出了大力。1959年庐山会议后, 吴瑛对彭德怀蒙冤表示不满。后在单位“反右倾、拔白旗、插红旗”运动中,作为“白旗” 被拔掉。到1960年8月单位领导决定送他到酒泉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三个月。吴瑛于赴酒泉 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的途中,顺路在定西看望了全家人,怕给家里人增加思想负担,佯说要 出差几个月,心想劳教三个月很快就会回来。家里人没想到,他自己更没想到,此一去竟是 永诀。吴玉玲来到芮家爸住的地窝子里,看到芮家爸睡在土台子上,已起不来了,他靠在 被窝上半躺着,芮家妈用小勺舀着熟面糊糊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芮家爸有气无力,喘着气, 断断续续地介绍吴瑛的情况说:“你大哥才来的时候,人攒劲得很,那时候,我们都已干不 动 活了,你大哥和泥打土坯都抢着干,一个人顶我们几个。以后,就也干不动了,肚子里没吃 上啥,饿得干不动了。后来,饿得没治,生吃院子里堆的红萝卜缨子,吃了拉肚子,拉了一 夜,到天亮就咽了气了。你大哥来时说他的劳教期三个月,可不到三个月就把命送了,才是 二十九岁的人哪……”吴玉玲抽抽噎噎地哭着,听了芮家爸的述说,心如刀绞。地窝子的土 台 子上睡了有三四十人,挖出的土壁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白霜。吴玉玲就在芮家妈身边,靠在蒙 着厚厚的白霜的土壁上半睡半醒地坐了一夜。第二天,吴玉玲见到托她到兰州给毛主席、 党中央寄信的人,问他们信写好了没有,他们说还没有,让吴玉玲再等一天。这天,场部把 她大哥吴瑛的三件遗物给了她:一副眼镜、一个印章,还有一个用线衣缝成的布袋,布袋发 出浓烈的蒿草气味,像是装过野草之类的袋子。下午收工后,受难者们送来了上百封的信件 ,信封上都写着“北京:毛主席、党中央”,或“北京:国务院、周总理”。这些受难者千 叮咛,万嘱咐:“到了兰州,可不敢把这些信件塞进一个邮筒,一定要多走几个邮局,把这 些 信件分散在各个邮局寄出,哪怕其中有一封信送到了毛主席、党中央那里,我们就有救了。 不然的话,你大哥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我们是在生命线上挣扎,向你求救的啊!” 吴 玉玲把这些信件装好,第三天早上就动身回兰州。那些受难者们正要上工,看见要离开的她 ,都把生的希望放在了她将要寄往北京的上百封信上。吴玉玲去火车站要朝南走,受难者们 上工要朝北走。吴玉玲见到他们,就停下脚步,挥手向他们告别。这些受难者们离她已有一 段距离,仍郑重地一一向她告别。有些人身体衰弱,已直不起腰来,仍费力地举起双手向她 致意,有些人双手连连作揖向她致敬。他们凄楚的眼神令吴玉玲心酸非常,她心想,一定要 尽最大的努力,把他们的信寄出去。到了兰州火车站,她没有回学校,而是一出火车站, 就找邮局。到第一个邮局寄几封带来的信,再找另一个邮局再寄出几封信。就这样,从火车 站,一直到西站,又到十里店一带,寄完了上百封信。然后,她徐缓地长出了一口气,觉得 完成了受难者的重托,心里踏实了。这才在西站附近的表姐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才返校学习 。四十年后,吴玉玲已从西北民族学院西北民族研究所办公室主任的职位上退休。一天她 在同我邂逅中说到这件往事,仍为英年早逝的大哥吴瑛悲痛不已,她感到安慰的是经自己的 手她把受难者的心声传送到了毛主席、党中央那里。她不无自豪地说:“我当年立了大功了 。”是的,在当时的政治气候条件下,要把受难者们的心声传送到毛主席、党中央那里是很 难很难的,她善良诚实的心使她完成了这一使命,她热情救人的人格力量使她义无反顾地圆 满完成了这一使命。 就在此一时期,四工农场从一、二站的右派分子里,抽调了30多人也派往高台县办场。当时 我人在场部,并不知此事。这30多个右派分子被派往高台县,其目的与夹边沟农场办分站不 同。30多年后,我听一站站长王志玉说,当时四工农场的头头们已风闻农场要迁往新疆,右 派分子们原在甘肃都有单位,不属就业性质,管理起来也不顺手,所以,他们在迁场前准备 把全场的右派分子仍留在甘肃,派往高台的这部分人就是分流出去,先走一步,为以后把全 场的右派分子都留在甘肃作些准备工作。
此次,派往高台的难友,我所熟识的有关维智、兰生玉、杨得春以及30年后才认识的阎廷梁 等人。阎廷梁原本就是高台县的干部,据他说,此次他们被派往高台县,最初也说去明水河 ,后来又改变决定,全部去了碱泉子劳改农场。碱泉子劳改农场是在50年代初期就设置的一 个劳改农场,是个老劳改农场,各方面略有基础,便于管理。
说是碱泉子农场的地盘,我的难友所在的小地名叫骆驼城(曾为北凉古都),四周荒无人烟, 一片草滩,同碱泉子农场的其他站、队都不连畔。
这30多个难友,是由一个不到40岁的张指导员领队到达骆驼城的,也是于9月底到达。到达 的当天,大家先挖地窝子,挖半人深的长方形大坑,上面架上椽子,盖上树枝、草席,用沙 石一压就成。地上铺麦草,再铺上行李,住宿处就完备了。每个地窝子原则上住8人。用的 椽子、树枝、草席、麦草等都是从四工农场准备好拉运去的。不分白天黑夜,什么时候挖好 ,什么时候休息。当然,这30多个难友还为领导挖了较为宽敞高大的“公寓”,还挖了个伙 房。
此时,每人每月还有24斤的粮食定量,从四工农场迁来时,还带了些洋芋、胡萝卜,每个人 处于半饥饿状态。但是,第二天,大家就到无垠的戈壁滩上划线挖沟开荒,在挥锨平地中, 人人汗流浃背,许多人只穿着背心干活。一周后,张指导员指定关维智为记工员,每天量方 ,检查质量,统计工作量,此外,也跑跑采购,在碱泉子总场场部为队上购买日常用品,在 梧桐泉火车站办些事务性工作。伙房炊事员是个刑满就业人员。在30多个右派分子里,独独 带来一个刑满就业人员让当炊事员,由这也可以看出领导上对刑满就业人员情有独钟,也是 为了方便自己。
到11月,口粮减为每人15斤,每天每人只有半斤,还从四工农场运来了代食品碱菜子。高台 县属重灾区,饥民大批死亡,骆驼城离农村远,想从农民那里买些或找些吃食绝无可能,这 样,我的这些难友便陷入了绝境。在饥寒交迫中,已无法劳动,每天晒晒太阳,想法挖些野 草树根以图保命。
我们在场部,炊事员根据领导指示,把碱菜子、麦草等代食品都作了精细加工,和在面粉里 做成面条,还做成馍馍,其主要原因是场部的干部工人和我们同吃一个灶,炊事员不敢怠慢 。这里山高皇帝远,炊事员只一人,他不去花费许多辛劳精细加工碱菜子,碱菜子只是随 意 地和在糊糊里。未经精细加工的碱菜子进入胃肠之后,非但消化不好,还造成便秘。为了排 出黑黑的结成硬块的粪便,人人几乎都挣得肛门鲜血直流,痛苦莫名,大喊大叫!
再说,炊事员还肆无忌惮地做起了钱粮交易,在这生死关头,炊事员利用手中掌握的吃食, 同个别手头略宽裕、同他敢于进行交易的右派分子进行交易,换取他手中的钱。
这样,吃到每个人嘴里的口粮,每天连半斤都不到。手中无钱,又无其他办法找来吃食的人 ,仅靠饭票维持生命的人,便只能坐以待毙,迎接死神的到来。很快,地窝子里便出 现了死亡。
到了12月中旬,这里又增添了一支30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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