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帝国-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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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谁能顶得起这个职务?〃
〃郭存先,他兴许能把郭家店管好。〃
封厚眼神锐利地盯着村干部们:〃你们的意见呢?〃
遇到这种场面,俗话说被逼到了墙角,农民是不会出风头得罪人的,只要有一个人表了态,后边的人就会跟着随声符合。但欧广明发出了另外的声音:〃郭存先不干,以前我们又不是没找过他,还不都吃了窝脖儿?〃
封厚突然来了兴趣,显得稳定而自信,对欧广明说你去把郭存先找来,在旁边找个地方,我要单独跟他谈一谈,我这个人不怕吃窝脖儿。随后又让郭存勇去广播,把各生产队的队长召集到这里来,没有队长的指派个临时负责人来。
他将两个年轻人打发走以后对刘大江说,等会你在这边主持村干部们开会,选出郭家店的大队长,选好以后也别让他们动,等我跟郭存先谈完话就过来。另外我还想跟你商量,从今天起让辛川同志临时代理这个村的党支书,直到把郭家店的党支部恢复起来,选出了新的支书为止。
两位公社领导频频点头,是从心里服气,而且也跟着学了一手。
大喇叭催命似地一遍接一遍的广播着,各生产队长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封厚则到旁边的屋子里等郭存先。欧广明显然把封厚的身分以及来郭家店的目的,已经向郭存先说得够多了,他进得门来没有带着往常的棱角,相反脸上还挂着一丝有些拘束的笑。封厚是他至今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却态度温厚地先起身跟他握手,给他让座,眼里含着明显的友好和善意。以前村支书对他都没有这么客气过,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种钦慕。看上去人家的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混到了县级领导,脸上带着只有脑力劳动才有的干净和光彩……
封厚没有直奔主题,想先说说闲话,放松一下对方的情绪:存先,我这个人见面熟叫你存先没问题吧?喊老郭你还显得太年轻了。
第112节:10 拆台(6)
郭存先急忙点头,没问题,村里人都这么叫。
你是怎么想起要种那块〃万岁麦地〃的?真是妙啊,在这方圆几百里一枝独秀。我没有做过调查,或许在全国也是独一份,你要个心里准备,说不定会被树为典型。
郭存先有点不好意思,却不敢全讲实话,便绕了个弯子:我就是有劲没处使,憋得难受,想把自己的这一亩二分自留地种出花来。
好,你说的实在,没有给我上一套大家都知道的空理论。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只讲空话,不顾事实。而郭家店居然让你样的人有劲没处使,真是一种浪费。你怎么看现在村里的这几个干部?
郭敬富人不错,不是不想干,是不会干。韩敬亭是老好人,郭怀善是老滑头,郭存勇很聪明,但心思不在种地上。欧广明是员好将,可惜不是帅才。
封厚突然哈哈大笑,我找对人了,郭家店的当家人非你莫属!
郭存先却显出一种忧郁的刚断,封组长你可别打我的牌,对郭家店我算看透了,不会再管村上的事。
为什么?
郭存先讲了从大雨中抢洼的过程,说着说着就气冲心头,眼里闪着一股煞气:他们高兴了就叫你干,你不干还不行,一不高兴了就像对待羊粪蛋一样把你一脚踢老远,随后便处处整治你。我为嘛要那么贱呀?
封厚既不为对方给脸不要脸而着急,也不为听到他受了这么大的委曲而跟着一块生气,眼睛始终盯着郭存先的眼睛,不住的点头称是:我也曾听说过抢洼的事,当时就觉得是个好新闻,原来那也是你干的。好!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农民,可惜呀有你这种脑子的干部太少了,当时若在全村、全公社乃至全县,都能像你那样从大水中抢一下粮食,那年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这件事作为你的功劳传得很广,被人们记住了,应该成为你站出来挑重担子的理由,而不是拒绝当干部的理由。再说这次请你出山,有县和公社两级组织作证,还要经过村干部民主推选,将来没有一个人,包括公社和县上的领导,都无法无缘无故地再免掉你的职务。
这个面子给的够大,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村干部是县里领导亲自请出来的。再说郭存先也不是真地坚决不想干,心已经活了,表面上却不想转得太快,就又提出一个问题,却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封组长,现在真不是干事的时候,人坏了,心散了,刚不饿死人了就窝里斗起来了,集市刚开了没两年就又割资本主义尾巴,闹得谁都没有主心骨,你封组长能给我个实底儿吗?别干到半截又被撂到了旱岸上。
封厚倏地一笑,存先你确实不是个一般的农民,告诉你我心里还真有点实底。什么是实底?真正的实底不就是真理吗?地只有打粮食才不会饿死人,这就是实底。毛主席让我们读原著,学理论,马克思就是我们的实底。你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经济是比政治更基本的东西,财富是一个有关进步的问题,这一点绝对的显而易见。不光你不理解,好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这么穷还要穷折腾呀?正因为穷才折腾,越穷才会越折腾,无所顾及,就是俗话说的光脚不怕穿鞋的。由于光着脚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容易放大仇恨,膨胀恶毒之心……越这样折腾就越穷。马克思也早就说到这一点了,野蛮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财产的人,人类最早是靠商业活动传播文明和高贵。哪里有财富才会有相对的公正,并不是说大家都成了穷光蛋才算公平,我们不是搞过一平二调嘛,结果平调出一场文化大革命……
第113节:10 拆台(7)
封厚正讲到兴头上却戛然而止,为什么要跟一个农民卖弄这些东西?他忽然很可怜自己,压抑太久想宣泄,竟跑到乡下来对一个听不懂的农民滔滔不绝……这样固然会安全些,未免显得有些可悲。可他没有想到,对面的农民听得入心入肺,又不知怎样才能让他继续下去……封厚站了起来:你在这儿先坐一会,我到旁边去看看,如果大家都选你当大队长,你就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争取在你手上摘掉郭家店乃至老东乡的穷帽子。如果他们没有选上你,也要好好干,有机会我会在公社或县里给你找个合适的位置。你是个人物,绝不能埋没了。
郭存先的心里真还有点七上八下,我还没有吐口干不干呐,那边倒开始选上了?真被选上了,我干不干都好说,若没有被选上岂不又被寒磣一回?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封厚含笑回来了:存先哪,人心思变,谁都不想受穷挨饿,一致都选你当郭家店的大队长。现在我陪你过去,跟大家见个面,说几句你的想法,或者是今后的打算?
郭存先站起来,却没有挪脚:封组长,您发了话我肯定干,我不会这么不知好歹。可我能求您点事吗?
说。
得开个村民大会,让韩敬亭代表陈宝槐公开向我道歉,我不能胡子麻黑的下来,又胡子麻黑地上去,这还不全是为了我的面子,得让村民们知道,共产党是有是非的,对的到嘛时候都是对的,错的到嘛时候也赖不掉。
行,下午就召开全村大会,宣布新大队长上任。还有别的要求吗?
趁着县和公社的领导都在,把郭家店前几年的烂事都扒拉干净,该结的全了结,村上还押着个坏头头呢,那些事跟我无关,别影响我干正经活。
应该,就在下午的大会上一并解决。前边说了两条,有第三吗?
郭存先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有点小事,只有您才办得了,因为您的学问大,给我们村口的两棵大树起个名儿。别小瞧那两棵树,村里老老少少有事没事都愿意到树底下呆着,那是郭家店的风水宝地,两棵大树是我们的象征,能影响村子的命运。大伙一直叫它龙凤合株,造反派说是封资修,给改成了革命造反树,这也不像个树的名字呀?现在大伙都躲着那个地方,本来是一种吉祥的标志,现在成了倒霉的地方,谁也不往跟前凑合。他又简单地介绍了龙凤合株的历史……
封厚连连称奇,这件事我最乐意干,一会去看看这两棵宝树,想出名字来再跟你商量。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郭存先摇头。
那咱们过去?
村里哪有能瞒得住人的事,后晌的全村大会人们来得格外早,也出了奇的多,只要没出去擀毡的,不等大喇叭广播就差不多到齐了。批斗台上的景致也变样了,主角不再是撅屁股下跪的走资派和牛鬼蛇神。鬼有鬼的看头,人有人的戏法,只要是有花样,总能吸引人。台前摆了一个小讲桌,台子中间摆了一溜长条桌,正中坐着县里领导,两边是公社领导,再往两边看就更有意思了,一边是三个老的,郭敬富、韩敬亭、郭怀善,另一边是三个年轻的,郭存先、欧广明、郭存勇。村民们看见这种架式,自然会忍不住要笑、要议论。
这里边上台次数最多的就数韩敬亭和郭怀善了,以前在台上撅着、跪着,现在改成坐着了。看来当官别当正的,做人别做歪了。
第114节:10 拆台(8)
不管正的歪的全看有没有这个命,没运挣死命,走运钱砸头。
管他们谁的命好谁的命坏,天下的台子都是为了演戏的,你上我下,我争你斗,进进出出,换来换去,我们这些看戏的才觉着有意思,戏才值得看下去。
你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人不死下笊篱。
这就叫在台下的浑然不知台上的苦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话应该倒过来,在台上的浑然不知台下的苦……
大会由郭存勇主持,因他年轻气盛,嗓门也大。今儿个连他也不敢太随意,像往常那样站到台口想说嘛就白话嘛,讲究的就是空着手上台,还能口若悬河。利用吃晌午饭的工夫他认真做了准备,手里拿着几张纸出场了,站到话筒前一张嘴连味儿都变了:〃乡亲们!〃
哟,怎么不是〃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了?
那一套过时了,你不看走资派都坐在主席台上了吗,走资派又开始走了,当权派又当权了,造反派们自然也就都觉病了……
郭存勇一稳当住了,看上去还真像个大人了,但他肚子里没新货,装的全是前几年的那一套,话一多火药味就出来了:〃从今天起,郭家店将翻开新的一页,我们要召开一个胜利的大会,检验这几年来的斗争成果。我们经历了大斗、大批、大改,目前进入了改的阶段。有了前一阶段最有力量的斗,和最有力量的批,现在就可以斗志昂扬地迎接更有力量的改!改,就是要改掉旧的,改出新的。过去是不能忘记的,历史的账也是赖不掉的,所以我们要先请郭家店贫下中农协会会长、村委会主任郭敬富,给大家作忆苦思甜报告。
呀,郭老富还能作报告?屎克螂上桌他也成一道菜了。
大会的程序是经由县、社两级领导共同商量决定的,按时下的惯例第一项必须是忆苦思甜,正好也给郭敬富一个露脸的机会。老人不错,让他能体面地告别权力。老头走到讲桌跟前,一紧张竟然不怎么咳嗽了,伸着脖子尽量把嘴凑到扩音器上:〃老人都知道,咱村有三穷,人穷、地穷、村子穷……咯咯……还有五多,讨饭的多,眼下改名叫擀毡、串联啦,第二是扛活的多,第三是光棍多,第四是欠债的多,第五是卖孩子的多。我属于第二多里,给河西的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