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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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的,祖上贵为吴王,虽然时过境迁,至今尚不能公开身世,且自己偌大年纪,在番阳生活悠闲自在,又何必去受那般约束?
但是,吴申知道自己不肯应召为官,必定招来齐王怨怼,拒绝为官之事一旦传扬开去,必定有许多自视非凡的诸候比学古人“访贤”,清静自在的生活从此便将烟消云散,不如干脆另择山川秀美之所隐居。正好吴申的女婿柘恕托人邀请,便干脆带着九旬老父和家人一同来到余干龙山,与女儿女婿为邻。
吴氏家族接连几代子嗣不丰,到吴申这一代更是人丁稀疏,中年才得一女,嫁予同样世代行医且博学多才的柘恕为妻,如今也已经年过四十,生下外孙柘乘、外孙女柘帆。每天有女婿、女儿照顾起居,外孙、外孙女更是聪慧乖巧,承欢膝下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女儿见父亲虽然年过七十,由于心胸恬淡,又精通医道,常常亲自采药、酿酒,身体十分健康,便劝他纳个年轻女子为妾,也好延续香火。
吴申被女儿、老父劝得心烦,便纳附近乡绅之女、三十岁的寡妇梅氏为继室。梅氏生得粗手大脚,家务女红不论粗细都十分稔熟,因为祖上也曾是吴国武将,便有一个寻常女子难得的爱好——研读史书、兵法,日日陪伴吴申谈古论今,感情自是十分融洽。说起来真有些难以置信,吴申七十五岁上,梅氏有了身孕,伴着五彩祥云降世的男婴竟是一胎双生子。九十多岁的厥由公喜得老泪纵横,连声道:“天眷吴门,不绝其嗣,一胎双子,必成伟器!为感谢上苍,老朽以芮、命其名,他日为天下百姓衣食图谋,重振我吴氏王族家风,便全靠此二子了!”
小哥俩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刚刚学会走路,吴申便教他们围棋、兵法,祖孙三代日日闻鸡起舞,得空便教习狩猎、农作,将吴氏王族的希望全部倾注在他们身上。
吴芮从小天赋异禀,最喜欢听爷爷讲吴氏先祖的故事,而且善于举一反三,经常说出一些令博学的祖父瞠目结舌的奇谈怪论。此时正是战国末年,中原诸侯并起,兵荒马乱,厥由公和吴申见小吴芮果然不同常人,更加悉心教授兵法、易学。
厥由公高寿一百零二岁,临终前尚念念不忘爱孙,八岁的小吴芮接过爷爷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的《太衍水图》,似懂非懂地看着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被爷爷郑重的表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母亲梅氏俯身教他,他才说道:“孙儿一定谨记祖父教诲,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振我家风,造福万民!”孙儿稚嫩的话音在房间里回荡,厥由公这才含笑闭上了双眼。第二年,父亲吴申带着满足的微笑,带着对娇妻幼子的不舍,在一个夏天的早晨无疾而终,享年八十四岁。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一个夏天的傍晚,过半个月便是吴父的忌辰了,吴父生前十分善于酿酒,且非常善饮,小哥俩自然要准备在父亲灵前斟上三杯自酿美酒。
吴芮和弟弟吴阳边收拾酒糟边聊天。吴阳道:“你我弟兄皆非等闲,终日蛰居山野,不知何日才能建功立业。”吴芮叹道:“战乱年月,家乡虽远离战场,却是盗贼横行,不设法收服,乡人难以安身!”吴阳摇头道:“大哥日夜精研兵法,不用于实战无异于纸上谈兵。”两人正说着,母亲梅氏从一旁经过,听到吴阳的话,将手中陶罐往地上一摔,指着吴阳道:“儿看这陶罐如何?”吴阳被吓了一跳,愣了半晌道:“碎了。”梅氏又问吴芮道:“芮儿以为如何?”吴芮思索片刻,答道:“碎是碎了,若将之扫出,便是尘土一堆,若仔细贴补,却依旧是个陶罐。”梅氏和颜道:“天下之民便如尘土,若得贤人以爱民之心贴补,方能聚拢成器。”吴芮听罢,心中豁然开朗,便继续问母亲道:“如今天下犹如散陶,如何才不至任之再作尘土?”梅氏笑道:“纸上谈兵有何用处?定要亲身实践方能定夺。”吴芮顿足叹道:“子曰‘学而不思则罔’,孩儿只知日夜研读,却不思学为何用、学后如何致用,实在是愚钝!”第二日,晨曦微露,吴芮兄弟早已遵循父亲生前订下的规矩,从后山舞剑归来。梅氏将黍羹、泡菜一一摆好,看着一双初生牛犊般的儿子,脸上洋溢着满足幸福的笑容。吴芮稀哩呼噜喝下一大碗,边放下空碗边说道:“母亲,孩儿学习兵法武艺已有经年,想亲身游历一番,请母亲俯允。”梅氏愣了一下,倒没有反对,只是温和地说道:“我儿年纪尚幼,如此兵乱年月,更要加倍谨慎,否则教母亲如何放心?”吴芮急切道:“以孔子之贤尚周游列国以补学阙,孩儿已经长大,若不四处游访,如何能做到胸藏丘壑?”梅氏赞赏地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道:“倘能寻得年长者为伴,倒好有个照应。”
吴阳接口道:“好啊好啊,我与兄长同去!”
吴芮连忙阻止:“留下母亲孤身一人,孩儿们如何放心得下?”吴阳吐了吐舌头,不再做声。梅氏看着儿子,思量片刻道:“明日下山去拜访堂舅,等你父亲忌辰过后,让梅家表兄同路可好?”吴芮的堂舅是梅氏一个本族堂兄,他的儿子梅湖比吴芮年长两岁,也是个嫉恶如仇的热血少年,武功出众,且为人敦厚,与吴芮相处得十分亲密。有他同行,吴芮更是求之不得。不等母亲收拾完毕,吴芮早已一溜烟往山下奔去。在母舅家中住了四五天,梅湖被吴芮说得心中发痒,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亲身体验一番乱世游侠的情状,便一同劝说父亲。
堂舅对这个踏着彩云降生的外甥向来钟爱,听说是一同出门游历,正好也能让儿子长些见识,当即取出盘缠命梅湖好生照顾吴芮。
数天之后,表兄弟一同回到吴家,为厥由公和吴申行过祭礼后,便收拾行装,辞别母亲和乡邻。梅氏在身后一路殷殷叮咛,弟弟吴阳更是羡憾不已。一路送到山下,母亲无法再送,含泪叮嘱道:“出门在外,事事当忍让为先,得遇师长定要礼数周全……”吴芮边走边道:“母亲放心,一年半载之后,孩儿一定安然回返。”说罢向弟弟重重点了点头,便踏上了千里游学之路。
离开松石丛生的龙山,表兄弟俩首先来到县邑番阳,此时的番阳不过是一个小城镇,破落的茅草房屋歪歪斜斜。走出番阳城来到湖畔,气象竟截然一变。傍晚时分,番阳湖沐浴在一片灿烂夕阳中,成群的鹭鸟时起时落,一派泽国风光。自小生长在越地山林之中的吴芮、梅,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浩淼壮观的湖光水色,不由得为之惊叹。
时值盛夏,两人在湖边露宿,看着晚霞一点一点褪却,一轮明月从东边升起,将天空衬成了墨蓝色,几点星光稀疏晦暗地闪烁。吴芮仰望天空,不禁感叹道:“大丈夫存世,当做明月方显气概!”梅湖也自小修文习武,但性情素来低调:“明月虽好,毕竟或圆或缺,且身负天下晦明——他日贤弟得泽万民,兄愿作将星从往。”
吴芮认真地说道:“仁兄此言当真?”梅湖见吴芮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不由得扑哧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两人边吃着干粮边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湖面的夜风卷着潮湿凉爽的水气,吴芮梦到祖父常常讲起的吴王故地,那是和番阳湖一般的名泽——太湖。
清晨,渔人的歌声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湖面的壮观景象较之夕阳、月色,更增加了一番瑰丽。互相拍拍身上的草屑,就着清凉的湖水洗把脸,两人租条小船顺江而下,按照吴芮的意愿决定先去看看吴王故地。船家是一个六旬老者,见这对少年虽然衣着十分简朴,但谈吐举止彬彬有礼,心中已经生出几分欢喜,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忍不住插嘴道:“二位小官人似乎从未到过此处,可知这大湖是有来历的?”
吴芮一听来了兴致,赶忙拱手问道:“在下自龙山来,不知此湖有何来历,烦请老丈不吝赐教。”船家放开船橹,捋了捋胡须,神态悠闲地讲起了番阳湖的传说:
相传远古时,此地并无大湖,故每年不是大旱便是洪涝,民不聊生,十分悲惨。后来,赣北出了一位叫彭蠡的勇士,力大无穷,而且心地善良,为人仗义,经常帮人解危救难。见百姓连年逃荒要饭,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立志要开凿一座大湖造福于民。说事容易做事难,他首先说服家人,动员附近乡民跟他一起去挖地造湖。谁知开挖时,却遇到一条修炼千年成精的蜈蚣,因蜈蚣怕水,闻讯彭蠡带领乡亲们挖土造湖,心中惧怕失去家园,便设法阻之。彭蠡头天刚挖的地方,在一夜之间却被填塞完整,一连数日,造湖之举毫无进展。
彭蠡犯疑,不知何故,一些乡民也心灰意冷,怨天恨地,有的甚至离开不干。可彭蠡决心已定,毫不气馁,带领家人和少数乡邻继续坚持开挖不止,他双手虎口被震裂,鲜血直流,却没有半点怨言。彭蠡的义举,感动了上天司晨的酉星官,他决定助彭蠡一臂之力,除掉蜈蚣精。即命两个儿子大鸡和小鸡下凡帮助彭蠡除妖。大鸡和小鸡奉父亲之命,合力大战蜈蚣精,在其上空各施神功,大战四十回合,难分胜负,此时,小鸡灵机一动,乘蜈蚣精眨眼之机,一挥宝剑直刺向其左眼,鲜血直流,大鸡乘其受伤一剑刺中其身,蜈蚣精终于被两鸡战败,从此天下雄鸡便成了蜈蚣的天敌。那条战败的蜈蚣精,后来化作了又长又黄的松门沙山,僵卧在那万倾碧波荡漾的番湖之中。可大鸡、小鸡还不放心,担心这条蜈蚣精再祸及人间,便化作大矶山、小矶山,伫立于湖边,监视着那蜈蚣精,世代守着番阳湖,永保地方安宁。从此,彭蠡带领家人、乡民造湖再也没受干扰,不久大湖造成了,因湖中有座番阳山,故名番阳湖。后人为纪念彭蠡造湖有功,将此湖以彭蠡的名字命名,这就是彭蠡,也叫蠡泽。
老船家十分健谈,这么动人的传说听得吴芮和梅半晌没有说话,再看那碧波荡漾的湖面,果然感觉出几分灵气。老船家边轻摇船橹边道:“此湖可是楚人的命脉,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口,也不知灌溉了多少土地。不过等出了九江口,便又是一番气象。”两个少年将袖口高高挽起,兴致盎然地帮着老船家摇橹,一边听他讲了许多有趣的民间传说,一路上谈笑风生,不知不觉来到江口,滚滚江水与碧波万顷的湖面连成一片,放眼远眺,只见浩淼烟波,气势十分开阔恢弘。两人都被深深折服,吴芮放下手中的橹,迎风立在船舷上,口中朗声叹道:“好一片水泽青山,竟如兵书常云之‘王者霸气’!他日我若有幸鏖兵疆场,定在此操练无敌水军!”梅看着小自己两岁的表弟,心中也不禁升起冲天豪气:“弟为三军统帅,为兄愿做先锋!”话到此处,两双还有些孩子气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
小船虽然很小,却是炊具被褥一应俱全,一个苇席织成的蓬子用来遮蔽风雨,只要备足干粮物事,乘船远行的人便可以在船上住宿。夜里,小船借着滚滚江流向东直下,两岸黝黑的山麓疾速而逝。吴芮头枕母亲亲手打点好的衣衫包袱,听着波浪轻拍船舷发出的声响,心中波涛澎湃,眼前又浮起江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