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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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傲侯又遭:“典当这一行除了胸中学识和经验之外,最重要的是眼力和胆色,尤其是胆色,简直跟赌徒一样。”
绿野恍然啊了一声,道:“您意思说您一生都是在豪赌中。”
雷做侯道:“对,每次要爷爷出马鉴定评估的话,便是爷爷我作孤注一掷的豪赌了。孩子,当年你爷爷的豪情胜概,一百个武林高手都比不上。”
他们祖孙的对话停止了,沉寂一会,绿野奋然道:“好,爷爷,我去解开小辛的穴道。”她显然感染到老祖父的豪气。爷爷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雄风犹在,谁能不感动的振臂而起!
黑暗中忽然传来语声:“傲老,您好!”是小辛的声音,是从雷傲候后面两三丈处传过来。
雷傲候转身望去,黑暗中只隐约看见小辛高瘦的身影。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道:“好,小辛,你真行,我那小孙女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突然一道火光从堤下飞来,霎时照亮了堤上数丈方圆。原来是那艄公高举一支火炬,飞身上堤。
小辛全身虽是暴露在火炬光下,但在别人眼中仍然有模模糊糊之感,仿佛来自幽冥的魔鬼,又像是密林中,最凶残可怕的豹子。
绿野尖叫一声,飞扑上去,半途中却被雷傲侯舒臂伸手拉回来。雷傲侯沉声道:“不要冲动,他不是人。”
小辛道:“我要瞧瞧连四。”
雷傲侯道:“我晓得,已经把他带来了。”
他作个请的手势,小辛道:“我知道他在那边的茅屋中,但我同时又知道在茅屋的四周,一共有三十八个人,有的在树上,有的躲在坑洞内。”
雷傲侯道:“你究竟是人呢抑是魔鬼?”
小辛道:“你刚才已说过我不是人。”
雷傲侯萧萧白发在火光下反映出刺眼的光芒,尤其他点头或摇头时。现在他面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神微见呆滞,显然这个活了将近百岁的老人,正以他一生的智慧和经验思索某些难题。
暮夜中,孤独的火炬不但不能照亮大地,反而散发出阴森和寒冷的气氛,任何人如果发觉敌人竟然是魔鬼化身,他能够不吓破胆子已经是奇事了。
绿野一会儿惊惧得身子发抖一会儿又现出狂野神情要冲向小辛。雷傲侯一只手稳稳抓住她,宛如不可撼摇的石像似的。这个老人忽然说道:“小辛,很多不可能的事都在你身上发生,例如刀王蒲公望,血剑严北,所以就算多加上一个巫山神女宫宫主风鬓雨鬓南飞燕,也不会稀奇。”
小辛道:“南飞燕亦只是一片落叶罢了,不过这一片却污秽可厌得很……”
雷傲侯道:“南飞燕轻功暗器天下第一,怪不得你击灭船上风灯,绿儿全然查看不出澳跷,也怪不得你上堤时能瞒过我雷某人耳目!我算来算去宇内昔年只有南飞燕跨日无影踏月凌虚轻功身法可以臻此境界,你无疑尽得心法精要,甚至有可能青出于蓝!”
原来这个智慧的老人,研究的是这件事,可怕的是,他终于丝毫不错的找到结论。
但小辛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转变话题道:“你和闽南连家有什么关系?”
雷傲侯沉吟未答,绿野大声道:“爷爷别告诉他。”雷傲侯摇头道:“也瞒不了多久,连四是绿野的未婚夫,也就是雷某人的孙女婿。”
小辛意外地“嗯”了一声,道:“我倒想不到你们关系如此密切,不过,我还是要看看连四。”
他忽然现出警诫神色,然后缓缓转头望向黑暗中。
大约在三四丈处,出现一个人,身量颇高,腰肢毕挺,面色白皙五官端正,一望而知是江南人氏。
年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身上谈青长衣裁得极为合身,头巾上有一方羊脂汉玉,腰佩长剑,左手却拿着一把折扇,予人以深洒大方的印象。
当然谁也想不到小辛能够在黑暗中把来人观察得清清楚楚,因为小辛能够发现这个人的出现,已经使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人暗自摇头,伸手整一下佩剑,才道:“小辛果然名不虚传,不才范慕鹤佩服之至。”
小辛道:“傲老,他是什么人?”
雷傲侯道:“羽扇纶巾范慕鹤是江南三大名剑之一,年纪更轻,但身经百战,在剑道中的确可占一席位了。”
以江南三大名剑的身分名望,只有像海龙王雷傲侯这种前辈高手,才有资格当众评论。
范慕鹤道:“多谢做老夸奖。小辛,我叫你名字绝无不敬之意,并且也请你叫我名字。”
小辛忽然感到这个剑客最凌厉迫人的不是那神鬼莫测的身法,而是风度和气概。这是先天加上后天训练修养的成就,因此很难测度这个剑客造诣究有多深?
只听范慕鹤又道:“想不到威镇长江水鸟孤飞沈惊涛也来了。”
那持艄公略略掀起竹笠,露出黝黑多皱的脸孔,说道:“范相公好说了,兄弟在陆上只有干瞪眼的份,希望有机会在水里出点力气。”
照小辛所说,黑暗中共有三十八人埋伏着,目下第一个现身的已经是江南三大名剑之一的羽扇纶巾范慕鹤,谁知道还有多少惊世骇俗的人物将会相继出现呢?
小辛心中不觉对雷傲侯泛起佩服之意,想不到这位垂垂老矣的前辈高手,一怒之下竟能掀起如此可怕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话声忽然停歇,谁都不说话。过了一阵,那江水涌拍堤岸的声音越来越单调。
小辛回转身对着雷傲侯,谈淡说道:“我要看看连四。”
人人听了都晓得小辛还有一个意思,他的意思说这一次已是最后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海龙王雷傲侯仰天大笑,道:“横行刀,好一个横行刀!”
一共十二支特制火炬,十二个老少俊丑装束都不同的人高高举着。
火光照得当中七八丈方圆空地明亮如昼,人人脸色肃穆铁青,注视光线汇聚点的两个人。
小辛站在那儿,好像亘古以来都没有移动过,但有些人都觉得他生像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明明站在那儿,却又不在那儿。
范慕鹤长衫已脱掉,据说他大小一百九十七战以来,还是第一次脱掉外衣。
他的剑尚在鞘中,他的手很轻柔地按住剑把,人人看见他白皙修长洁净的手掌和手指。
江南三大名剑果然不同凡响,剑犹在鞘,却已令人涌起剑气纵横的感觉。
十二支火炬汇合的光亮,照见小辛漠然寒冷锋锐的目光,他手中有刀,也算有名的好刀,是范慕鹤特别向刀法名家梁迅人借来的。但小辛只用左手随随便便拎住刀鞘上的系带,即使是普通人也看得出这种拿刀的姿势决不可能迅快拔刀应战。
这就是他的刀法?横行刀也是这样子施展的?人人心中的疑惑,几乎比长江之水还要多。
突然间一支火炬划空飞起,落在十余丈外的江水中,“嗤”地熄灭。十二支火炬还剩有十一支,所以四下都明亮得很,只见丢掉火炬的是个五旬老者,一身粗布衫裤,而且忠厚老实,是在乡村到处都见得到那种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他左手本来反拿着一把金刀,忽然也掉落地面,变目茫然而又凄惨,好像守财奴忽然发觉所有的家当财物都不见了。
这本是很奇怪可笑的情景,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水乡左金刀莫逢时,一生精研刀法,功力精深无比,见识渊博无比(刀法)。他忽然扔炬压刀,意思和守财奴忽然发觉不见了所有钱财一样。这是所有武林名家都值得痛哭大醉的事,绝对没有一点可笑,只有可悲……
横行刀莫非当真可以横行天下?何以小辛随随便便站着,就已无懈可击?碰上这种敌手,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的武功又有何用?
火炬一支支飞向江中,江南十二位武功路数全不相同的名家高手,都一一宣布认败服输。将来其中一定好几个终身有不敢提到武功,又岂止痛哭沉醉而已!
但仍然有一支火炬独撑残局,是绿野,这个既野性又美丽的年轻女郎及时另行点燃一支火炬,高高举起。虽然她被无声的悲壮凄凉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她的手仍然很稳定,高举着火炬。
至少目前还有两个人未曾认输,绿野是这样想法,一个人是羽扇纶巾范慕鹤,他的气概,沉稳的态度,足可以教江南千万美女为之倾心仰慕不已!
另一个人是年逾八十白发满头的海龙王雷傲侯。他眼中光芒锐射,充满了不可测度的智慧。这位曾是全国典当业之王亦是一代武林高手,他能不能抵挡横行刀的威势?他忽然动员全部力量——三十年前的旧部属,以及故人的子弟等——是不是一心一意要击败小辛?为什么要击败小辛?
羽扇纶巾范慕鹤突然朗声长笑,说道:“傲老,晚辈平生大小近两百战,所有的痛苦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多!”
雷傲侯道:“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蹈险!”
局面本来很紧张,范雷两人一说话,立时缓和了很多。可是听雷傲侯的口气,似乎那范慕鹤不愿罢手,所以出言相劝!小辛亦感到范慕鹤的杀气越盛,斗志越坚。一般来说正当对峙之时,一说话就不免松懈下来,但范慕鹤却与这原则相反,小辛因此感到奇怪。
范慕鹤笑道:“傲老,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晚辈直到这一刻才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味道。晚辈谬蒙傲老瞧得起,飞羽相召,而且核定为江南三十八家之首,士为知己者死,晚辈已经豁出去啦!”
小辛虽然感到对方威力随着话声越来越强,但仍然不作声。
雷做侯道:“范世兄,在我这一行的看法跟你有点不同。我这一行讲究的是毫厘不差,当机立断。只值十两银子的东西,打死也不肯出十一两,你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范慕鹤大声道:“小辛,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小辛道:“听见了。”
范慕鹤道:“如果换了你是我,该怎么办?”
小辛淡淡道:“我不喜欢猜测,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范慕鹤道:“但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交锋许多回合了?”
小辛道:“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分别?腰缠万贯的财主,多花了十两和多花了一两银子有何不同?”
范慕鹤半晌没有作声,雷傲侯长长叹息一声,道:“范世兄,现在大概已到了黄河吧?”
一盏孤灯把小小的茅屋照得相当明亮。
榻上躺着的人,右手和左肩都包扎着厚厚的白布。
他脸色灰白,气息也很微弱。小辛俯视了一阵,颇感心酸,前几天还是生龙活虎般的青年,怎的已变成奄奄一息的病患?
茅屋内还有雷傲侯和绿野,他们都没有作声,这种沉默使人感觉到死亡。
小辛静静瞧了一会,忽然动手把白布通通解掉,露出腕上和肩上的伤口。只见鲜血仍然从伤口渗出,止血的金疮药似乎毫无用处。任何人像连四这样不停地流血,一定早已断气了。但连四还未死,他生命力之强韧似乎强胜过常人很多。
小辛沉声道:“有没有参汤?”
雷傲侯应道:“参汤么?容易得很……”
绿野已经奔出去,片刻就回转,带来一壶凉凉的参汤。
小辛拍拍连四的面颊,好像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样。但连四的嘴巴在这时张开了,小辛道:“喂他参汤,不要急,但也不要停止。”
绿野挤到床头,依言而做,参汤一匙一匙喂入连四口中。
小辛用白布拭去伤口血渍,看了一下,说道:“是剑伤,这口剑很特别,只有半寸宽,剑身其薄如纸。”
雷傲侯叹口气,绿野道:“烟雨江南严星雨的芳草剑,正是薄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