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义独一无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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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希望他的手这么停留着。
行动在思维之前。如果思维占先,我肯定不会抓住他的手。
他的目光有点不对,不知道算是难过还是恼怒。我看着他的瞳孔,有点扩散。
我抓得很使劲我知道,指节都痛了。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始反抗。感觉到他要把手抽离那一瞬间,我失去全部勇气。
蹲下,眼泪马上滴下来。地毯渐渐湿了一块,斑驳。
什么我都有预感。只是睁不开两眼看这命运降临。
人总要自欺欺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蹲着哭了不知多久。每个人都会自动屏蔽掉不需要、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我听着自己的哭声――这种无声的哭,声音自己还是听得见,因为没有出口,所以重叠的声音在心里反复回荡,越来越沉重。
很久没有哭过了。不能说话那一个星期我已经把能够流的眼泪都流光了。而侥幸心理也在随后一个星期、他醒来,不再跟别人对视那个星期,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只剩下勇气和耐力。还能支持多久?
突然一只瘦长的手掌贴着我冰凉的脸,抚摸了一下,又缩回去。我惊恐的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蹲下来了,看看那只手,再看我。
也许是疑问。
“……眼泪。”鼻子堵塞了,发音不清楚,不过我还是开口了。
他置若罔闻,只不过“看着”我。
“眼泪。”
眼泪流到嘴巴里,已经不太咸了。
第三次,我张着嘴,实在挤不出声音。我知道如果把镜子摆着面前,里头肯定有一张写着惊恐和不甘的脸。
他还是起身走了。原来饭已经做好摆好。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我。
很多东西在下沉,不单身体。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地毯上坐得腿麻了。他还在桌子旁边坐着,等我。不过是习惯,也许是习惯。
我拉开椅子坐下。他拿起筷子吃饭。饭已经冷了,他照样会吃下去。我肚子也饿了,所以我也想把饭吃下去。可是冰凉的米粒含在嘴里,无法下咽。
眼泪滴在饭上。我没有抬头,不知道他会不会抬头看我。他不会抬头看我,所以不知道眼泪落在饭上没有颜色。
时间到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了满满一浴缸水。我决定翘掉今晚的教学时间。我知道我在任性,在失职,不过我希望在热水里恢复力气。反正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我的不出现而暴躁不安。这几个月,每天晚上这一个小时,对我来说简直是煎熬。我只不过坐在一边陪他看书。中途离开几次、多久,他都没有反应。
鸵鸟躲够了,下楼。
黄耀明的声音。因为有些距离,音量又比较小,他的声音有点缥缈。好像蒙上了一层纱。
我站在楼梯旁边,依靠扶手站着。
终于《暗涌》在空气里滚动。
一曲终了,他把音响关上了。他本来就不听有人的语音的音乐。
他没有换上别的CD,也没有动。就那么蹲着,一动不动。我放心不下,走上前去。
他抬起头,脸侧对着我,视线跟我相对。
他一脸是泪。
十六、离开
如果那是错觉,多么残忍。我的理性告诉自己,那天看到的眼泪不是错觉,可是这对自己更加残忍。
昨天,今天,明天。日子还是在轮换或者交替。
为什么不是错觉?
十二月,冷。上海的冬天不太会下雪,但会下雨,阴冷。如果不保持笑容,人很容易沮丧,所以应该尽量想一些高兴的事情。
“小林胖了一点。”舟大哥看到我就说。我笑了:“天气冷了,容易长胖。人的生物性嘛。”
“是吗?”舟大哥认真的说,“那家伙怎么就不会长肉啊。”
我大笑。因为他身后有人寒着脸瞪他后脑勺。如果眼光有温度,他的头发肯定冻得坏死。
“什么叫做‘那家伙’,嗯?”
我继续笑,不过收敛了一点,忍住。
“小音不要笑了好不好?”墨医生终于求饶,“我今天叫你来是有正经事跟你说。”
Ok,ok。这么取笑前辈实在不应该。
三人坐定。墨医生拿出一个厚厚的公文袋。今天他特意请海阳把秦路带回家照料,就是为了让我抽身出来。不知道什么事这样郑重、秘密――不能让秦路跟在身边。
这几个月,秦路的情况他比我掌握得还要好。公司里虽然人多事杂,但是相对来说,处理与同事的关系、感情比处理我的事情简单多了,他重新上班不到一个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据说最近还偶尔会跟同事联机打魔兽――他能够以计算机般精密和无隙的“性能”控制生产,对部队调动、战术应用等“人性”的操作其实也是一种“程序选择”,虽然玩得不是非常好,但应付一般对手还行。如果人机对战,他甚至还能占优。
他对海阳之外的人也恢复了原先的信任。比较特别的,原先跟他沟通最迅速的千语;他反而不理睬了。
现在这些分析都交由墨医生来做,我只不过从他那里听取进展。我这边,除了那天的眼泪,可以说毫无进展。而那眼泪,比钻石更宝贵,因为我没法用金钱购得。
可是看墨医生这个态度,应该不是交流秦路的情况。
“你在苏教授那边的论文中止了是吧?”
我点点头。原先的选题我已经走到死胡同,我跟教授商量了,从大纲开始,重新选择一个课题,一切重新开始。秦路的资料档案交给了墨医生,也会研究得出它应有的价值。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嗯,在考虑。”
“有没有想过去进修一下?”
我有点笑不出来。“你的意思是?”
“小音,我这边有一个机会,”他看着我,非常严肃,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关怀,“我认识英国的一个教授――他现在进行的也是孤独症的课题,我把你的硕士论文翻译了一下,连着你这几年做的工作的大概情况,一起寄给他。他看过了,希望能够跟你联系――如果合适,他名下还有空缺,能够把你的博士学位转过去。推荐信我已经写好了。”
他一口气说完,看着我。舟大哥有点不安的挪了挪椅子。
接过他递过来的材料。厚厚的材料,我接受的话,就能继续往理想走近一步,摆脱目前的胶滞状态。
笑笑,回视他:“我认真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答复?”
“不急,你多考虑一阵子。”
今天没有开车出来,墨医生把我在路口放下。
天气难得的好。晴天,有云,很干净的白云。很薄,透过云朵还能看到湛蓝的天。冬天有这样的天气,有点反常。
可是现在的天气,四月份可以热到三十三度,什么还算得上正常呢?
我慢慢走着,听风声。冬天的风有些凛冽,刮得耳朵生痛。
手机震动。短消息,舟大哥的。
“不要考虑那么多,不想走就留下呗。那家伙跟你一样,死脑筋。”
哈哈,舟大哥这懒人平时不发短消息的。肯定是怕讲电话被墨医生听到了吃了他。
海阳留了他吃晚饭。我正考虑弄点什么打发肠胃,电话响了。
“喂?林小姐么?”
赵先生。许久没联系过了。平时联系也通过香港那间机构。
我看看座机屏幕,不是原先那个漫游号码。
“我是。”
“现在有空吗――如果不方便出来,我可以到府上拜访。”听起来挺有诚意的。我想了一下,还是不出去比较好。
“秦路现在不在家――他到他哥哥家了――不过他七点半回到家。”
“好,我过去方便吗?”
“当然,你知道怎么来吗?”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他当然不会倒换公车来。
他到得很快,我做好汤面他就到了。有点意外,我尴尬的领他进门。鸡蛋汤面的味道飘在空中不浓不淡。
我笑笑,指着餐桌自嘲:“还以为你会晚一点,想打个快攻呢。”
他也笑,走到餐桌旁,不算夸张的赞叹一句:“很香啊――是我来得太早了,你先吃完吧。”
我客套一下:“您吃过了吗?要不要吃一点?我煮了两人份。”
他笑:“不怕他回来生气?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动了他的面条惹他不高兴,我这个哥哥会不会太失败了?”
我仰头大笑状,摇摇头:“习惯了,一时多煮了,刚好。”不是客套话了,确实如此。
今天见面感觉跟记忆中差了不少,他好像亲和多了。也许是记忆久远,也许是人心变化。
他真的没有客气,跟我分光了一锅面条。
吃毕,我先洗过碗快擦干放好。再回到客厅陪因为碗快被冷落的客人。
坐下之后我突然觉得没话可说,秦路还要过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虽然他的容貌身形我都能在另外一个那儿找到映射,但是我跟他,算起来也只是见过一次,通过几次电话。
“小路他最近情况好多了吧。”他先开口。从语气,我知道他还是比较关心秦路的。传到香港那边的资料他应该看过一点。
“是啊。跟别人相处都不错,不像以前那么不理人了。”
他默默看了我一眼,我心怦然一动。
“你呢?最近过得怎样?”
我笑笑。直觉什么要面对,未必来临得那么直接,所以不必揭破我的感觉。
“还不错。我工作不多,挺清闲的。”
“听说心理医生都不会天天工作,总要有更多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是啊――哦,看我!都忘记给你倒杯茶了――家里没有什么准备,我只喝普通的绿茶……”
“不客气,随便就好了。”
我笑笑。平时只有我喝茶,所以也没有什么茶具,只有我用的一个茶盅。秦路把东西洗得都很干净,应该不算失礼。我泡了茶,再拿了一个玻璃杯和一瓶矿泉水。
“真抱歉……这是我用的――还是委屈你喝水?”我摇摇矿泉水瓶子。
他笑笑,接过茶:“没关系――林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会不好意思的。”
“是我失礼了,赵先生……”
“叫我宗杰好吧?我可不想以后小路都跟着叫我‘赵先生’,感觉好像在跟对手谈判。”
“哈哈――那样我还是叫你‘宗杰哥哥’算了。”
他笑了,笑出声来。
久违的声音。
我自己开了矿泉水喝了一口。突然觉得,这样与人相处也不错。
聊天是打发时间的好工具。我们只不过从秦路只肯穿白衬衫配黑西裤聊到赵先生喜欢更喜欢黑色衬衫,门铃响了一下。没等我应门,有人掏钥匙开门进来了。
我走到门边冲海阳笑了笑,对秦路说:“你回来啦。今天玩的高兴吗?”
秦路看了看我,换鞋。海阳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点头说:“我不进去了,晴天一个人带着孩子……”
我已经从鞋柜拿了客用拖鞋:“海阳你进来一下吧,小路的宗杰哥哥来了。”
赵先生已经站起来了,对往他看的海阳点点头。
秦路换了鞋径直往里走,海阳连忙叫住他。我到厨房多拿了海阳和秦路的细瓷杯,倒进矿泉水。
他们三个在沙发上坐定,海阳已经跟赵先生互相介绍过了。海阳正努力向秦路解释赵先生的身份。我端水过去了秦路还不肯叫人。赵先生明了,对海阳说:“不着急,以后慢慢就接受了。”
随后海阳跟赵先生聊了一阵,秦路默默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