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女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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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忙忙地吃下布了,问克拉拉还要什么东西,不过克拉拉没听见他的话,亚瑟
刚才把饭碗扔到地上了。
“那么你觉得他那个人怎样?”恩斯丽问,似乎他看人是绝对没有错的。
乔双眼望着墙壁动起脑筋来。我知道,他这个人是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
但我也知道他不喜欢伦。“他是不大讲究道德的,”最后他终于开口说。乔是个哲
学讲师。
“哦,你这话可不大公平,”我说。伦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什么不道德的行为。
乔朝我皱了皱眉头。他同恩斯丽并不熟,总是以为所有没出嫁的女孩子都容易
受骗上当,需要有人保护。有好几次他都用长辈的口吻对我说这说那的,这会儿他
又着重谈了自己的这一看法。一那种人……还是少同他来往为好,一他板着脸说。
恩斯丽笑了一下,喷出一口烟,她一点也不在意。
“这倒使我想起来了,”我说,“你最好把他的电话告诉我。”
饭后乔收拾桌子,我们便坐到那间乱糟糟的起居室里。我提出要帮忙,但乔说
他一个人行了,我不如去陪克拉拉说说话好。克拉拉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长沙发上
一些皱巴巴的报纸当中,她闭起了双眼,我又发觉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坐在那
儿,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中央那件十分精巧的石膏装饰,从前那可能是装吊灯用的,
同时心中不由回想起克拉拉高中时的模样来,她个子很高,但身体却不大好,体育
课老是免修。每当我们身穿蓝色运动服上课时,她总是坐在边上看着,同学们个个
汗流泱背,姿势又谈不上优美,在她眼里,一定觉得很奇怪,有几分滑稽可笑吧。
十几岁的孩子大多爱吃油炸马铃薯条,班上同学中有的是大块头,人人都羡慕她的
身材,在大家心目中,她几乎就是香水广告中朦胧的女性形象的典型。到大学里,
她的身体好了些,但由于她一头留得长长的金发,因此越发像个中世纪时代的人,
那时我看到她,总会联想起壁毯上那些坐在玫瑰园里的古典美人。自然她的思想完
全是两码事,但我对人的看法总会受到外貌的影响。
她在那年五月大学二年级快结束时同乔·贝茨结了婚,当初我认为他们真是天
造地设的一对。乔那时是研究生,比她大将近七岁,高高的个子,长着一头乱蓬蓬
的长发,背微微有点驼,对克拉拉老是像个保护人似的。他们结婚之前互相倾慕,
彼此理想化到令人好笑的程度,大家都说乔有一天准会脱下大衣铺在烂泥地上让克
拉拉走过,或者跪倒在地亲吻克拉拉的胶鞋。孩子的出世都不在他们计划之中,第
一次怀孕时克拉拉万分惊喜,说是真没想到她竟然也要生孩子了;到怀第二胎时她
就有些惊慌失措,如今第三个孩子即将出世,她苦恼得不知所措,干脆躺倒在地,
一切听天由命。她常把孩子比作附在船底的藤壶,粘在岩石上的笠贝这类东西。
我望着她,心中不由觉得既尴尬又同情,我怎么才能帮他们一把呢?也许我可
以提出,什么时候过来把房子打扫一下。在这方面克拉拉一向就不大行,她对日常
生活中的一些实际事务,例如用钱啊,准时上课啊等问题都无法应付。我们同住在
一起时,她常常会手足无措地在房里发呆,不是鞋子少了一只就是找不到干净衣服
换,每到这时,我只好帮她在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中东翻西找。她这种杂乱无
章的习惯和恩斯丽不一样,恩斯丽往往是主动采取行动,要是她心里不痛快,可以
在五分钟之内把房间里搞得一塌糊涂,而克拉拉则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她只
是一筹莫展地看着房间越来越乱,既没有办法整理,又不知如何摆脱。她生孩子也
是同样的情况,她的身体似乎完全不受自己的指挥,她根本无法控制。我望着她孕
妇服上那鲜艳的花卉图案,那些格式化的花瓣和卷须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像是
活了起来。
我们很早便离开了,走前亚瑟哭着嚷着被乔抱上了床,乔说是他在起居室门背
后“闯了祸”。
“不是什么祸,”克拉拉睁开眼睛说道。“这孩子就爱在门背后撒尿。真不知
是怎么搞的,这小子就是鬼,我看他长大之后准会去干一些秘密工作,当特工或者
外交官什么的。”
乔把我们送到门口,他的胳膊上还夹了一堆脏衣服。“你们过几天一定得再来,”
他说,“克拉拉没有几个朋友可以谈谈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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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黄昏时分向地铁站走去,一路上只听见蟋蟀鸣叫,还有隐隐约约的电视
声(有些房屋窗户洞开着,我们可以看到电视屏幕闪着蓝光),还可以闻到柏油晒
热发出的气味。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不透气,就像皮肤外面给裹了一层湿漉漉
的生面一样。我有些担心思斯丽不高兴,她问声不响,表明了她的态度。
“这顿饭还不错,”我说,同恩斯丽比,克拉拉毕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总得
说她的好话;“乔倒学会了做一手好菜。”
“她怎么看得下去的?”恩斯丽的口气比平时激烈得多。“她只是躺在那里,
所有的活儿都让男的做!她就是让人把自己当成个宝贝来服侍。”
“暧,她有七个月的身孕了,”我说,“再说她身体一向就不好。
“她身体不好?”恩斯丽气冲冲地说,“她好得很呢,身体不好的是她丈夫。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老了许多,还不到四个月呢。她把他给榨干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呢?”我说。恩斯丽说这话,我有些不痛快,她不能理解克
拉拉的处境。
“嗯,她应该做点事情,即使是形式也好。她学位还没有拿到,对吧?把这段
时间用起来不是很好吗?很多妇女都是在怀孕时读到学位的。”
我记得可怜的克拉拉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也曾作出过这样的决定,她原以为只
是暂时中断一下学业。老二生下后她怨天怨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我也算得小心了。”她一向反对服避孕药,认为那可能对人的脾气有副作用,但渐
渐地她不再那么固执了。她读了本法国小说(是英译本),还有一本与秘鲁考古探
险有关的书,也谈起过上夜校的事。最近她常常牢骚满腹地说起要“当个好主妇”。
“恩斯丽,”我说,“你不老是说学位并不能真正说明什么问题吗?”
“学位本身当然没有什么了不得,”恩俾丽说,“问题是它的象征意义。她应
该振作起来。”
我们回到住所后,我想起了伦,我想这会儿给他打电话还不迟。电话通了,他
在家,互相问好之后,我说想同他见见面。
“好极了,”他说,“时间和地点由你决定。找个凉快些的地方。这天气真热
死人,我记得从前夏天并不是这样。”
“谁叫你回来的,”我说,暗示我知道他回来的原因,好让他接口说下去。
“回来保险些,”他说,口气中很有些得意。“那边的人就是得寸进尺。”他
已经带上了些英国口音。“顺便说一句,克拉拉告诉我你又找了个新伙伴同住。”
“她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我说。恩斯丽已经到厅里来了,她背朝着我坐
在沙发上。“哦,你是说年纪太大,跟你一样,对吗?”他老同我开玩笑,说我年
纪太大。
我笑了。“明天晚上见,好吗?”我说,我突然想,带彼得来同伦见见面,这
岂不是给他消愁解闷的最好方式。“八点半左右,在公园大饭店。我带个朋友来同
你见面。
“啊哈,”伦说,“是克拉拉跟我说的那个人吧。你这是当真吗?”
“哦,不,不是她,”我让他别乱猜。
我挂上电话后恩斯丽问道:“你是跟伦·斯兰克说话吧?”
我说正是。
“他长得怎样?”她漫不经心地问。
我没法不告诉她。“哦,一般罢了,说不上漂亮,一头金黄色的卷发,戴一副
角质架眼镜。怎么啦?”
“我只是问问罢了。”她站起身,走到厨房里。“要喝杯酒吗?”她大声问。
“谢谢,不要,”我说,“请给我一杯水就行。”我走进厅里,到窗前的座位
上坐下了,那里微微有点儿风。
她端着一杯冰镇威士忌和一杯水进来,把水递给了我,然后坐到了地板上。
“玛丽安,”她说,“我得跟你说件事儿。”
她口气十分严肃,我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啦?”
“我要生个孩子,”她不动声色地说。
我飞快地吞下一口水。我无法想象恩斯丽会失算到如此地步。“我不信。”
她笑了。“哎,这并不是说我已经怀孕了,我的意思是我打算怀个孩子。”
我的心放下了,但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说你准备结婚?”我问,
连带想起了特里格遭遇的不幸。我尽力猜想恩斯丽会对哪个男人感兴趣,但想象不
出来,自从我跟她相识以来她对婚姻一向是斩钉截铁地持反对态度的。
“我早知道你会问这句话,”她口气里既得意,又掺杂着几分轻蔑。“不,我
可不打算结婚。大多数孩子的问题是,既有母亲又有父亲实在是太多了。你总不能
说克拉拉和乔他们那种家庭给孩子的成长提供了十分理想的条件吧。想想看,在孩
子眼里,母亲和父亲两种形象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心理已经不很正常了。这在很大
程度上是父亲的原因。”
“不过乔可是太棒啦,”我嚷道,“他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包下来了,要不是他,
克拉拉该怎么办呢?”
“的确如此,”恩斯丽说,“她就得自己来应付。她是可以应付的,那样对孩
子的抚育就不会这么乱七八糟的了。如今把家庭毁了的就是丈夫,你有没有注意到
她连奶都不给孩子喂。”
“孩子长牙了啊,”我驳斥她,“大多数人都在孩子出牙时给他们断奶。”
“胡说,”恩斯丽沉下脸说,“我敢打赌这一定是乔的主意。在南美洲人们给
孩子喂奶的时间要长得多,北美的男子不喜欢表现母子亲情这种最自然的方式,因
为这使他们觉得自己成为局外人。像现在这样乔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奶瓶喂孩子。
如果不给女人这些干扰的话,不用别人讲,她就会尽可能自动延长孩子的哺乳期,
我肯定会这样做的。”
我觉得我们谈的似乎有点不得要领;这是一个实际问题,我们却在大谈理论。
我决定对她来一次人身攻击:“恩斯丽,你对养育婴儿可说一窍不通。你其实并不
怎么喜欢小孩子,我听你说过小孩子又是脏又是吵。”
恩斯丽回答说:“不喜欢别人的孩子并不等于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我无法否认这一点。我给搞糟了,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释我为什么反对她的计
划。最糟糕的是她很可能真的那样干。她一认准目标,就会全力以赴取得成功,尽
管在我看来,她的有些想法并不合理,这件事就是如此。我决定就事论事跟她谈一
谈。
“好吧,”我说,“就算你说得不错。不过,恩斯丽,你干吗想要生孩子呢?
有了孩子你怎么办呢?”
她很不高兴地朝我看了一眼。“每个女人至少应该生一个孩子。”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