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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绛痕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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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美人态时,岱麟便老想着他放下长发的模样,烦躁难安地几乎无法自抑。

    贺古扬警觉到岱麟似乎心情不好,于是讨好地说:‘贝勒爷,我正在教芮儿射箭,这小子满有慧根的,我保证再过一段时日,他就能胳膊变粗,长出胡须,成为真正的男人了!”

    芮儿胳膊变粗、长出胡须……不!他不能忍受,他不能忍受那秀美的模样消失,即使是现在,芮儿因练箭而脸蛋晒红发汗的样子,他都看不顺眼。

    “不许再练了!”岱微重重地说,面对那两双不解的眸子,他干脆搂住芮羽的腰说:“骑马去!”

    芮羽根本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就被抓上“赤骥驹”,惊叫道:“我不会骑马!”

    “你不是骑过驴子,还说马和驴子差不多吗?”岱麟说完,马鞭一策,骏马便放蹄奔驰而去。

    “贝勒爷,要骑也要分两匹马呀!”贺古扬在后面来不及阻止。这……成何体统?外头的传闻已有损贝勒爷形象,这会见芮儿再与他共骑,不是更雪上加霜吗?

    “赤骥驹”穿过一片森林,来到一个嶙峋的崖边。长江苍苍茫茫,由西向朱流,由这里可以看见石头城斑驳古老的墙垛,特别是那如鬼脸面具般危峭的岩壁。“在东吴时代,由石头城一举烽火,半日之内就能遍布长江沿岸,直达洞庭湖以西。金陵也会有它辉煌灿烂的时代,不是吗?”岱麟紧贴在芮羽身后说。因为他靠得如此近,他的呼吸及心跳都和她飓尺相应,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从前往关外,我们就读过中原大地的美好,一次一次的战争,都是为这一片富庶而来。”他跳下马,向崖边走几步,又回头对着她说:“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此情此景、加上我这个满洲人,你又有什么感想呢?”

    芮羽凝视着他,仍是无言。

    他将她抱下马,定定地说:“我以征服考的姿态侵占了你的家园,害你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会不会恨我呢?”

    他是要她回答恨,或者不恨呢?若是平日,她会恭谨的回话,但方才顾之谅和顾端宇都册上有名,她便再也不敢妄语,免得惹来灾祸,只能答非所问。

    “爹爹生前常提到南京,提到烟雨蒙蒙中痛彻心扉的离别,思念时,地就吹着笛曲上二弄横江,隔江长叹息,青鸟啼魂归。”

    芮羽见他发愣,便从“赤骥驹”的囊袋中取出一支短笛,沉缓地吹起,清音越过江浪,直到白云天际,悠悠地令人浑然忘我。

    岱麟的眼神更暗沉,人却再次狂笑,“哈!哈!我的好芮儿,我问你严肃的国仇与家恨,你却回我一段笛音,千古所无,却深入我心呀!”

    “芮儿但求存活,还能说些什么呢?”她静静地说。岱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告诉我你的身世,你父亲是明朝的官员吗?”天哪!他是来问案的吗?芮羽避重就轻的说:“先父只是一个小小吏员,在前朝时就退隐了。”

    “有兄弟姐妹吗?”他又问。

    芮羽迟疑一下才说:“有兄长,但病故了。”

    “你入戏班多久了?。”他继续问。

    “不久,呃,未满一年。”一说话,她又急了。

    “你把我岱麟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侵略者吗?”他冷不防地问。

    芮羽一惊,双目晶亮的看着他,手绞弄着短笛。

    “你不会又要吹一曲来答我的话了吧?”他意外地大笑说:“芮儿呀芮儿,你到底是谁呢?有时你像个大人,有时又像个孩子,举止间,忽而为男,忽而为女。你的天地可以宽广无限,又可以小至只有方寸。你就如同江南的这片山水、汉人的悠长历史,隐藏在神秘之中,教我迷惑,不得其解。”

    “贝勒爷,芮儿一点也不神秘……”她屏住气息说。

    “嘘!”他敛住笑容,手沿着她脸上细致的轮廓慢慢地往上触摸,然后掀去她的小帽子,乌黑的发丝恰好圈住她绝芙的脸庞。

    他多想解开芮儿的辫子呀!飞散的青丝,如女儿的羽翼,但肩膀下的身体却是男儿的,会成长、会茁壮。不!他不能将自己变成狎亵无品的人,更不能将芮儿变成孪童男妓之流的人物!岱麟将手硬生生地放下,“你留这发。一除了唱戏的缘故,多半还是自以为是明朝的遗民吧?”

    “不!芮儿没这个意思!”芮羽赶忙辩解。

    “不用再说了!”他打断她说:“你年纪尚小,我暂时不剃你的发,但很快的,等我们回到京城,就由不得你了。”

    “回京城?”芮羽惊讶地问。

    “没错,我在江南的任务已完成,皇上催我速速回京。明天起,你不可以再和贺古扬练武,就好好给我待在书房里念书。”岱麟说:“我准备大力栽培你,假以时日,钦点状元,必是我大清的栋梁。”

    “我不想当状元,更不想当栋梁!”芮羽猛摇头说。

    “你不愿意为我大情做官吗?”他质问着。

    “我……”她有口难辨。

    “所以,你还是严守满汉之分?芮儿,无论满汉,都热爱这神州河山,希望人人能和平共处。”岱须说:“你要知道,明朝不是亡在我们的强盛,而是亡在它自身的腐败。”

    “我……”芮羽进退两难。

    岱麟突然将她的小帽戴上,低声说:“有人来了。”

    果然,马蹄声变大,只见贺古扬出现在林边,“贝勒爷,我给芮儿送马来啦!”

    最后,三匹坐骑,一前一后的回到将军府。芮羽一路忧患,她当然不能去北京,一来危险太大,二来找不到大哥,但她要如何才能离开岱麟呢?岱麟决定六月初五起程回北京,消息传出后,地方的官吏

    友人士绅都抢着来替他送行,而为了收买人心,岱麟皆亲自酬酢,于是,大宴小宴终日不断。

    表面上,解除匪乱的危机,又对江南财赋有一番筹措,岱麟算是立了大功,该志得意满,但谁知道,在这烟水涵碧的江宁城,又落下芮儿这一件心事。

    在行程确定后,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贺古扬,还特别将芮儿提出来讨论,而且,一开口便率直地说:“贝勒爷,您千万不能把芮儿带回王府啊!”

    “为什么?”岱麟冷冷地问。

    “您可晓得外头传的有多难听吗?哎呀!实在是不堪转述哪!”贺古扬懊恼地说。

    “说说看。”岱麟命令道。

    “他们说……说芮儿是贝勒爷买来的男妓!唉!卑职该死,竟没把那些人的舌头都割下来!”贺古扬支支吾吾地说:“贝勒爷是满洲第一英雄,怎么会好男色嘛!”

    岱麟对此虽略有所闻,但由亲信嘴里听到,仍略感不自在,但他只是淡淡地说:“随他们去说,我问心无愧就好。”

    问题是,他真能问心无愧吗?

    自崖边的一席谈话后,地和芮儿之间似乎回到了正常的主仆关系,但骗得了眼,却骗不心,芮儿仍是芮儿,举手投足间皆魅惑着他,谈吐顾盼间吸引着……

    回到京城,他真能持芮儿如门生子侄吗?

    若芮儿是女儿身就好了!是女儿身,自己就不会出价买下她;而江南美女如云,芮儿放在其中,看似平平无奇,也不会让人徒惹无数的烦恼了。

    但事实上……是吗?真是如此吗?

    夜夜歌宴,岱麟喝得一次比一次醉,最后都要侍卫搀扶着回来。

    五月三十日那晚,天上无月,空气有些澳闷,芮羽无法人睡,只得坐在床沿发呆。

    再过五天,岱麟就要奉旨回京,而她犹在极大的矛盾中!理智告诉她自己必须留在江南;但在感情上,她却舍不得与他从此永别。

    芮羽形容不出那种心上绞痛的感觉,她只知道,岱麟是她见过最英伟的男子,虽是满人,但文采及豪情却如此令她心折,而他对素昧平生的她,还多方宠信、爱护……

    所以,她才必须逃,不是吗?岱麟的返京之日愈近,府内管制就愈松弛,她不能再放弃离开的机去,只要躲过六月初五,她就安全了……而且,岱麟竟然要她去考科举?这不是太荒谬了吗?芮羽反覆想着,窗外忽然传来吵闹声,她穿戴整齐后,跑到走廊上,恰见几个侍卫扶着半醉的岱麟,跟蹈的脚步踏翻了好几盆花。

    “怎么又喝成这样?酒会伤身呀!”芮羽心疼地说。

    “没你的事,贝勒爷有我们照顾。”贺古扬凶巴巴地赶她回房。芮羽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贺古扬最近老防着她,连穿衣打水的事都抢着做,好像深怕岱城和她单独相处似的。贺古扬讨厌她的娘娘腔讨厌岱麟对她的好,芮羽都明白,她忍不住在心里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消失,不会再带给贝勒爷坏的影响了。”

    心中一面记挂着岱麟,耳朵一面听着动静,令芮羽更加睡不着。有好一会儿,院子里又恢复沉寂,只剩虫儿的卿卿声。

    仿佛从内心深处回应而来似的,她听见有人在远方喊着芮儿,一声急过一声,她匆匆地来到岱麟的厢房,油灯灭了,只有小儿上的蜡烛闪着微弱的青光。

    “芮儿……”岱麟在纱帐里喃喃着。

    “贝勒爷,芮儿在这里。”她忙走过去,见岱麟一身军衣,满身是汗,一双浓眉紧紧地纠结着。

    他怎么会痛苦成这样?难道贺古扬没有给他喝醒酒汤吗?

    芮羽快动作地温茶,又拧巾帕替他擦汗,嘴里不禁叨念着,“这样一天又一天地喝,身体哪受得了呀……”

    岱麟感觉到沁心的凉,同样温柔的声音及动作带给他舒适感,他一把抓住在脸上游移的手说:“芮儿、芮儿,是你吗?”

    “是我。”芮羽轻轻挣脱说:“贝勒爷快喝下这杯浓茶吧!”他摇摇头,像孩子般排拒着,断断续续地说:“芮儿,你……你一向看我高高在上,是不是?天底下,我只需听令一个人,而那个人也不过是从小跟在我后头玩的堂弟而已。我所向无敌,走到哪儿都人人奉承,但……但我为什么那么孤独呢?在那些热闹、那些繁华,我的心是冷的,冷到我自己都受不了……”

    岱麟说着,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芮儿,直到遇见你……那日在马房,你给了我久违的欢笑,我……在你那儿找到一颗……热热的心……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的话不知怎地竟让芮羽伤心起来,她忍住泪,轻声说:“贝勒爷,您别再费精神了,早点安歇吧!”

    “别走!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走!”他突然用力一拉,让芮羽整个人倒到他的身上,自他胸膛传来的热,像要烫着了她。

    “贝勒爷,您醉了。”芮羽挣扎地说。

    “没错,我醉了,为你而醉!”岱麟再加重力量,使她整个人被困在他的怀里。

    芮羽想要坐稳,但所有的努力却反倒让岱麟将手箝得更紧,最后被压在床上。

    “一个男孩怎么会比女人更魅惑人心呢?我不信、我不信!”他抱着她,手几乎触到她缚胸的布条,然后又到她的唇,“这唇是女人的……”

    他的脸遮住她,青髯扎痛她,唇亦热情地吻下来。

    芮羽手脚皆酥软了,意识分散,不再管诸天诸地,眼前只有他的狂热、他的气味,和那将彼此融为一体的欲望……然后,像自天外闪来一道寒剑,岱麟惊看着她叫:“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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