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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英雄志(精校版)-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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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哈哈大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却等老头子行将就木才来。真他奶奶的!”众人给他这么一顿胡乱数说,都觉尴尬。杨肃观忙道:“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现下来拜访老丈,也不算晚了。”

那老汉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听你说话有礼,是读书人吧!”灵真听了这话,只哼了一声,大声道:“告诉你吧!我杨师弟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耳听灵真便要说出身分,杨肃观急忙拦住,道:“在下是生意人,刚巧来西疆做些买卖,这才路过贵宝地。”

那老汉将信将疑,低头细细看着杨肃观身上打扮,忽地往后倒退一步,惊道:“好小子,你是兵部的人!”众人闻言大惊,都没料到一个村间老汉,竟能看破杨肃观的来历。

那老汉指着杨肃观的腰间,大声道:“你快说,这令牌是哪儿来的!”

杨肃观低头往腰间看去,见那兵部的令牌好端端地挂在上头,却不曾取下。此地偏远荒芜,居民多是蛮夷,丝毫不懂中国文物,事先便没取下,没料到竟有人能认出令牌来历。他自知不能再有隐瞒,便坦然道:“老丈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的身分,在下兵部职方司郎中杨肃观,拜见老丈。”

那老汉又惊又恐,道:“你真是兵部的人,我……我已经离开军旅多年了,你……你难道要抓我回去?”说话语声颤抖,全不似先前的豪爽。那汉子也感害怕,父子两人挤在一起,都在飕飕发抖。

杨肃观不知他父子为何惊恐,忙道:“两位切莫担忧,在下此次来到此地,纯为调查一件旧案而来,绝无他意。”伍定远见那父子仍感恐惧,也插话道:“是啊!咱们初次相见,老丈的公子若不自道身分,咱们连老丈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怎能是专程来拿人的?”伍定远是捕头出身,最是明了犯案之人的心事,三言两语,便已说得那老汉连连点头。

那老汉松了口气,道:“这般最好。我年岁已老,经不起折腾了。”说着抹抹脸上汗水,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

那汉子咳了一声,压低嗓门道:“老实向各位说吧!当年家父的上司曾犯下重罪,成了朝廷钦犯。家父虽然定居此地多年,还是怕朝廷的人马过来抓他,是以方才有些失态。尚请莫怪。”

伍定远听得这话,忙道:“老兄说的朝廷钦犯,可是当年的征西大都督武德侯么?”那老汉跳了起来,惊道:“你也知道他?”

伍定远向杨肃观看了一眼,两人微微颔首,知道找对了人。

伍定远低声道:“老丈既然追随过武德侯,定与也先可汗交过手,是也不是?”

那老汉原本担心受怕,一听“也先可汗”四字,猛地用力点头,双目发出精光,大声道:“那当然!我与大都督出生入死,和也先这番贼打了十多年的仗。他那帮强盗便是化成飞灰,我一眼便能认出。”

杨伍两人闻言大喜,杨肃观朝篷屋一指,向那汉子道:“这位大哥,我有件重要东西要给令尊一观,不知可否借屋一用?”那汉子点了点头,道:“诸位莫要客气,尽管进来。”说着伸手肃客,引着众人入内。

那汉子甫一走进,杨肃观便向韦子壮等人吩咐道:“请韦护卫、两位师兄到帐外守卫,千万别让闲杂人等走近。”三人答应一声,便自行到帐外守护。

那艳婷也甚乖觉,自知杨肃观与伍定远有大事商量,便道:“这里头有些气闷,我们师姊妹就不进去了。”说着自带娟儿出去。

帐中只余几人对坐,却是杨肃观、伍定远、那老汉与他儿子四人。诸人方一坐定,杨肃观便从怀中取出羊皮,交到那老汉手上,道:“老丈可识得上头的文字?”

那老汉手持羊皮,反复端详。伍定远与杨肃观二人心头都是怦怦直跳,就怕他说出个“不”字,那这次西疆之行,可就一无所获了。

过了半晌,那老汉迟疑道:“也先的文字不是很难懂,大致与回回文差不了太多。但这皮上的文字看起来实在不像,我也不知是不是也先文。”

杨肃观长叹一声,扼腕道:“这可糟了,连老丈也不认得这文字,这可如何是好?”

那老汉沉吟良久,喃喃地道:“这文字很奇怪,不过我好像看过类似模样的东西……”

伍定远忙道:“老丈若有主意,便请说吧。”

那老汉皱眉道:“以前咱大都督随身带着一柄剑,那剑鞘上的文字,好像与这羊皮有些相似,都是这样歪歪曲曲,一个又一个圈儿,我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杨肃观听他说话太怪,不禁皱起眉头,那大都督武德侯早已死去多时,若要找他出来询问详情,不如把这羊皮一把烧掉算了。伍定远见他面色郁闷,忙问道:“这位老丈,除你之外,当今天下还有谁能识得也先的文字?可否引荐几人给我们认识?”

那老汉低低叹了口气,道:“煞金,说不定煞金大人看得懂……”

杨肃观听得“煞金”二字,不知是何方神圣,急问道:“煞金?他是什么人?”

那老汉望着地下,却是欲言又止。良久良久,终于摇了摇头,叹道:“也先死了,大都督死了,当年的英雄豪杰,都成了过往云烟。嘿嘿……连咱们煞金大人也投效敌国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他闷闷不乐,发了一会呆,径自在帐内角落躺下,跟着闭上了眼。

杨肃观与伍定远叫了几声,那老汉却全不理睬,只自顾自地睡了。

那汉子见自己父亲无礼,歉然道:“对不住,我爹爹向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一向就是这个脾气,请两位自便吧!”杨伍二人长叹一声,只得起身离帐。

众人离了帐篷,那汉子一路送了出来。杨肃观问道:“方才令尊提到‘煞金’,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只不知这人是谁?”那汉子奇道:“你不识得‘煞金’?”伍定远见他神色有异,忙道:“恕我俩孤陋寡闻,还请直说。”

那汉子笑道:“说起这煞金来,方圆百里内,可说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煞金’在回话里的意思,便是天下第一武勇英雄,乃是号称打遍西域无敌手的大将军。只因他经常命人接济此地汉民,深得众人爱戴,此地百姓都当他活佛一样。”说着朝路旁帐篷一指,道:“你们进去看看,便是这户人家,也供奉着此人。”

伍定远与杨肃观探头望去,果见一张画像贴在帐上,下头供奉着羊奶干肉,看来此地居民真把这“煞金”当活菩萨来拜。伍定远见这画像上这人长须及胸,神威凛凛,背后还绑了两把长刀,模样颇不平凡。

顿时之间,伍定远心中忽起异样之感,似乎这“煞金”的样貌有些不对头。杨肃观见他双眉挑起,好似看出什么来了,便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

伍定远心思急转,一时却也理不出头绪,便道:“没什么,我只是见他这般容貌,好似天将军一般,这才多看了两眼。”杨肃观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便与那汉子挥手作别。

二人离了蓬屋,与众人会合。娟儿见他二人神色郁郁,奇道:“怎么啦?没问出来么?”杨肃观摇头道:“恐怕这回是白来了。”

韦子壮道:“到底这羊皮是怎么回事,怎能如此怪异?”杨肃观摇头叹息,道:“我看除了江充之外,没人知道这羊皮的秘密了。”众人心下沮丧,只得回去镇上。

行到小镇,已是下午,众人一日未食,早已饿了,便想找间客栈歇息。一名伙计站在店门口,见到众人走来,大声吆喝道:“几位客倌快点进来!小店的红烧牛肉远近驰名,乃是甘肃一绝哪!”此时虽近年节,但此地回民聚居,习俗不同于中土,便大过年时,生意也是照做不误。

韦子壮见这伙计目光涣散,下盘虚浮,显然毫无武功,便放下心来,问道:“我们这里有两位师父,素菜可有得吃?”伙计忙不迭地道:“有哪!敖近宝来寺的斋菜全是小店包办,什么菜式我们不会?包君满意,包君满意!”韦子壮点头,要伙计给配了两桌菜色,一荤一素,七人各自分桌吃食。

过不多时,伙计送上香喷喷的菜肴。众人正待要吃,韦子壮忽道:“且慢!”拿出了银针,每盘菜肴都先以银针试过,待见菜肴无毒,这才放心。

杨肃观问道:“这家店可有怪异之处?”韦子壮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担心江充派人过来作怪,这才多加一道提防。”众人想起百花仙子狠毒的手段,无不称是。

灵真身材胖大,此时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一见菜肴无毒,赶忙取过筷子,夹了素斋便吃,边吃边赞:“好味道!比咱们少林的素斋还强得多!”

娟儿见他这幅贪嘴吃相,不禁笑道:“本以为和尚都是瘦瘦的老头子,整天只晓得敲木鱼、念弥陀。真要见了大师父,那才算是开了眼界。”

灵真一边大嚼,囫囵道:“小姑娘懂什么?和尚我真饿时,只要火一上来,连供品都先吃光了,还怕怎么地!便佛祖责怪,我也喊声‘一佛出世,二佛涅盘,爷爷肚饿,算我最大’,却又怎地?”

娟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灵真嘴中塞满食物,大声道:“怎么你们还不吃?可别叫和尚我全吃完啦!”灵定见师弟举止粗俗,说话无礼,一时甚是生气,当下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片刻之间,灵真已连尽三大碗饭,仍觉不足。吃着吃着,忽觉手掌微痒,便伸出左手搔挠,但口中仍是大嚼,不以为异。看来便是老天爷猛打三个霹雳,他还是照嚼不误。

众人莞尔微笑,却不忙着动筷,自去谈论来日行止。

灵定问道:“杨师弟,咱们此来西凉,却落得一无所获,你要怎么向上司交代?”

杨肃观沉思半晌,道:“临走前我曾与侯爷商议,侯爷说这羊皮乃是江充出卖朝廷的证物,上头画的是地图国界。可我们此行查访,却全然找不出其中奥秘。我看这羊皮恐与传言不同,未必真是什么卖国物证,须得再行研究一番。”

韦子壮沉吟道:“这羊皮倘若不是江充卖国的证物,却怎会惹来大批武林好手抢夺?那江充、刘敬又何必这般重视这块羊皮?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么?”韦子壮此言甚是有理,倘若羊皮与江充无关,根本不是什么卖国物证,他又何必劳师动众,派遣大队人马抢夺?

杨肃观摇头道:“那倒也未必。我曾与仲海研究过这块羊皮,照仲海所说,我朝与也先之间的疆界,不过是一片荒漠,上头土地毫无用处。当年江充若要以这片荒芜土地换得性命,恐难取信可汗。照此看来,梁知义与王宁他们的说法未必可信。这羊皮定然另有古怪。”

灵定叹道:“这羊皮倘若什么都不是,岂不叫我们空跑一趟?”

杨肃观道:“这倒不怕。我听那老汉说了一个名字,唤做‘煞金’,说不定这人知晓羊皮的来历。我看该从此人着手。”他见伍定远始终沉默不语,便问道:“伍制使,你说是么?”

伍定远自从见了这“煞金”的画像以来,心中一直有个古怪念头,好似觉得煞金有些特别之处,但又捉摸不定。此时杨肃观向他说话,方才醒觉,他嗯了一声,却也没回话。

杨肃观见他眉头紧锁,料知有异,便问道:“伍制使,你好似有些心神不宁,可是这‘煞金’真有什么奇怪之处么?”

伍定远低下头去,沉思半晌,道:“这煞金看起来有些面熟。”

众人大喜,忙道:“莫非你识得他?”伍定远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是听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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