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第7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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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听他们相互推拒,自也晓得这帮坏人心存畏惧,谁也不肯动手来揭。良久良久,猛听张胖子大喝一声:“好啦!咱们谁也别动!小徐,你来!”外间传来牙关颤抖声,一人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昨儿搬货,扭伤手了……”张胖子暴吼道:“放你妈的屁!整日见你摸着女人,也不见手酸,什么时候扭伤手了?过来!”
头顶传来耳光轰击声,随即又有哀号哭泣。想来这帮坏人没什么用,阿秀慢慢定下神来,偷眼打量那名怪人,心道:“这人就是怒苍大魔王么?可早上不才有个骑妖马的进城?那又是谁?”
阿秀打小爱听鬼故事,自也听玩伴们提过“怒王”的形貌,都说这人身高一丈二,长了三颗头,左边长瘤,右边长角,中间一颗生了大大的独眼,吃人前还会流泪。可面前这人却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模样不大像,依此看来,说不定是假扮的。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头顶传来喊叫声:“老大!老大!快出来!官差已经率队出发了!”
张胖子嘿地一声:“好个天狗李,总算有点动静啦!大家快走!”一名汉子道:“老大,那这匾额还揭不揭……”张胖子骂道:“蠢材!便算要揭,也得让官差揭!不然你来揭啊?”
屋里脚步声大作,一行人全奔了出去。至于匾额后有什么,却是谁也懒得管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那只大手总算也移了开来。阿秀一脱桎梏,立时大口呼吸,一边奋力去推那人的身子,正要逃窜而出,却听“砰”地一响,庞然大物撞到了墙上,竟是轰然有声。
阿秀吃了一惊,没料到自己这般神力。转头去看,却见地下倒了一条大汉,死活不明。
阿秀咦了一声,心道:“不会吧?我打死怒苍魔王了?”他捡起一颗石头,朝那人的尸体扔了扔,待见他伏地不动,好似死透了,便又大着胆子走回,俯身察看。
那大汉打着赤膊,面向地下,露出光溜溜的后背。阿秀眼里看得明白,这人背上却有一幅刺花,上头有只飞天老虎。一旁还有诗词,低声便读:“他日若阿阿阿志,敢笑阿阿不丈夫。”念了半天,不觉愕然道:“什么怪诗啊?”
正茫然间,却听噗嗤一声,那大汉趴在地下,竟是嘻嘻笑了。
眼看死人复活了,阿秀自是拔腿就跑。那大汉却也没追来,只慢吞吞地爬起,靠墙而坐,模样有气无力。阿秀心道:“这人武功真差,一定不是秦仲海。”话虽如此,还是不敢找他说话,一时东张西望,看看有无法子离开此间。
察看半晌,已知自己身处于一座地窖,墙边有座石阶,毁败大半,想来便是出路了。
忙奔了上去,望上跳了跳,盼能攀出去。
那石阶只剩三五级,地窖却深达数丈,阿秀自是心有余力不足,连跳了十来下,气喘吁吁。正想再试,猛然脚下一滑,哎呀一声,正要仰天跌下,背心却又让人揪住了。
阿秀回头惊看,却是那坏人救下了自己,只见他一双眼珠却在自己脸上打转,似在察看什么。阿秀心里犯怕,只想叫声大爷什么的,猛见那坏人双眼大睁,伸出指尖,径朝自己的眉心摸来。阿秀吓了一大跳,忙把身子一缩,急急逃开,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那大汉没有说话,只反复打量自己。阿秀怕得发抖,便也缩到墙角,不敢稍动。
两人对峙不动,谁也没说话,猛听“哈嗤”一声,那大汉居然打了个喷嚏,垂下了两道鼻血。
寻常人打喷嚏,流鼻水,那大汉流得却是鼻血,望来红通通的,随着呼吸一收一放,黑暗间还隐隐散出火光,望来极为古怪。
阿秀呆呆看着他,忽道:“你……你很少吃果子,是么?”
那大汉愣了愣,有些听不懂了。阿秀喃喃又道:“我娘说不吃果子的人火气大,天冷就会流鼻血。”正想劝他多吃果子,奈何缓不济急,大叔的鼻血都快垂到地下了,忙伸手入怀,取出娘亲为他准备的小手帕,怯怯地道:“哪,拿去用吧。”
看那大汉打着赤膊,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子,料来是个贫苦人,定没钱买草纸擦。谁知他瞄着手帕,却只裂嘴一笑,“嗨”地一声,运起了鼻血鼻涕,一发吐到了地下。
阿秀呆住了,没料到好心没好报,竟只收回一口痰?无怪娘亲平日总瞪着自己,原来是这个心情了。眼见那大汉眼里带了一抹轻视,好似见到了娘们,阿秀心里暗暗生气,当下仰鼻吸气,便也运起一口浓痰,啐到地上,绝不示弱。正得意间,那大汉竟也深深吸气,嘿嘿一笑间,又朝地下狠狠啐出一口痰,又多又浓,气势远胜阿秀。
阿秀吃了一惊,万没料到竟有人敢找自己比吐痰?那不是班门弄斧是什么?也是面子放不下,当即仰天啊啊,运起了满嘴的口水,一发吐到了地下。
“噗!”、“吐!”一大一小眼瞪眼,面对面,霎时你一口、我一口,便相互吐起痰来。
吐了半天,阿秀没了口水,那大汉却还吐吐不休,料来是他赢了。阿秀呸道:“算了!让你一回。”
眼看坏人大叔闭目养神了,阿秀便也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自在地窖里寻找出路。
北方人家多半建有地窖,有的拿来放腌菜,有的拿来收藏宝物,若是有钱人家,多半还建有密道。阿秀打小便听叔叔提过这些事,一时便在地下摸摸找找,瞧瞧有无密道机关。
正察看间,却听哗啦啦声响大起,臭气熏天,那大汉竟然脱下裤子,对着墙壁尿了起来,一时间尿水窜溢,便朝脚下漫来。阿秀惊怒交迸,东跳西躲,也是忍无可忍,便骂道:“你……你尿什么?”那大汉抖了抖屁股,放出了一个响屁出来,恶臭熏天。阿秀心道:“你能放屁,难道我不会么?”运起气力,狠狠一放,这个屁竟是又响又臭,中人欲呕。
地窖密不通风,此时又是尿、又是屁、又是痰,连坐的地方也没了。那大汉捂着口鼻,想来也觉得臭了,阿秀戟指骂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那大汉并不答话,俯身拾起火枪,低头把玩,却是阿秀冒死偷来的那柄“百步穿杨蛇火枪”。
阿秀躲在远处窥看,骂道:“那是我的东西,你别玩。”那大汉不甚希罕,只狞住了鼻头,哼地一声,鼻血混了鼻涕,全数喷到了墙上。阿秀看得呆了,这招倒是没见过,正想模仿间,那大汉随手把火枪一扔,扑通一声,却是抛到了尿水里。
阿秀终于火了,便冲上前去,朝那大汉踢了一脚,怒骂道:“操!”
轰然巨响之中,那大汉竟然仰天倒下,脑袋正撞在石阶上,传出鸡蛋破碎声。
阿秀吓了一跳,一没料到自己这般神力,二没想到那大汉如此不堪。他蹑手蹑脚,正想靠近察看,那大汉却又坐了起来,只见他拍了拍后脑勺,落下了涔涔灰粉。那石阶受这人的脑袋一撞,竟尔破烂粉碎,那人倒是通体无伤,唯独鼻孔还渗着血,望来委实古怪。
阿秀见自己险些弄伤了他,心里略有歉意,嘴里却还说着狠话:“活该,这就是欺侮我的下场。”正冷笑间,那大汉霍地起身,似要打人了,阿秀大惊失色,哭道:“不要、不要。”
噗噜一声,那大汉又放了个响屁,随即枕臂躺下,不忘翘高了脚,在那儿抖啊抖的。
阿秀呆呆看着,只觉此人怪上加怪,实乃生平所仅见,当下便也大起了胆子,打量来人的面貌。
天光隐隐透入,面前的大叔生了两道粗豪浓眉,黑白间杂,像是坏掉的毛笔,额间还有一个“罪”字。看他这般形貌,卖米卖面都不好,天生就该做坏人。阿秀心里有些害怕,想起那霍天龙的说话,低声便问:“大叔,你……你到底是谁?该不会就是那个秦……秦……”
魔名本为忌讳,呼唤不得,支吾几声,竟都不敢说出。那大汉也只闭眼翘脚,浑不应答。
阿秀吞了口唾沫,眼看那人的左脚隐隐发光,好似是铁造的,忍不住有些好奇,便伸长了小手,打算摸上一摸。
正捏间,那人双眼忽地睁开,两道精光暴射而出,直吓得阿秀惨叫一声,急急转身逃命。还没跑上两步,却听那人轻轻地道:“没种。”
陡听这两个字,阿秀愣住了,慢慢转回头来,咬牙道:“你……你说什么?”那大汉闭眼枕臂,对问话不理不睬,阿秀却已快步奔回,大声道:“你方才说什么?”那大汉眯开眼缝,道:“我什么都没说。”阿秀恨恨地道:“有!你说了!你……你有种再说一遍!”
那大汉道:“我说你真带种,是条好汉。”阿秀怒道:“放屁!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
正要挥拳打人,忽见那大汉眼神飘来,隐隐带了几分笑意,淡然道:“小兄弟,你很受不得激啊。”
阿秀心下一醒,这才晓得自己中计了,想来请将不如激将,要让他乖乖回来,便得激一激。
那人拍了拍身边地下,道:“过来坐下,咱俩说说话,认识认识。”
眼前这人来路不明,十之八九是个坏人。阿秀脑袋一清醒,心里便有些怕他,正欲转身离开,却让那人一把揪住了背心,倒拖了回来。阿秀大哭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阿秀胆子再大,毕竟只是个十岁小童,正受惊哭嚎间,那大汉已然放开了手,道:“小兄弟,当我是坏人么?”阿秀回过头来,怯怯地点了点头,那大汉翘高了脚,懒懒地道:“也好,赶紧逃吧,这般没种,别让我吓死你啦。”
阿秀一听此言,心火犯上,霎时什么都不顾了,咚咚奔到那大汉面前,大声道:“谁没种了?你只不过仗着个子大,有什么了不起?要是你在我这个年纪,还不是成日让人家打着玩?又有什么好说嘴的?”想起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又是淑宁载儆、又是跑堂伙计,一时泪水潸潸,竟已呜呜地哭出了声。那大汉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哭了呢?可是有谁欺侮你啦?”
阿秀低下头去,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却只使劲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那大汉淡淡地道:“小兄弟,别哭。江湖风波险恶,哭是没用的,有人欺侮你,咱们便该想方设法,将来也好报仇。你说是不是啊?”
一听此言,阿秀浑身便烧起了怒火,大声道:“对!我定要报仇!”那大汉笑道:“是了,就是这幅精神,我在你这个年纪,便已杀人放火了。来,跟大叔说,谁欺侮你了?”
阿秀再也按耐不住,大哭道:“好多好多人,他们骂我,还……还打我……”说着将自己如何被伙计欺侮,如何请霍天龙相助之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却掠过自己挨了爹爹的打,离家出走一节。
那大汉点了点头,瞧向尿水里的那柄火枪,道:“难怪那霍天龙要追你了,你偷了他的吃饭家伙,他还能不着急么?”阿秀大声道:“谁要他打我?我告诉你!这世上不管是谁打我、看轻我、欺侮我,我便要恨着他!一生一世都要报仇!”
那大汉凝视阿秀的眉心,一边听着他的哭叫,慢慢低下了头,嘴中却没应声。
地窖里静了下来,阿秀发泄了一顿,心里也好受多了。他擦拭了泪水,道:“大叔,你……你认得那个霍天龙么?”那大汉微微一笑:“我不认得他,不过他却该认得我。”
阿秀喃喃地道:“为……为什么?”那大汉笑了一笑,道:“那还要说?这姓霍的是个小角色,咱却是举手摸得着天的五岳人。”那大汉的嗓音有股说不出的气势,听在耳里,谁都要为之信服。阿秀呆呆看着他,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