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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英雄志(精校版)-第6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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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救人之命也”。

眼见自己一生誊写在此,卢云不由瞠目结舌,骇然道:“好准啊。”

富贵自天定,从来不由人。卢云年轻时每回谋差事,总遭拳打脚踢,直轰出门,其后又掉到瀑布之中,弄了个六亲不认。看这榜文如此灵验,真有几分未卜先知了。

卢云心道:“难怪二姨娘平日对我如此凶狠,八成早就拿到了我的八字,只等着我横死路边。一想起小时候父母告诫,要自己绝下可拿着真实生辰示人,果然有几分道理。

无所谓了,自己便算当场倒毙在此,成了一具无名尸,好歹也混了四十多年的阳寿,倒也不算夭折。卢云忍不住哈哈大笑,正待掉头离去,忽然间眼角一转,却又瞧到那“七两二钱之命”,不觉心下一动:“等等,看这言之凿凿,好似真有其事。可世上哪来全福全寿之事?”

想起了生平所见的大人物,卢云不由暗暗叹息,从当年的江充、刘敬算起,哪个不是权势薰天,而今又有几个健在?再看那景泰皇帝,那时贵为九五更尊,如今不也消失无踪?依此观之,什么命理天数都是假的,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什么七两二钱、八两九钱,全都是骗人的。

想到此处,卢云心情转为平静,正要离去,忽然问心念一动,却又想到了伍定远。

并不是每个富贵人都会垮台,至少伍定远还没垮。昔年卢云曾听韦子壮提过,那伍定远命数缘奇,曾给灵智方丈许为大富大贵之命,其后又听杨肃观转述,好似江充也把他当成了三奇盖顶的神人,而今想来,或许伍定远的八字真有过人之处,否则今日哪来的富贵极品?

卢云望着那“七两二钱”,心道:“说不定定远真能应验帝王之格,那也未可知。”早年伍定远喜爱算命,每逢路过摸骨摊,要不问问婚姻,要不听听事业,卢云陪着他去了几次,便也把他的八字记熟了,当下便来依样画葫芦,自替故人秤命算两。

“生年一两九钱,生月一两八钱……”卢云心下微微一惊,看伍定远单是生年加上生月,便已达三两七钱,一条腿便比自己整个人重。他慢慢又找到了定远的生日、生时,四柱尽数加总,眼前赫然是“七两之命”也。

“掌握威权极大、万国来朝之命也。”卢云喃喃瞧望总结语,跟着把伍定远的评骨诗念了出来:“此格威权不可当,紫衣金带登庙堂,安邦开国极品命,面谒圣君宝满仓”。

卢云默默念着这四句诗,一时暗暗叹息:“真是准。”

真是准,伍定远早已登入仙界了,如今他保家卫国,手掌百万军,兵权之重,比之柳昂天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卢云怔怔地望着榜上命格,却也不知是何滋味。

每逢佳节倍思亲,卢云少年时父母双亡,其实伍定远在他的心里,早如亲人一般了。可这些年来的起伏动荡,却让两人再难相见,纵使路上勉强碰见了,问起了当年柳昂天的事,恐怕双方便不大打出手,也要默默无言。

元宵庆团圆,如今自己形单影孤,独自一人在此徘徊,一抹孤寂袭上心头,卢云不由深深叹息。他提起手来,轻轻抚面,却又让他碰到了额头上的那个刀痕。

今夜此时,年节独处,卢云真的很寂寞,可事隔多年了,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却都挥之不去。杨肃观娶走了自己的挚爱,秦仲海送给自己这个刀疤,连伍定远也难以再见,好像过去的人生全都成了一场笑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仲海……秦仲海……卢云默默低下头去,眼眶已是湿红。

别人如何冷漠,也都罢了,秦仲海却是此生的知己啊。当年分道扬镳、割袍断义,以后还有再见的一天么?那小小阿秀如今下落不明,却又该怪谁?

想起那张豪迈磊落的笑脸,卢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慢慢把眼光撇向红榜:心道:“仲海的生辰我是知道的,不如也要来替他瞧瞧吧?”

秦仲海是大年初一生的,昔时西出阳关,便曾在除夕听他提过一次,好似他是年初一丑时生,除夕一过,普天下都要为他鸣炮庆生云云。当时看他眉飞色舞,自己便也陪着哈哈大笑,却也把他的生辰记下了。

卢云怀思往事,心中却也微感好奇,秦仲海该有多重的命呢?伍定远的命有七两重,所以能长伴君侧、富贵无极。可秦仲海不一样,他是本朝第一反贼,他的权势不是皇帝赏的,而是用刀砍出来的,他砍朋友,砍兄弟,砍小孩,似他这般人物,寻常的命理是算他不动的。毕竟他坐过牢,丢过官,断腿残肢,偏又威权极大,要拿富贵喜乐来衡量他的命重,不免是笑话一场。

忽然之间,卢云心念一动,瞧向了那个开国皇帝命:“七两二”。说不定这命格便是为秦仲海而设,唯有走到极险,方能得人间之极贵。想到此处,卢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也是事涉天下气运,忙拿起了故人的生辰四柱,开始换重加两。

“己酉年,五钱,正月,也是五钱……”秦仲海前两柱加总,居然只值一两,竟还比自己少了些。卢云微起愕然,便又急急去看后两柱,见是“初一五钱,丑时六钱”,整个数儿加总,竟然只有“二两一”!

一大年初一诞生,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该是气势磅礴之命,谁晓得只值“二两一钱”,那是最轻最贱的苦命了。卢云不敢置信,便又再次加总,连番算了两回,确定无误,这才颤巍巍地去看评骨诗,读道:“短命非业谓大凶,牢里来去血泪流,六亲骨肉皆冰炭……”

卢云心下感慨,看这三行诗文难听之至,仿佛诅咒一般,若有父母带着婴儿过来看命,定要气急败坏了。他摇头皱眉,便又来读最后一行诗,才看了个起头,又见了一个“灾”字,看这二两一钱真是霉气冲天,一辈子非“凶”即“灾”,再下就是个“牢”,他苦笑几声,再望下看,却不觉咦了一声,只见“灾”以下全给黑墨涂抹了,改为一行红宇,写道:

“灾星降世大地红”。短命非业谓大凶,牢里来去血泪流,六亲骨肉皆冰炭……灾星降世大地红。

卢云把这首诗反复念了几遍,内心更感惊愕,看这命理推人吉凶,至多断言一己命数,岂能说什么“大地红”?那岂不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眼见这行红笔口气凶狂,笔迹更是潦草随性,卢云越发惊疑,真不知这行红宇涂删是何人所为?他深深吸厂口气,赶忙再瞧总评,这回又见到了潦草红字,写道:“二两一钱,此乃天凶地劫、鬼哭神号之命也”。

卢云越看越觉骇然,只觉这字迹越发的眼熟了。他急急弯下腰来,正细细审视间,忽觉背后微响,跟着传来一声低笑,好似有人如此呼唤着自己:“兄弟……”

卢云全身如中雷击,想他此时功力何等厉害,大惊之下,不及细想,霎时身子向前旋翻,双足向后一踢,听得刷刷连响,地下积雪随势翻起,便循着声音来处射去。

砰砰连声,对过一处楼房烟雾弥漫,三楼处的屋檐瓦片给雪块一撞,竟尔粉碎坠落。一时间惊叫声不断,随即有男子赤身裸体,从窗口爬将出来,探头出来,高声慌嚷:“老张!你老婆来抓奸啦!快逃命啊!”眼见大批嫖客落荒而逃,卢云吃了一惊,定睛忙看,那楼房门前悬了一面小小的直招牌,却是“宜花院”三个小字。

此地闻名已久,却是生平首次见到,卢云心下忌惮,只管凝目搜索四方。只见宜花院里妓女奔走、嫖客呼号,上上下下乱成一片,可无论自己怎么瞧,却始终没见到可疑人影。

卢云潜心沉思,以他此时的武功而言,要说这世上行人能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背后,那是绝无可能的,可适才背后确有声音传来,当非自己错听。可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方才背后躲着一名内家高手,却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向自己隔远送声?

自己的耳音灵敏,三丈内的声响决计逃不过自己的耳去,来人若要以玄功发声,便得躲在三丈开外,这就不是容易的事了,来人若非内功深厚已极,兼又熟悉独门密法,决计办不到。卢云回思方才的笑声,不觉深深吸厂口气,暗忖道:“莫非……是他……”

不可能,决计不是他,他早巳是钦命要犯,岂能大摇大摆闯入京城,难道不怕正教高手群起而攻之?再说方今朝廷怒苍大战,双方调兵遣将,自须主帅坐镇,他岂能擅离本命之地?

不是……不是他……方才也许是错觉错听,也许另有其人,总之不论是谁,都不会是他……

卢云望着直花院,心里有些落寞。在这寂寞的元宵夜里,他一点也不想问那些是是非非,当此一刻,他只想和那人道声好,告诉他,卢云已经活着回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猛听身边真传来说话。卢云心下一凛,赶忙提掌护胸,回头急看,猛见三颗脑袋迎面而来,倒让他一声惊呼:“啊呀!”

面前没有青面獠牙的土匪,也没有三头六臂的妖怪,却是三名少女来了。卢云凝目来看,只见这三名姑娘容颜俏丽,姊妹仨头戴玉秀菁花钿,两腮略施脂粉,全都奔到了红榜前,笑道:“找到了!算命不求人,总算给咱们找到了!”

卢云细目打量三名女孩,只见她们腰间全悬着匕首,不由心下一凛,当时京城等闲不可携带兵刀,除非身有朝廷公务,抑或有什么势力倚仗。他细目来瞧,登已见到匕首上的篆字小刻,见是“九华龙吟阁”五个字。

眼见九华门人到来,卢云不由又啊了一声,自贵州北上以来,娟儿一直都在队伍里,卢云自也瞧到她了。只是当时初离水瀑,一来身心憔悴,二来也不想与故人相认,便也没找她说话,如今连顾倩兮也见到了,还有什么忌讳?想起面担不见了,身上只剩五六十文钱,便急急朝三名少女走去,也好问问娟儿何在,借点钱应急。

来到近处,眼见三名花样少女手拿生辰红纸,自在那儿看榜算命。卢云咳了一声,便想过去搭讪,可反复犹豫之间,居然不知如何开场。

说到与年轻美女搭讪,卢云最是头疼,想他生平识得女子虽多,却没一个善与,先看顾倩兮特异独行,大有父风,其次琼芳刁钻精灵,每每出人意表,其余银川公主、百花仙子,无一不是脾气忽大忽小、性情忽刚忽柔,没有一个准儿。眼看三名少女容貌美艳,当属性情暴躁一类。卢云心下有些忌惮,先揣摩了开场白,之后压低了大毡,慢慢挨近了两步,低声道:“几位姑娘,在下姓……”姓字未出,却听“呜”地一声,其中一名女孩居然双手掩面,已然啜泣起来。卢云吃了一惊,不知是否自己何以惊吓了小女孩?正疑心自己容貌丑怪,却听那少女哭道:“师姐,我……我不想活了……”

大过年的,算命算到没命,倒真是怪事一件,卢云呆呆听着,不知高低。却见另两名少女一脸没好气,一人道:“翠杉又想死了啊?赶紧带她去永定河畔啊,把她推下去。”另一人也道:“是啊,记得先预留棺材钱下来,我可不想帮她收尸。”卢云心下一愣,看这三名女孩好似是师姐妹,没想说话如此,倒是让人大感错愕。那哭泣少女哭得更惨了:“大师姐、二师姐,你们老是欺负翠杉,呜呜……呜呜……”

卢云听着听,便也得知这少女的名儿,只见那“翠杉”还是个小姑娘,约莫十七八岁,身穿翠绿棉袄,长相颇为可爱,可此时手拿丝绢拭泪,却又不免让人可怜。卢云恻隐心动,正想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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