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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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鞭抽下,那面贩两脚不动,上身一侧,竟尔闪了开来。金凌霜见他身法不俗,心下一凛,已看出这面贩身怀武艺。钱凌异却是个莽撞的,哪管这许多,径自冷笑道:“疯狗小子,你爷爷又要摔你一跤啦!”手腕一摆,只见鞭头又往那卖面郎脚上卷去。这次鞭势凌厉,只怕那面贩要跌个头破血流。
鞭头卷来,只见那卖面郎微一举足,便让长鞭从脚下扫过,跟着嘿地一声,旋即一脚往前踏下,霎时已踩住钱凌异的长鞭。钱凌异大吃一惊,连忙运劲回夺。但那长鞭好似给千斤大石压住一般,只拉的他满脸通红,那长鞭却分毫不动。
这下昆仑众人都吃了一惊,方知这卖面男子身负惊人艺业。
金凌霜老练精到,早已看出卖面郎身带武功,只是一时间难以看出此人的师承来历。他暗暗留神,寻思道:“这人功力深厚,若要过来劫夺东西,倒是不可不虑。”当下沉声道:“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拦阻我昆仑山办事?”
那人摇头道:“诸位爷台,我只是要退了大爷们多赏的银子,得罪莫怪。”说着拿出伍定远适才赏给他的银两,便要奉还。
金凌霜见他仍不肯透露来意,便向莫凌山使个眼色。莫凌山会意,跨步过来,伸手接过银两,微微欠身,道:“银两我们收下。昆仑山初进京城,凡事粗疏,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让道。”说着抱拳拱手,礼数颇为周到。
那卖面郎见他有礼,忙让在一旁,陪笑道:“大爷客气了。小人真的只是要奉还银两,岂有他意,还请诸位大爷原宥则个。”
昆仑众人见他退开,只道这人怕了,便从他身旁行过。也是钱凌异好事,他见这人貌不惊人,不过是个小小面贩,却胆敢阻挡昆仑高手走路,说来真是大胆之至。想起适才马鞭还给这小子踩住,更是心中有气,待行至那面贩身边,悄没声的一剑刺下,便要将他当场了帐。
那卖面郎本已转身走回面摊,忽觉背后劲风紧急,竟是有人暗算。百忙中不及细想,忙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旁官宅的墙头,身法却是又快又疾。钱凌异见这人居然能闪过这招急狠阴毒的“大漠飞烟”,不禁心下暗惊,但嘴中兀自逞强,喝道:“兀那小子,今天叫你学个乖,以后少在老爷们面前胡闹!”
那卖面郎站在墙头,想起方才的凶险,不由大怒,大声道:“你们这些人好不蛮横,我也没怎么招惹你们,却怎地要杀我?若非我警觉的快,岂不已尸横就地?你们如此恶毒,眼中还有王法吗?”说着戟指大骂,竟无视对方手中的森厉长剑,一幅神态俱厉的模样。
钱凌异听他啰哩啰嗦,满口道理,忍不住呸了一声,大声道:“王法?你老子我便是天理王法!”说着提起长剑,又要过去厮杀。金凌霜眉头一皱,举手拦住,低声道:“办正事要紧,别再过去招惹事端。”
钱凌异给师兄拦住,自也不能再去生事,当下回骂道:“死小子!今夜算你好狗运,给你捡回性命啦!”说着走回人群,便要随众人离去。
伍定远虽给人拉着,但眼角一直静观那卖面郎的诸般举措。眼看此人拳脚虽有些生疏,不似名门子弟,但劲道非凡,功力深厚,料来也是名好手,此时不求他相救,更待何时?眼看便要给人拉出胡同,急忙张口大叫:“这位大侠!求你救我一命!”
一旁刘凌川见伍定远呼救,忙点上他的哑穴。但为时已晚,伍定远的呼声已传遍幽静的巷中。
那卖面郎听了伍定远的呼救,不禁一愣,当即跳下墙头,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拿住这位爷台?”
金凌霜见局面难以善了,不愿与这人多啰嗦。他伸手拉过钱凌异,抱拳道:“这位小哥,我师弟向来莽撞,出手不知轻重,多有得罪,请你别在意。”
卖面郎不置可否,只望着伍定远,道:“这位爷台是怎么回事?为何张口呼救?”
金凌霜淡淡地道:“咱这位朋友身上有病,神智有些不清,一向夹缠糊涂,适才胡乱开口,你切莫当真。”
卖面郎欲信又疑,道:“这位大爷身上有病?小人略明医理,不妨让我替他把把脉。”
金凌霜脸色一沉,他在江湖上极有身分,刚才那番言语已给足面子,谁知这面贩还不知进退,那是自找死路了。金凌霜不再理他,径自向众人道:“咱们走。不必再理会这人。”
眼看众人便要离开,那卖面郎双手一张,又挡在众人前面,摇头道:“各位大爷何必急着走。这位爷台胃口不佳,吃不下面,看来真是身上有病。小人颇知药石,何不让我略效一二?”听他说话之意,竟是无意让众人离开。
金凌霜眼中杀机一闪,向钱凌异、刘凌川二人一眨眼,低声道:“做了,利落点。”
钱凌异与刘凌川两人一齐出手,一挺无形宝剑,一运巨浪剑法,分从左右向那卖面郎攻来。这二人是江湖一流高手,说来都是有身分的人,岂能联手围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面贩?只是这回他们一路从西凉赶赴京师,奔波劳苦,便是为了拿住这个伍定远。如今身居官府胡同,却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拦住,众人深恐多惹事端,便想在三两招之内结束这怪异无聊的家伙。
这钱凌异向来自尊自大,先前他在这面贩手上吃过亏,更是急于挽回颜面,手上招数大见狠毒。
那卖面郎一惊,眼见钱凌异剑形飘忽,直若无影,不知要如何闪避,一旁刘凌川手中长剑又幻出金光点点,霎时手忙脚乱。慌忙间,急忙一大步往后跳开,稳稳飞出两丈远近。昆仑众人皆是一惊:“这人好高明的轻功,怎地江湖上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钱刘二人见他身法迅捷,料知追赶不上,便即凝步。钱凌异心下不忿,兀自戟指骂道:“死小子!有种就陪你爷爷过两招,这般躲着做缩头乌龟,又算是什么啦!”众人叫骂一阵,那卖面郎却躲在角落,不敢再来多事了。一旁莫凌山劝道:“两位师哥,他既然不敢过来,那也不必和他一般见识,我们这便走吧!”金凌霜心中烦忧,就怕京城高手如云,另有人过来抢夺要物,忙道:“六师弟说得是,咱们快些走吧。”
钱凌异又咒骂了几句,便随众人走开。忽地背后一股烈风袭体,竟有暗器掷来。钱凌异身形一个回旋,举剑挡格,只觉虎口巨震,手腕酸软,一声当地脆响,却有一物在地下碎成片片。昆仑众人吃了一惊,霎时一齐拔剑在手,只见地下碎了个面碗,不是那卖面郎掷来的,却又是谁?
屠凌心见小小一个面贩三番两次滋扰,实在太也狂妄,当下按耐不住,暴喝道:“全给我退开了!”狂吼一声,全身功力发动,运起“剑蛊”绝招,大踏步地冲向卖面郎,预备给他个痛快。
屠凌心位居昆仑第三把交椅,生性阴鸷险刻,向来不出风头。此时见几个师弟给一名面贩整治的束手无策,实在恼怒至极,便要亲自出手,杀却这不知好歹的小子。
伍定远此时虽口不能言语,但知屠凌心武功高明,足可与少林寺灵音大师较量,绝非钱凌异、刘凌川之流可比,这一出手只怕那卖面郎立时要命丧剑下,一时情急,举头便往屠凌心身上撞去。屠凌心伸手揪住伍定远衣襟,轻轻一推,伍定远便往墙上跌去。屠凌心冷笑道:“你这小子自身难保,也来多管闲事!”
说话间,忽见那卖面郎袍袖一拂,袖劲到处,竟将地下大大小小的残瓷碎碗卷起,霎时势道猛烈,直向昆仑众人飞去。
此时屠凌心首当其冲。他见情势危急,这些碎片附着浑厚内力,倘若正中要害,后果不堪设想,当下拔剑出招,手腕轻抖,剑刃立时幻出一圈寒光,剑锋到处,迎面疾至的众多碎片多遭震碎。但有些碗屑太过细小,屠凌心实在难以挡避,脸上被划出十来条伤口,鲜血淋漓,流上了眼皮。
屠凌心身旁的多名低辈弟子见师伯身上流血,还不知发生什么变故,惊愕之间,大批破碗碎渣已飞至眼前。众人慌忙躲避,纷纷大叫:“妈呀!”、“贼子放暗器啦!”呼喊中杂着呼爹叫娘的惨叫声,竟有不少人当场挂彩。
钱凌异、金凌霜等高手见情势不妙,尽皆往后纵跃,或拂袖挥舞、或举剑狂劈,这才挡下天外飞来的碎屑。众好手江湖阅历丰富,还是给那卖面郎攻了个出其不意,虽然无人身受重伤,仍不免狼狈。屠凌心狂怒攻心,不及抹去眼皮上的鲜血,闭着眼便狂挥乱刺,当此危境,剑招丝毫不乱。只见他雷霆一剑刺向前方,出招无声无息,剑势却极其猛烈,正是成名已久的“剑蛊”绝技,料来那卖面郎定然要糟。
“剑蛊”刺来,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要避其锋芒,屠凌心待要大开杀戒,哪知竟刺了个空。他急忙抹去眼皮上的鲜血,睁目一看,那面贩却已消失无踪了。屠凌心正要破口大骂,忽听钱凌异大喊:“他妈的,姓伍的小子怎地不见啦!”
众人定睛察看,猛觉全身凉了半截。空巷中秋风飒飒,落叶纷飞,除了个面摊子与自己几个师兄弟外,却哪来伍定远的影子?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看来伍定远定是被那卖面汉子劫走了。众人大老远的从西凉赶到中原,岂料又要徒劳无功,想起掌门人门规严酷,此番失手定有重罚,众高手一齐脸上变色。
金凌霜身为二师兄,乃是昆仑山的第二把交椅,当此要命关头不能慌乱。他定了定神,沉声道:“大家莫慌!这两人必然还在左近,三师弟、四师弟,你两人看住巷口,别让闲杂人等进来,其他人随我来。”
昆仑山众人在巷中细细搜寻,有的翻上官宅墙头,有的伏地张望,一时四处搜寻,乱成一片,却始终瞧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刘凌川道:“二师兄,这附近大宅均是高官府邸。咱们这样拦路搜查,时候久了恐会出事。”
金凌霜摇头道:“这姓伍的人非同小可,就算官差来了,我们也只有硬干了。”
刘凌川正待说话,忽听脚步声杂沓,竟有数十人走入了巷中,跟着远远传来钱凌异的喝问,似有什么人进到巷里。金凌霜脸色微变,此地无数朝廷要员聚居,就怕钱凌异一个对答不慎,便有事端生出,忙提剑往巷口奔去,要把局面看个明白。
金凌霜奔到巷口,只见八名汉子扛着一顶大轿,正缓缓地向前行来。
金凌霜凝目看去,这八名轿夫身形端凝,显是身有武艺,轿旁另跟随十来人,个个都做厂卫服饰打扮。这些人高矮不一,有的秃头高壮,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有的面带病容,形若猿猴,形貌无一不是大异常人。
金凌霜见来人身具异相,心下暗暗惊骇,寻思道:“哪里钻出这许多的高手?可别是冲着我们来的。”此时伍定远下落不明,却又遇上了无数好手,吉凶之际,颇为难测。
金凌霜正自心惊,却听巷口钱凌异已然提声怒喝,却是要那群人停步下来。哪知那些人全似聋了傻了,既不止步,也不答腔,只管抬着轿子行走。
一名弟子越看越怒,当场喝道:“你们这些家伙好生无礼,没听见我四师伯和你们说话吗?快快给我停下了!”说着拦在路中,不让那群人过去。
那十余人却恍若不知,仍是直直地向前走去。那弟子拔出长剑,怒道:“都给我站住!”
语声未毕,忽听得“剥”的一声轻响,那弟子的身体不知怎地忽尔裂成两半,分向左右倒下,脑髓内脏,溅洒了一地。那群人抬了轿子,便从那弟子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