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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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刚靠了过去,两大高手各出一掌,双掌相抵,同时发劲,雄浑无比的真气相互激荡,巨响爆出,震得堂内无数碗筷上下动荡。响声大作,这下终于惊动了所有人。堂中将士本在饮酒吃肉,陡听滔天大响,各自慌忙去望,赫见石陆二人相互对峙,无不惊得呆了。
东北两名上将追随秦霸先,乃是山寨一等一的元老重臣,真要算起来,山寨现今的将士兵马全是两人的子弟兵,眼看两名重臣杀气腾腾,毫不相让,登让众将慌了手脚。李铁衫也是山寨元老,第一个奔将出来,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地打起来了?”小吕布、郝震湘、项天寿等人满心惊愕,各自交头接耳,打探内情。那方子敬却只静静旁观,不置一词。
陆孤瞻面带不豫,冷冷地道:“石老,这几日山下兵马不攻,咱们也不打,鬼鬼祟祟地僵在那儿,便是为了这婴儿?”石刚眼中悲闷,并未回话,只是眼望殿后,等候秦仲海出来。陆孤瞻怒气勃发,喝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明白了!”
大吼之下,威势凛然。猛然间,仿佛呼应陆孤瞻霹雳雷霆的怒吼,忠义堂外竟有什么物事炸开了,轰隆一声巨响,梁上木屑飕飕落下,大殿竟为之震动不休。项天寿惊道:“这是神武炮!朝廷开打了!”众皆大惊,纷纷起身探看,石刚撇眼望向陆孤瞻,低声道:“懂了么?”陆孤瞻冷冷地道:“不懂。”石刚叹道:“老兄弟,三万打三十万,你还不懂?”
陆孤瞻淡淡地道:“敌人便算有三百万,陆某也无惧。”
石刚哈哈大笑,厉声道:“你当我是在玩笑么?没什么三千三百三十万,咱们的强敌手中只握着一张天牌,那便是……武英皇帝!”他戟指向前,暴喝道:“懂了么?”
陆孤瞻全身震动,便在此刻,山下又是一炮炸来,这炮恰恰打在忠义堂附近,竟如天崩地裂,更衬得此言之威。满堂兵卒听那声响天崩地裂,威力慑人,霎时纷纷呐喊,全都要下山杀敌。石刚喝道:“大家安坐不动,等秦将军出来吩咐!”众人听得此言,赶忙坐定了,只是眼角兀自瞅着殿外,想来心中很是惊烦。
眼看卢云兀自躲在陆孤瞻背后,石刚跨步迈出,森然道:“老陆,你让开。我们不会为难这位卢大人,我们只要这个婴儿。死一个小孩,保我山寨几十年基业,这种生意为何不做?”
陆孤瞻摇了摇头,把手拦在道中,却是寸步不让。石刚咬住银牙,别过头去,道:“罢了、罢了,照当年的老规矩,咱们打吧。”他不再多言,当场将刀索亮了出来。陆孤瞻一字不发,却也把马鞭解了下来。
项天寿、言二娘、李铁衫等人把这情状看在眼里,无不热泪盈眶,每名老将心里都明白,此刻与当年情景一模一样。那招安前的一夜,秦霸先与方子敬二人以武力定断,最后剑王斩断石虎,退隐江湖,随后怒苍便为之覆灭。一模一样的情景,如今竟要重演……
此时青衣秀士也已回入大厅,一见两名老将大打出手,其余山寨英雄议论纷纷,他心下明白,已知怒苍气运全在今晚,只要处置不慎,山寨便要分裂。他身为山寨智囊,自须力劝,当即上前道:“孤瞻,政变在即,咱们就算挺得过三十万官军强攻,但几个月激战下来,我们还剩几个人?到时朝廷真正的主力军到来,谁来应付他们?怒苍若要覆灭,你这些子弟兵死无葬身之地,你怎么说?”连着几个问题问下,伴随着轰天炮响,更显得形禁势格。
石刚咬牙道:“老陆!你也知道密奏了!那柳昂天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保他?回答我!”最后几句话口气严厉,已如斥骂一般。
陆孤瞻眯起了眼,过得良久,忽地摇头道:“诸位,有些事不管多为难,那都不能做,不该做,咱们若是做了,死后岂有颜面去见大都督?”
秦霸先一生仁厚,创山之主大名一出,登令众人哑口无言。猛听“当啷”一声,石刚已将刀索抛在地下,他掩面狂啸,悲声道:“妇人之仁!又是妇人之仁么?柳昂天是招安的保人啊,怒苍为了他的儿子再次覆亡,大都督就会高兴吗?”言语之间,竟似在哭喊一般。
猛然间,卢云怀里的孩子感应了众人的悲伤,登又哭了起来,众人眼光纷纷转了过去。卢云眼里看得明白,这些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里却弥漫哀恸,或是怨怼,或是不解,好似在恨他为何投上怒苍。卢云害怕起来,他惊惶大叫,抱起孩子,直直冲向殿门,竟要逃下山去。石刚醒了过来,登时喝道:“拦住他了!”
解滔、陶清、项天寿三人率先抢上,慌忙去拦。卢云形容如癫,左手环抱婴儿,右手拔出“云梦泽”,哭叫道:“走开!我要下山!我不要在这里!”卢云乃是秦仲海的救命恩人,说来是本山的贵客,众人自都不敢真与他动手,陶清慌忙劝道:“卢先生别害怕,我们不是要抓你,请你先定一下神。”卢云哪管他说东道西,霎时大叫一声,便朝大门奔去。
卢云转身飞奔,险些撞上了一人,面前是堵凛然高墙,八尺四寸,单手持刀,那是秦仲海。
秦将军与卢知州,两人对面站立。八尺二寸的状元郎右手持剑,环抱婴儿,放声大哭:“仲海!你也要拦我么?”秦仲海摇头道:“把孩子放下,你会害死自己的。”
卢云毫不理会,反而向前行上一步。他将那婴儿高高举起,送到了秦仲海面前,悲声道:“看着他!”他见秦仲海不理会自己,登时厉声狂叫:“看着他!”
秦仲海浓眉微微一挑,凝目望着那孩子。此时那婴孩就在面前,与他相距不过数寸,只见那孩子啊啊哭泣,手脚不住抗拒,好似十分害怕自己。卢云咬牙忍泪,哽咽道:“看他,他不过是个孩子……他的爹爹是柳昂天,他的妈妈是七夫人,你全都认得的,你忍心让他死么?”听得“七夫人”三字,秦仲海忍不住双肩轻颤。他撇开目光,低声叹了口气,却没说话。卢云悲声道:“仲海!昔年你我同生共死,你若记得咱们的交情,那就放过这孩子!”
炮声隆隆,情势危殆,秦仲海仰天无语,神态静默中带着严肃,满场众人鸦雀无言,都在等他回话。过得良久,秦仲海背转身子,低声道:“好兄弟,让我帮你吧。”
他背对着卢云,轻轻叹了口气。猛然间,只听他大吼一声,身影回转,刀光闪动,那刀锋却直朝婴儿脑门砍落。
变故陡生,满堂将士无不大惊。秦仲海刀法通神,打通阴阳六经之后,武功更达宗师境界,便要当着卢云的面前斩杀婴儿,也是轻而易举,何况他事先回转身子,松懈了对方的防备?便算宁不凡亲至,卓凌昭复生,此刻也只能杀伤秦仲海,却无人能让他收住钢刀。那婴儿已是非死不可。
卢云惊骇莫名,眼见那钢刀已至婴儿额头,眉间更被砍破流血。卢云狂啸一声,赫地向前扑出,竟以自己的额头去挡刀锋!电光雷闪之间,钢刀染红,卢云的眉心喷出热血。他目光悲凉,带着深深的不解,霎时身子晃了晃,向后缓缓软倒,再也不动了。
秦仲海看着血水从好友的额头流出,沿着鼻梁流下,他张大了嘴,满脸都是错愕。二人自京城相会以来,从此结为生死莫逆,如今自己的钢刀竟然斩在他的额头上?秦仲海嘴角抽动,握着刀柄的大手更是微微颤抖,良久良久,竟都无法动弹。青衣秀士等人大惊失色,纷纷抢了上来。常雪恨颤声道:“老大,你……你杀了他……”
秦仲海震动之下,竟已无法言语,他蹲在地下,便要去抱卢云。正在此时,一个女子扑了过来,将他一把推开,跟着又打又咬,大哭道:“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山寨!秦仲海,我宁愿回去开客店!你不可以变成这样……不可以啊……”那女子满面泪水,正是言二娘。秦仲海咬牙低头,任凭言二娘挥打自己面颊。满堂英雄有的震惊,有的惧怕,陆孤瞻掩面不语,煞金低头叹息,此时连炮声都停了,除了言二娘的哭叫声,其余别无声响。
青衣秀士取出手帕,抹去卢云与那婴儿脸上的血迹,霎时见到了两人额上的刀痕,秦仲海那刀劈得太快,先中婴孩,再中卢云,都是正正砍在眉心之间,长约半寸。只是说来侥幸之至,那刀虽然砍入额头,却未破脑。想来秦仲海内力之强,已至收发由心的境界,竟在卢云冲来的刹那收刀止力,这才保住了两人的性命。只是青衣秀士心里明白,秦仲海出刀如此之重,真是有意杀死那婴孩,说来若无卢云那奋不顾身的那一挡,天下间无人可救那孩子。
猛听殿外传来探子的呼喊:“秦将军!止观大师说不能等了!朝廷大军要杀上来了!”
大敌当前,秦仲海蓦地醒觉过来,他推开了言二娘,低身向地,便要抱起婴儿。正在此时,一只大手抢先伸来,早一步将那婴孩收入怀中。秦仲海凝目看去,眼前站着一名老者,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师父来了。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气,道:“师父,把孩子给我。”方子敬眯着老眼,道:“仲海,我如果把孩子交出去,你早就死了。”秦仲海听得此言,只是一脸不解。方子敬将小婴孩举起,在徒弟面前晃了晃,淡淡笑道:“还记得么?那个叫做文远的小婴儿?”
眼看徒弟全身大震,方子敬微微一笑,自将卢云扛上肩膀,又把他的包袱塞入怀中,便要转身离开。
秦仲海低头咬牙,霎时挡了过去,双臂撑开,竟不让师父走。方子敬笑了笑,凝视着徒弟,问道:“仲海,想闯最后一关吗?”秦仲海双目圆睁,却不知他话中的意思,方子敬面向爱徒,微笑道:“舍弃了情人,扔下了弟兄,你呀你,还差最后一关……”剑王解开衣衫,在徒弟面前袒露胸膛,含笑道:“来吧,杀死师父吧。只要跨过最后一关,你就天下无敌了。”
秦仲海眼睛睁得老大,方子敬则是哈哈大笑,一步步向前迈出,两人相距越来越近,由尺入寸,呼吸可闻。终于,秦仲海斜肩侧身,往旁让开了。
师徒两人擦肩而过,方子敬拍了拍徒弟的肩头,静静地道:“仲海,再会吧。咱们师徒已经不同道了。”霎时跨门离殿,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听得师父最后一句嘱咐,秦仲海如中雷击,身子摇摇欲坠。猛听砰地大响,炮声如雷,正正打在忠义堂上,远处传来山寨兵卒惊惶的喊声。便在此时,一人浑身浴血,匆匆滚入殿门,正是止观,听他惨叫道:“秦将军!您到底在做什么?敌军已经要杀上山了!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大殿里惊呼哭叫,夹杂英雄好汉的斥骂怒吼,已然乱成一片。青衣秀士与煞金对望一眼,都是苦笑无语,那陆爷则是软倒椅上,脸上满布迷茫泪水,口中似在向秦霸先倾诉什么。其余韩毅、李铁衫、郝震湘等英雄或目瞪口呆,或满心惊诧,全都不知如何是好。
止观冲了过来,抓住秦仲海的肩膀,呐喊道:“秦将军!该怎么办?回答我啊!”
秦仲海呆若木鸡,他没有回答止观的问话,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
师父走了,好友走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凌乱,一片哭喊,简直像是恶梦一样。他怔怔望着堂上惊惶四措的人群,这些人的性命全担在他的肩上。可没有了玉玺,没有了婴孩,这场斗争……终究还是输了么?重建怒苍,终究还是一场家家酒么?
输了,怒苍山一败涂地,秦仲海枉称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