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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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怎么样!”
众人见他言行猖狂,自高自慢,丝毫不把正教人众放在眼里,场内场外无不震动。
那灵真原本守在一旁,待见秦仲海这般嚣张,不禁狂怒攻心,大声道:“大胆反贼,方丈之前,居然出此狂言!让佛爷来教训你这狂徒!”他暴吼一声,霎时众僧一齐取出兵刃,纷纷往亭中奔来。台下数百名正教好手也是大声呼喝,将秦仲海等人团团围住。
秦仲海斜目看着台下,冷笑道:“我明白说了,你们这帮贼子人多,当然可以杀光咱们三人。不过秦某这里立个生死状,嘿嘿,今日我大开杀戒,不分男女老幼,要你们三百人陪葬!”说到后来,须发俱张,神情如同魔王。众人与他眼光相接,心下无不惊惧。
项天寿听了说话,当下脚尖连踢,激起地下大批石子,众石跃至胸口,项天寿中指连弹,无数石子便往台下飞去。他知道正教高手如云,倘不能先杀一两人立威,恐难吓阻众人,几十枚飞石绝技便灌入生平内力,直如流星般往人群撞入。霎时逼得台下众人惊慌走避。
场面大乱,猛听秦仲海暴吼一声,身子飞扑而出,直往高天威脑门砍去。
高天威没想到他会暴起伤人,吃惊之下,身子矮倒,急忙向后滚开,轰地一声大响,戏台已给砍为两截,台上众人全数往下摔去。霎时鸡鸣狗叫,人声喧哗,已然乱成一片。
混乱之中,庄院后头炸出大火,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秦仲海知道常雪恨已然得手,大喜之下,登时喝道:“怒苍兄弟,今日血战祝家庄!”
此际大火腾烧,多方人马混战,秦仲海等人全力往外冲杀,四大家族各出高手抵挡。秦仲海刀法凶狠,青衣秀士身如鬼魅,便连项天寿也是拳脚狠辣,登让场面凶险异常。
秦仲海杀红了眼,直直往人丛奔入,霎时拖出一人,正是那祝老太。但听秦仲海厉声道:“老虔婆!你适才辱骂我娘,老子今日先拿你这贱婆娘开刀!也好祭拜我那无辜枉死的娘亲哥哥!”祝老太满面惊惶,尖叫连连,两旁众人想要上前抢救,却又怕秦仲海一刀将她砍死,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乱糟糟的一刻,忽听一人朗声道:“诸位且慢动手!且听在下一言!”这声音清脆优雅,悦耳动听,登时将杀伐之声掩盖下去。场中众人听这说话不急不徐,转头急视,却见一人从庄门行入,此人貌如其声,清隽悠扬,彷佛便是个贵公子。
秦仲海见了这人,忍不住便是一愣,来人正是他昔日的柳门同侪,号称“风流司郎中”的杨肃观。只见杨肃观走到自己面前,躬身道:“秦将军,权看在下面上,且慢杀人。”
年前杨肃观到刑部探监,是为两人最后一会,当时秦仲海生死关头,气息奄奄,不能辨人,此刻却又意气风发,与同伙狂战群豪。说来两人虽只半年不见,但此际再会,却有隔世之感。
陡见故人,秦仲海便缓下手来,不再争打,他哼了一声,点住了祝老妇的穴道,一把推向项天寿。其余四大家族仍想上前夺人,少林僧众登时拦在道中,将两边人马隔了开来。
黄昏时分,杨肃观往场中一站,满天晚霞映照,更显得玉树临风。他环顾场中,向秦仲海拱了拱手,叹道:“秦将军,京城匆匆分离,别来无恙?”
秦仲海往自己的铁脚一指,冷笑道:“杨郎中也是来拿我的么?”
杨肃观摇头道:“忝为旧友,怎能绝人活路?我奉家师之命,今日有样东西要奉给将军。”
天绝僧与本山有仇,哪有什么好东西送给自己?秦仲海哈哈一笑,道:“你师父要送我什么东西?血淋淋的一把刀么?”
杨肃观摇头叹息,道:“将军莫要疑心,我等绝无恶意。”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只信封,双手奉给秦仲海。
秦仲海不疑有他,便将信纸取了出来,大声念道:
“君子危难,不适仇国。日前闻君扬刀约反,意欲据山争衡,称雄宇内,贫僧秉菩提佛心,为天下苍生请命,盼君赴嵩山达摩院合参佛法,以求正果。少林天绝顿首。”
秦仲海念得口干舌燥,登时咦了一声,道:“他在说什么?”他文学低落,虽非目不识丁,但这段信文颇有艰涩,便让他满头雾水了。青衣秀士听毕,却不禁双眉一轩,昔日怒苍山与武林正派间恩怨无数,天绝此刻出马邀约,定是要双方做一了断。
那厢项天寿曾被天绝僧俘虏,此刻听了“少林天绝”四字法号,身子竟是微微发颤,旁人看在眼里,也不知他究竟是惊是怕、抑或是悲是恨。
秦仲海把信纸反复又看了几遍,这才搞清楚了,天绝邀约自己上山念佛,料来定有什么阴谋。只听他哈哈一笑,道:“杨郎中,你师父要我来研读佛经?他奶奶的,他既然这般好心,为何不去感化皇帝、江充这帮昏君奸臣,却独独来惹我这土匪?”他手指杨肃观,喝道:“回去告诉你家老头,秦某人不吃这套!”
杨肃观摇了摇头,道:“秦将军切莫动怒。据家师言道,贵山有一人长年在我山聆听佛法。只因他与贵山有旧,便有几句话想同秦兄说,这才作兴相邀。请诸位定要赏光。”
秦仲海哼了一声,讥嘲道:“咱们有人在少林寺念佛?那是谁啊?难道是言八娘么?”
杨肃观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灵智方丈,道:“方丈师兄,此事我不便多言,还请你来说吧。”灵智叹了口气,他眼望青衣秀士,悠悠地道:“青衣掌门,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人与你有旧,昔日还与你并称龙凤,你应当还记得这些往事吧?”
青衣秀士神色凛然,只点了点头,并不回话。那厢项天寿却已大吃一惊,颤声道:“朱军师人在少林寺?”
怒苍山潜龙凤羽,昔年辅佐山主,智退万军,端的是威震天下的谋臣,但二十年前怒苍山败亡,凤羽出家求道,潜龙下落不明。如今好容易找出道号“御赐凤羽”的唐士谦,却又听得潜龙落在少林手里,怒苍三人心下一凛,只觉棘手之极。
杨肃观不再多言,朝秦仲海拱了拱手,道:“家师诚心相约,还请秦兄率领阖山弟兄,同来礼佛参拜,敝寺上下竭诚招待,不敢有分毫失礼。”
秦仲海心道:“他妈的,原来潜龙在少林贼秃手里,这下可有得打了。”他心下虽然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道:“杨郎中订下这约会来,是要咱们现下就跟你回寺么?”
杨肃观躬身拱手,道:“家师言道,贵山能人众多,若只请了寥寥数人,不免失礼,便想请贵寨所有弟兄同来敝寺,盘桓数日再走不迟。”
听得此言,怒苍山众人无不大怒,照天绝僧的意思来看,竟是有意一举挑倒整座山寨了。秦仲海嘿嘿冷笑,道:“尊师好大的胃口,只是咱们身上的肉多得很,他一口吃得完么?”
杨肃观微笑道:“秦兄若要担忧害怕,那便不必来了。”
秦仲海暗自盘算,山寨复兴不过月余,说来根基未定,各方豪杰散居四海,未闻怒苍复寨者所在多有,方今若想提振声势,定须开战立威。少林要以江湖规矩邀战,倒不失为一个便宜的宣扬法子,一来少去许多兵马损伤,二来又能迎回本山军师,何乐而不为?
秦仲海武功大成之后,早有意与天下豪杰较量,心念于此,登即朗声大笑,喝道:“好!就请杨郎中传话回去,便说七月一日鬼门开之时,我怒苍弟兄自会到少林拜山,与你师父谈武说文,讲古论今!”杨肃观欠身道:“秦兄快人快语,在下在这里代家师谢过了。”
双方约会已定,杨肃观便拱手肃客,道:“诸位可以离去了。”高天威等人见他喧宾夺主,不免面露怒色。宋德光更是大声叫道:“这帮贼人好生可恶,怎能放他们离开?”
杨肃观微微颔首,朝祝家老妇一指,道:“诸位,咱们既定约会,不必在此刻多起争执,不知几位能否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放过这位婆婆?”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好!就看你杨郎中的面子!今日且放这贼婆回去!”他深恨这名老妇说话侮蔑自己母亲,有意狠狠惩戒一番,说着便揪起她的衣领,伸臂一挥,将她奋力掷出。尖叫声中,那老妇身子直朝高天威等人飞去。
高天威等人见祝老夫人直直撞来,势头实在太强,不敢伸手硬接,便让了开来。灵智站在一旁,眼看情况危急,当下袍袖轻拂,劲力到处,已将来势消解。那老妇的身子便跌下地来,她虽然身怀武艺,但秦仲海这么随手一抓,内力直透体内经脉,只摔得狗吃屎一般,弄得狼狈无比。
秦仲海喝道:“这老贼婆口无遮拦,正该教训她一番!大家这便走吧!”
正教诸人见秦杨二人已做约会,知道正教即将与怒苍山开战,届时双方龙争虎斗,只怕是江湖难得一见的大厮杀,当下便都让开道路,无人再上前阻拦。
那祝老夫人最恨怒苍群匪,想起三名爱子死于这帮人手中,内心直如泣血,只见她孤身缩在角落,脸上神情悲苦,口中低语,却没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杨肃观见自己随口一个请求,秦仲海便尔释放人质,料来他对自己还念着旧情。他望着秦仲海的背影,眼看他便要离庄而去,忽地脱口唤道:“仲海!”
秦仲海听他以旧日称谓叫唤自己,心中也是一动,忍不住停下脚来,回首道:“杨郎中还有事么?”
杨肃观并不言语,只缓缓上前,与他并肩站立。
时值黄昏,二人各怀心事,同望满天晚霞。
“柳门二将,文杨武秦”,过去多少回并肩同眺?自今而后,两人是敌非友。人生沧海桑田,潮起潮落,真如春梦一般。一旁有识得他俩的,无不暗暗感喟。
杨肃观低声道:“仲海,你怨我么?”
秦仲海摇头微笑,他拍了拍自己的铁脚,道:“套一句你们和尚庙的说法,咱俩各有各的缘法,不羡,不怨。你有你的为难,我有我的命数,秦某便算死在你的剑下,也不来怪你。”
夕阳无限好,晚霞映上他们的面孔,竟让人睁不开眼。杨肃观眯起了俊眼,忽道:“还记得京城那家小酒铺么?”
秦仲海哈哈一笑,那夜杨肃观作兴相邀,两人喝得酩酊大醉,乃是相识来第一回共饮。哪知道命运乖离,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从此秦仲海断体残躯,受难离京,直到半年后才再次相会。秦仲海拍了拍他的肩头,取笑道:“不说别的,你的酒量实在差了点,喝得乱呕乱吐,全身肮脏,还要劳动老子送你回家。可真羞得很了。”
杨肃观嘿了一声,佯怒道:“哪有这等事,你可别胡乱编排。”
回思往事,两人同声大笑。秦仲海挂念卢云、伍定远等旧日弟兄,便问道:“大伙儿这些日子怎么样?你和卢兄弟、伍制使还常去喝酒?”言语之中,竟似有些热切。杨肃观淡淡一笑,道:“伍制使外放辽东,卢知州也定亲了。大家都忙得紧,哪来时光饮酒?”
听得故人尽皆安好,秦仲海脸上露出微笑,问道:“韦子壮那小子呢?又生儿子了?”
杨肃观道:“他托我转告一事,说你欠他的五百两银子甭还了。”秦仲海哈哈大笑,道:“亏他还记得,我倒全忘了。”
两人说笑一阵,杨肃观忽地叹了口气,他眼光向地,轻声道:“保重了,咱们少林寺再会。”说着自行转身,眼看灵智等人在等候自己,便自行走了过去。
秦仲海抬头望去,只见青衣秀士与项天寿也在相候。他迈步过去,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