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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金玉王朝 i 夺玉+番外 by风弄-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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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可以这般左右另一个人的心境,实在是天公造化。

白雪岚也长叹一口气,回过头来,「我这不好的脾气,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何尝不明白,小半辈子下来,结怨多,结缘少,终有一日是自作孽,不可活。」

宣怀风脸色微变,止住他道,「受伤的人,心情低落是常有的事。你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

「这是大实话。红尘走一回,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白雪岚不理会,自顾自往下说,「我们白家,先祖是恶匪,后代们翻身拉一帮兵,抢到地盘,就成了军阀。我不像你,有个大家出身的母亲,传承一身书香贵气。我身上这点霸气,是祖宗们传下来的,你看不惯,讨厌我专横,我明白得很。没什么,我们就这么耗着。也好,我当权一日,就留你一日;你陪我一日,我就快活一日。等我败了,没本事拦你了,你尽管跟别人走。」

说到后面,不知不觉真的触到伤心处。

脸上倔强地冷笑着,一滴热泪却藏不住,微颤颤挂在眼角。

眼睑一闪,惊心触目地直坠下来。

宣怀风见着这一幕,像心口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麻麻痹痹的痛。

下意识伸过手,想帮白雪岚拭泪,到了面前,才发现自己连条手绢也没有,就这么直接触他面颊,似乎不妥。

指尖停在半空中。

白雪岚就那么一低头。

在匀称好看的指甲上,蜻蜓点水一般,非常虔诚地,轻轻一吻。

像有什么,就此倾泻在小小的指尖上。

轻如鸿毛,又重若泰山。

宣怀风蓦地一出神,痴了几秒,抽了长长一口气,才把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手缩回来。

「你……」

刚说了一个字,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把沉浸在此时此刻的两个人,完全惊醒过来。

「谁?」

「报告总长,年太太来了,说想见见宣副官。」

宣怀风大梦初醒一般,正梳理着起伏的情绪,忽然一听姐姐来了,心跳更乱。

不禁看向白雪岚。

白雪岚沉吟片刻,「她大概是记挂着你了。快去吧,陪她坐坐,要是她高兴,留她在公馆吃饭也好。」

宣怀风答应一声,生怕姐姐干等,赶紧去了。

宣怀风从白雪岚那里出来,径直往花厅那头去。

到了门外,恰听见里面有个男人说话,不禁在门边停了停脚步。

「……多蒙关照,正该去府上请安的。」

里头一个女子立即笑道,「请安的话可不敢当。不过,我这些天听戏入了迷,正满心想请您给我讲讲戏呢。要是肯答应,那可再好不过了。」

正是他姐姐的声音。

宣怀风好奇地走进去,一看,宣代云正坐在小圆桌旁,低头写着什么,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和她聊天的,竟是白云飞。

白云飞行事很谨慎,到了海关总长的公馆里,处处都极礼貌,一看见宣怀风,马上就站起来了,含笑道,「宣副官,打搅了。」

他穿着一身绿哔叽长袍子。

这颜色寻常人不容易穿得好看,偏他肤色白皙,身材高挑,穿这一身倒显得人更纤长秀气。

问好的语气和神态,也透着一股常人难及的俊逸风流。

白雪岚说他是贵族后裔,倒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宣怀风见着他,难免想起白雪岚说的那些闲话来,心里不知该是什么滋味,不由自主朝他手腕上一瞄,可白云飞垂着手,宽口长袖子遮住腕间一块,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好对白云飞微微一笑,「白老板,难得你上门,有失远迎,请坐。」

打个手势,请白云飞坐下。

又叫了一声姐姐。

宣代云拿着笔正在纸上写东西,只低着头应了一声。

宣怀风看她忙着,先坐下来和白云飞寒暄。

又叫听差再送热茶和点心上来。

闲聊了两句,宣代云已经完工了,在一张香喷喷的信笺上写了年宅的电话和地址,笑盈盈递给了白云飞,说,「答应了和我讲戏的,可别托辞不来,让我白高兴一场。」

白云飞连忙双手捧了,「哪里的话,这是年太太赏脸,绝没有推辞的道理。」

宣代云待他极和善,又向他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回过头来和宣怀风说,「好些天不见,你怎么不去看我?」

宣怀风说,「最近事情多,没空,过几天等闲下来了我再过去吧。」打量了宣代云和白云飞一眼,不禁问,「对了,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我们是刚好撞上的。」宣代云把涂了牡丹红的指甲往绦色小袄弹了一弹,眼神从正襟危坐的白云飞身上悠悠一晃,「汽车开到公馆大门,就瞧见白老板也下了黄包车。你说,是不是巧?」

显然很高兴和白云飞这番巧遇。

宣怀风知道姐姐迷上了白云飞的戏,可爱看戏却是姐姐的自由,自己完全干涉不得,目光又转回白云飞处,道,「还没请教白老板的来意。」

白云飞落落大方地说,「今日过来,一是给白总长请安。平日常常得他提携,这些天没见,听说身上有些不舒服,过来问候一下。」

被伏击中枪的事,因为不想闹得满城风雨,白雪岚命令外面封锁了消息。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过去这些天,有些小道消息传开也是意料中事。

宣怀风轻描淡写地说,「总长只是批公文批到夜深,略感风寒,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白云飞稍感安心地说,「原来是着凉,那我就放心了。」又问,「可以见一见总长吗?」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因为挂着绷带,基本上不见外客,婉拒道,「下次吧。」

白云飞是一点就透的人,当即不再提求见的事,想了想,对宣怀风道,「还有一件事,我大后日在天音园上新本子,唱的《梨花魂》。不知白总长和宣副官可得空,过去听一听?」

宣怀风这才知道他是过来找人捧场的。

只要做戏子,谁不想多找几个有钱人捧,每逢出新戏,几个重要大客各处都要打招呼,这也是常理。

但白云飞这般人才,令人一时难以将他和寻常戏子看待,所以才有些诧异。

宣怀风心里叹了一声,反而对白云飞有些同情起来,和颜悦色地说,「总长还在养病,这个我可说不准,再看看吧。」

宣代云「呀」了一声,嗔着宣怀风一眼,「怀风,你真是的,人家好心好意来请呢。我想,这养病和听戏是不冲突的,听着好听的戏,心情好了,病不是好得更快吗?」

白云飞不想让人为难,忙道,「要是总长没有兴致,云飞也不敢强求,毕竟养病才是正经大事。这样吧,就请宣副官转告一声,大后日天音阁的包厢,我为白总长留着。他要有心情,就过来听听;要是没工夫,就算了。」

宣代云道,「白老板,你也帮我留一个包厢,可行?」

白云飞说,「年太太每次都捧场,云飞受宠若惊,包厢一准给您预留下来。」

「那就谢谢你啦。」

「您说哪里的话,应该是我多谢您才是。」白云飞显然也不想久留,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向宣怀风告辞,「白总长养正病,宣副官必定也比平日忙,我就不打搅了。」

宣怀风站起来送出花厅,下了台阶,礼貌上客套一句,「怎么就坐这么一会?聊聊再去不迟。」

白云飞说,「实在还有别的事。白公馆这边事了,我还要去林宅一趟。」

宣怀风猛地一愣。

深呼吸了一口,只觉得脸上僵硬硬的,强作从容道,「是了,奇骏也是常捧白老板场的,这出新戏,他必然去看。难道连他也要你亲自过去请?」

白云飞苦笑着摇头,「本来说好,他是去的,这本子新上手,他就到我家来看我练过几场,极喜欢。偏偏前几天出了事,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看来大后天是出不来了。我得他看得起,彼此交了好朋友,所以每每有空都过去探望一下。」

宣怀风惊道,「怎么?他出了什么事吗?」

白云飞皱眉说,「具体怎么一个过程,他说得不清不楚的,似乎是前几天坐汽车到城外,被几个土匪绑了票。幸亏土匪看得不紧,让他瞅了个空,弄松了绳索,一个人光着脚从野地里逃回来的。人虽然回来了,但连吓带冷,弄出一身病,现在每日都请德国大夫看病打针呢。」

宣怀风听得心里一抽一抽。

奇骏也是大家少爷出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遇上匪徒,那真是凶险万分的事。

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他凄凄惨惨的卧床,反而是白云飞到他床前宽慰去了。

越往下想,越是难受。

白云飞见他脸上都变了颜色,似乎有些激动,劝解道,「宣副官,你别太担心,毕竟只是虚惊一场,现在这世道,处处都不太平,能够有惊无险的回来,就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昨天过去看他,他已经好些了。再过三四天,估计就能下床走动。」

如此安慰了宣怀风几句,又说,「对了,你们也是老同学,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没有?」

宣怀风心里像挨了一下酸刺。

暗忖,我和他的话,怎么能让你带给他。

宣怀风摇了摇头,说,「不麻烦你了。等我得了空,亲自过去探望他吧。」

心不在焉地送走了白云飞,返回来时,心里却完全按捺不住。

索性直接去了小电话间,拨了去林宅,对接电话的听差说,「这里是海关总长公馆,请问林奇骏在吗?」

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莽撞了。

奇骏如果正在床上,怎么能叫来接他的电话。

正要改口询问林奇骏的状况,偏偏那听差动作快,一听是海关总长公馆来电,立即就丢下话筒跑里面传话去了。

宣怀风只好懊悔得拿着话筒等。


第二十四章

不一会,电话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男声在里面问,「我是林奇骏,请问是白公馆里哪位?」

宣怀风正想着他的病况,着实有点担心,忽然听见他嗓音隔着话筒传来,似乎又无大碍,只是比平常沙了一点,心不由松下来。

一张一弛之间,心情却更难以持静,直泛起咫尺天涯之感。

如果论交情,他自信和奇骏应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

但说及实情,情何以堪。

竟是各置一处,两不相知了。

绑票、逃亡、生病这样的大事,还要从外人嘴里听说了才知道,那种酸涩不能言的滋味时刻萦绕,宣怀风实在不知该怨谁才是。

他沉默了一会,那头似乎已经猜到了。

林奇骏在电话里试探着问,「怀风,是你吗?」

他叫起「怀风」二字来,极端的温柔,宣怀风心里微微一颤,小小的「嗯」了一声。

林奇骏顿时连声音也精神起来了,「想不到是你,你怎么想起给我打个电话?」

他这样惊喜交加,倒让宣怀风大为愧疚。

仔细想一下,当了白雪岚的副官后,自己真的连一次电话也没有给奇骏打过,怪不得他这么惊诧。

宣怀风问,「我听说你病了,现在怎样了?」

林奇骏说,「不过是遇到一些事受了点惊,至于遇到的事……在电话里说这些也不方便,只是现在这世道真够乱的。我吃了几天药,已经好了大半,得你这一句问候,余下的小半估计也能立即就好。」

宣怀风说,「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我打个电话,就有这样奇效?」

林奇骏立即道,「不骗你,我算过我们时辰八字的,你可真的是我命里的扁鹊华佗。」

宣怀风听得心里微沉,顿了一下,才淡淡地问,「一阵子没见,你哪里学了这么些油嘴滑舌的话?」

那头被迎面泼了一瓢冷水,猛地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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