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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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我枯竭的精气猛震,内腑喷出一缕蓬勃生气,游走全身。啸声轰然大作,高亢入云,展开了绝地反击。
妖怪们齐齐色变。啸声如同咆哮出海的怒龙,掀起不断高涨的惊涛骇浪,将余音冲撞得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轰!啸声挟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灭余音,四下里一片木然,只剩滚滚如雷的啸声,震得风云变色。
金碧辉煌的魔主宫已在眼前,檐梁殿瓦五光十色,宏伟壮丽,而陡直的沙罗峰正在上方不远处。
“多谢楚度你口下留情了。”仰望云霄深处那个孤傲笔直的身影,我平静的道。输在我处心积虑之下,楚度并不冤枉。
这番较量从一开始,我便占尽优势。声音相抗,最终靠的是气。比起气脉悠长,气机玄奥,天下又有谁能胜过我?神识气象术的本源就是气,而犹如苍穹灵藤的生气,令我真正做到了生生不息!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偏又令楚度不得不应战,战略可谓被我挥到了极致。如今楚度颜无光,必然心情烦闷,接下来交锋我又赢得了心理优势。zxs8
四周鸦雀无声,五大妖王伫立在沙罗峰脚的魔主宫前,遥视我的表情各不相同。夜流冰又惊又怒,碧潮戈满脸欣慰,龙眼雀平静中暗藏一丝欣喜,阿凡提冷漠木然,悲喜和尚露出深思之色。
“你果然来了,总算未令楚某失望。”站在魔刹天的最高处,楚度淡淡的道。目光仿佛穿越了数百丈的距离,直射我的双目。
“你盛情相邀,我怎么能不来?”我不动声色道,“林飞虽然势单力孤,但这点胆色还是有的”
“上来吧。”楚度的身影倏然消失在视野中。
相比魔主宫,光秃秃的沙罗峰似乎显得寒酸,但自有一种古朴玄异,凌驾万物的然气韵。越靠近沙罗峰,我的心跳就越忍不住加快,仿佛重回到怨渊幻境的那一刻。
通往峰顶的山径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我尽量放慢脚步,调匀气息。刚才的较量令我损耗了不少妖力,必须抓紧时间恢复。
距离峰顶越来越近,我的心态反倒愈加从容镇定。一步一步,走向白雪皑皑的孤高山巅,一步一步,走向俯视大地的天空。
高耸入云的沙罗峰铁树映入眼帘。
我忽然仰天长笑,热泪滚滚。
我终于走到了。
二十多年的辛酸悲苦化作一声带泪的长笑。无论将来生死祸福,无论此行是凶是吉,无论付出了多少代价,我终于站在了最高处。
下方的妖怪犹如点点蝼蚁。
距离沙罗峰铁树十丈开外,楚度盘膝而坐。身前一几一炉,炉上茶沸,几上放着两只圆盏,。雪花飘近周遭,立刻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些年来,你是第二个登上沙罗峰顶的人。”楚度神色恬静,提壶斟茶,“无论如何,你当得起楚某这一杯茶。”
“山路陡狭,只容一人而上,”我缓缓坐下,从容不迫的举盏一饮而尽,“永远不会有第二个登上沙罗峰顶的人。”我言辞锋锐,试图激怒楚度。
楚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神情无忧无喜:“走上此路,你是否感到过后悔?”
“高处不胜寒。”我默默的道,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悲伤。鸠丹媚、海姬和甘柠真的容颜在眼前闪过。
目视远方,楚度忽然道:“跟我说说阿萝的事。”
我冷笑道:“难道你挂念师傅?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我有什么不同吗?”楚度意味深长的道,“海妃的死,并非是我魔刹天下的手。”
我心头一跳:“我不懂你的意思。”
“吉祥天毫无必要杀害海妃,除非是为了更大的图谋。而你,与吉祥天的关系似乎不浅,海妃一死,你得到的好处最大。”楚度森然道,“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我一时心中惴惴不安。想不到楚度心细如,连这等隐秘的勾当也被他进出。不知我和龙眼雀暗通款曲,他是否清楚?
楚度冷笑一声:“论起心狠手辣,你并不比楚某差。”
我木坐良久,颓然道:“不错,你我没有什么不同。”一言既出,已知不妙。我本是挟初战的胜威而来,气势正盛,却被楚度三方两语,撩乱了心境。
“听说甘柠真几个月前离开了清虚天?”楚度看似轻描淡写的道。
我心中雪亮,再也不能任由楚度掌控话题说下去了。当下反唇相讥:“师傅在龙鲸腹内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楚度你可感到满意么?斩草当除根,以你的势力,找出她应该易如反掌吧?需不需要我帮忙呢?”
“住口!”楚度厉喝道,“阿萝是你的师傅!”
“她更是你的妻子!”毫不畏惧的与楚度四目相对。
炉火忽地熄灭了,茶壶已冰凉,迅被白雪覆盖。
沉默许久,楚度涩声道:“是我辜负了她,所以我时常感到后悔。”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我愕然地看着他,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这样的话,我是不会,不愿,也没有勇气说出口的。
原来我比楚度更狠,更能舍弃。
“瞧在阿萝的份上,楚某给你一个机会。”楚度缓缓起身,出神的望着沙罗铁树,“只要你就此离山,觅地隐居,我便放过你。”
我笑了笑,不说话。楚度森然道:“以你世态的妖力,在楚某手下没有半点机会。”
“机会不是别人给的,也不需要要别人给。”我站起来,冷冷的道,“我想要的东西,自会凭双手拿到。”
楚度神色一寒,庞大的气势瞬间遍及峰顶。漫天雪花似被狂风席卷,忽地消散。积雪无声融化成水,山顶变得光亮如镜。
“说千道万,终究还是要动手一战。”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展颜一笑,“在此之前,请容我验证一下。”
“验证什么?”
“验证怨渊是否真的那般神奇。”
楚度面色一变,四周的空间顿时坚如壁垒,令人举步维艰。
“害怕了吗?还是你一直都清楚,天定的魔主并不是你楚度?”我声如爆雷,气息震荡,数丈距离被倏地缩短,来到了沙罗树旁。
仿佛是期待,又像是恐惧,楚度木立不动,眼睁睁的望着我的手掌抚上沙罗树干。
刹那间,花开似雪,竞相怒放。
楚度的神情似已僵硬,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身上,须皆白。这一刻,我觉得他仿佛被掏空了魂魄,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躯壳。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看,这就是天命,我才是魔刹天真正的魔主。”我毫不留情的打击他,“哪怕抛弃了师傅,你也成不了魔主。”
“天命?”楚度喃喃的道,蓦的爆出一声激愤的怒吼,“什么是天命?楚某从来不信!沙罗铁树,只为自己盛开!”
他全身气势猛然暴涨,妖力像呼啸的风雪疯狂攀升。奇诡的一幕出现了,沙罗铁树一阵摇晃,盛放的白花剧烈的抖动,一朵接着一朵的收拢花瓣。
我瞠目结舌,这不可能!除了天定的魔主,谁能操控沙罗铁树?除非魔刹天亿万年的传说是个谎言,除非怨渊示错了未来!
这绝不可能!我仰天狂叫,双手全都贴紧了沙罗铁树,铁树抗拒般抖动,却又忍不住迎合,满树白花时而盛放,时而收拢,似在苦苦挣扎。
为什么?我又惊又骇,疑云重重。为什么我能令沙罗铁树盛开,而楚度却能使它闭合?
魔刹天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魔主?
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沙罗树根部,缠绕着一根极细的藤萝。长长的藤萝色泽幽碧,仿佛纤细的弱草一折便断。藤萝上,肉眼可辩的深绿色黏液正慢慢向上流淌,又一点点退落。
藤萝!
阿萝!
深绿色的黏液!
黏糊糊的墨绿色的液体顺着师傅的双腿向上蠕动!
“这是师傅!这是师傅的本体!”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完全不能置信眼前的一幕。
楚度凝视藤萝的眼神浓烈的化不开。
我震惊的看着楚度,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你,你,你难道是沙罗铁树?”
楚度冷冷的回望我,宛如一尊亘古伫立的石像,过了很久,他一字一顿,重若千钧:“沙罗铁树,只为自己盛开。”
我唇舌麻,一下子全明白了。
楚度是沙罗铁树的树妖!而师傅正是那根缠绕他的藤萝!
难怪他能令沙罗铁树的盛花闭合!除了魔主,只有沙罗树自己才能做到!
楚度的声音低沉幽远,仿佛在另一个天地中响起:“若你一出生,便得知此生被他人主宰,心中会是何等滋味?你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附庸,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别人而存在。无论你怎么努力,无论你怎样挣扎,你的惊艳只是为了另一个人而盛开。”
他含泪狂笑:“这便是魔刹天的传说,这便是楚某注定的命运!”
“换作是你,你服不服?告诉我,你服不服?服不服?”楚度像一头咆哮的雄狮,“楚某不服!”
“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天定的魔主?”楚度指天怒啸,“让楚某来告诉你,楚某便是天!楚某的命自有楚某来定!”
我怔怔的望着他,脑海一片空白,群山峰谷之中,苍天大地之间,响彻楚度不平的厉吼,久久回荡不散。
第二十册第四章谁主天命
耳畔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回声;我从未见过楚度如此疯狂失态的摸样。沙罗铁数仿佛在咆哮,天地山河在颤粟,整个魔刹天的风雪似都打在了沙罗峰巅。
冰冷的雪湿透全身,竟似有些烫。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之所以敢来鲲鹏山,是因为当日楚度亲口许诺不杀我。按我原先算计,楚度一言九鼎,赴约的最坏结果是被他痛殴一顿,受些重伤。
而我却能捞到不少好处,一是利用这次赴约,在魔刹天打响自己的威望,在众妖面前树立自己与楚度分庭抗礼的声势;二来与楚度这等知微高手较技,了解双方的差距,会令我获益良多,提升自身实力;三来,我可操控沙罗铁树开花,验证自己的魔主身份,从而狠狠打击楚度的信心,为日后真正的生死相搏埋下一颗种子。
然而眼下形势突变,知晓了楚度的惊人秘密,我多半会被他不顾一切地斩杀灭口。早知如此,我拼着道心受损,也不会白白送死。
不知过了多久,楚度烫的目光恢复了冰雪的寒冽:“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言辞决绝,不容置疑。
我的心骤然一沉,听楚度的口气,摆明是要杀我了。脑中急思对策,我冷静问:“楚度你是否还记得脉经海殿的许诺?”
楚度唇齿抿出一个讥嘲的弧度:“你在害怕?怕我杀了你?”
我慢吞吞地道:“你若反悔失信,我也无话可说,权当碧大哥的铮铮铁骨白跪一次。”
楚度冷笑:“当日潮戈下跪为你乞命,你满脸激愤不甘。如今死到临头,却又把潮戈推出来保命。上苍指定的魔主,居然是一个贪生怕死、厚颜乞命之徒!”
“你错了。碧大哥既然为我忍受奇耻大辱,我便要保全此命,方才对得起他的牺牲。”我坦然辩驳,“没有贪生怕死,哪来的抗天争命?至于乞命求饶,那是你做出的承诺,我从未求过。”
楚度漠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换做是你,难道会一句口头承诺束缚住?”
此时,我胸中已有了应对。略一沉吟,我从容不迫地道:“你不会杀我。”
楚度神色一历:“楚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为何不敢杀你?”巍巍森森的气势霎时笼罩山顶,凌厉的杀气潮水般向我压迫而来。
我运转神识气象术,气机牵动,卸去四周一**杀气:“你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