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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十里红莲艳酒-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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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凰,我看错了你,你不是胆小鬼。”重莲侧着脸,淡淡地笑了,“你是个骗子。”

“哪里哪里,宫主言重了。”

重莲走了。

我坐在回廊间,凉生半臂。满湖的莲蔓延盛开,一如血融火燃。

秋风十里红莲,红莲十里飘香。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换作是别人,早没命了。”

“海棠姐姐。”我回头嘻笑,“原来你也有偷偷摸摸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宫主知道我在这里。”海棠发间别了玛瑙,眼似玛瑙,“但若不是有让他留恋的人,他也早已不在这里。”

“哦。原来海棠姐姐也懂这些东西,若不是您天生美貌,我看你天天吃素心地闪亮却不动凡情,一定以为你当过尼姑。”

“我确实是还俗而来。”

“啊?真的假的?”

“若不是有值得我还俗的人,我也不会离开寺庙半步。只要我跟了谁,谁让我杀人,我就眼睛都不会眨。”

“姐姐别威胁我,他要真这么恨我,一掌就毙了我的。”

“你不会死的。他永远不会杀你。”她顿了顿,“但将来你会后悔。你放弃了什么,应该比谁都清楚。而你,仅仅是为了一个早已回不来的梦境。”

“你来过这里没?这里景色蛮好。”

“尔虞我诈宫主见得多了,欺骗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更是习以为常,但他这样相信……”

“海棠姐姐,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

我翻上屋檐,逃之夭夭。越过几个屋顶,看到雪芝拿着一堆泥巴狂奔。而在她前面东躲西闪的,是面色发白的步疏——任她再是国色天香天仙下凡,到底也是女人。

我从来不怕毛虫,雪芝整我颇无意趣,这会玩得不亦乐乎。

重莲走出来,挡在步疏面前,拍掉雪芝的手。雪芝怒了,步疏又出来安慰。最后变成步疏哄着雪芝进房,重莲在后面摇头,笑着进去。

我特别想用手指摸摸眼角,弹出几颗老泪来悲情一下。但怎么也哭不出来。

一夜过后便是重莲的婚礼。

而我所能记得的,只有我和他初识时,有些孩子气的日子。出初江湖时,愣头青一个的我,在长安熙熙攘攘人群中,目送他远去的日子。

简单而纯粹的日子。

在京师,在长安,在温软夏风中的好日子。

正文 六九

翌日黄昏,我和天山的人站在礼堂里面。门外斜阳和满院的红莲融作一处,红妆翠袖,花叶两分明。

重莲站在人群中央,镇定自若。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穿大红色的衣服,也是头一次看他把头发挽入冠中。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适合这种世俗的颜色,但我似乎错了。那头惹眼的发一藏起来,脸就完全露出来。

什么叫做绝艳,这一刻我才有了领悟。

不仅是我,几乎所有人都没了心思等新娘,目光一双双扫在他脸上。

娘把重莲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咂嘴:“重莲这小子真的长得好看,难怪这么多女人为他发疯。今儿过后,步疏的日子不好过了。”语毕又看一遍,“真的太标致了。如果你是个闺女,我一定要他娶你。”

“娘,您该说,如果他是个闺女,一定要让我娶他进门。”

“你那么矮,能娶他么?”

“你看这场子里有几个人比我高?”

“你就有本事和比你矮的小老头比,干脆跟我比算了。哪个练武的人会像你这么矮的?你看人家雪天都比你高。”

“您能不能别提那个字?”我拉过雪天,和他划了划身高,“你看,分明是我高。”

“我不想和你说别的,我早告诉你我想要女儿。如果不是你长大了,我一定阉割了你让你扮姑娘。”

周围的人都捂着嘴忍笑。我看看司徒雪天,干脆保持沉默。

司徒雪天用扇柄敲敲手心,小声道:“啧啧,这天底下谁穿礼服的样子我都想过,就想象不出莲宫主的模样。今天总算看到,实在不错。但更奇的是,重莲成亲,另一半竟不是我们林二公子。”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谨防老娘听到。

缺右眼道:“老子实在想不通,这衣服可以卖十万!”

我嘿嘿一笑。

司徒雪天道:“宇凰哥,说老实话,那银子你弄哪里去了?”

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重莲身上那缎子,我用鼻子嗅嗅都知道是天山的货。我一听那价位就知道了。会在人家成亲的时候钻空子骗钱,除了你这缺德的,没人做得出来。”

“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想瞒我?”

“就算是我做的,你也分不到半两银子。你少把你老爹黑商那套使我身上。”

“谁跟你说我要钱了?我就好奇你怎么使的。”

“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靠近。

“其实,这银子……你再过来点。”

他再靠近,仔细倾听。

“哇————!”

司徒雪天捂住耳朵,唰地蹲在地上。随即我耳朵就被人拽住,我娘道:“新娘子都来了,你们还闹!”

四人抬轿摇摇晃晃来了,两面开道锣,两位侍女提灯走在轿前,轿后又有两位侍女持雉羽宫扇,四位执事手持红黄团扇,两位执事举伞盖。

舞狮颠轿,鞭炮烟起。

不少人一路追随前来,直到轿子停在礼堂前。

我捂住眼睛。不知道是否不大适应这边的气候,眼睛疼。

娘问:“怎么了?”

“不知道。”

“你小心别沾水了,不然会很痛。”

“没关系,船都沉了,何必挣扎。”

重莲回头看我一眼。我挪开视线,笑道:“看来是没用老娘给绣的小黄鸟,不吉祥了。”

“宇凰,那个是你的名字!”

缺右眼道:“他的名字不就是小黄鸟么。”

我在拼命转移自己的视线,但天山的人背着步疏下来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呆了呆。

夕烟苍然。

她一身大袖大衫,大红罗褶裙,深清的褙子和霞帔,头上的凤冠闪闪摇晃。

迈过火盆,舞狮者拦路。步疏掏出红包,同时琉璃射三箭,一箭指天,祈求上天的祝福;一箭指地,代表天长地久;一箭指向远方,祈求未来的生活美满幸福。

步疏袅袅来了。

她隔着冠上的珠帘,和重莲对望。

不管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此,在场的许多人对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红烛灼灼。

她停在他的面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若隐若现。两人的眼中仿佛再容纳不下别的东西。

“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这会儿不仅是右眼失去光明,左眼也像瞎了一般。我只能听到主持说话的声音。

“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今朝结婚成家,尊老敬贤双亲,接下来是二拜高堂,愿重甄老宫主等几位老人家挨在天之灵保佑二位一生平安,白头偕老!”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重莲和步疏对着几个灵牌鞠了躬。

“接下来是夫妻对拜,二位新人向左向右转——”

他们转过来,面对彼此。顿时像失了心一般,我握紧刀柄,往前迈了一步。

司徒雪天立刻抓住我。

“一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鞠躬!”

重莲和步疏对着鞠躬。我这才留意到站在他们身后,一脸懵懂的奉紫还有表情委屈之极的雪芝。

雪芝并没有看他们。她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的时候,她立刻转移视线,又看我一眼,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二拜夫妻恩爱,风雨同舟——再鞠躬!”

他们再次鞠躬。

分明是同样的动作,却是格外沉重。雪芝抓住奉紫的小袖子,往她身上揩泪水。虽然这小丫头实在讨厌,我还是想要过去抱她哄她。

不就是老爹改嫁么,有必要这么伤心吗?

“三拜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三鞠躬!”

说是这么说,听到这句,我终于冲上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对拜,已有人提前吼道:

“重莲你这死狗,当年杀了我的郎君,你也别想成亲!”

重莲没有回头,只是往前站一步,靠近步疏。

一个瘦小的身影蹿出。

黄昏倏尔而逝,突临的黑夜将一切吞没。

那身影还没靠近重莲,重莲已摘下步疏头上的凤簪,于指尖轻轻一弹。

一道银光闪过。

那女子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这时才看清楚那张清秀洁净的脸蛋,竟是后池。她汗流浃背,一点也找不出当时纯洁或是凶煞的模样。

凤簪刺入哪个地方别人未必知道,但谁都知道,重莲并没下杀手。

这时视野清晰了些,总算知道跃跃欲试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例如重莲身后的楚微兰,表情难看得很。

“我的婚礼也轮到你撒野?”步疏抬头,即便隔着珠帘,也知道她的表情不再娇羞,“为你的夫君?你为了什么我会不知道?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丢你的人!”

后池眼眶发红。若有力气,她必然要将步疏戳出几百个洞。

楚微兰也渐渐愤恨。她一甩手,一支袖里剑飞出。

步疏身形一闪,躲过。她从腰间抽出暗器,瞬间扎入楚微兰的脸颊。

楚微兰脸上立刻涌出大量鲜血,漂亮的脸废了。她撕心裂肺地惨叫。

步疏淡淡笑道:“若不是看你这么丑这么可怜,我一定不会手软。”

楚微兰一边哭喊,一边看着重莲。重莲的眼中仿佛没有任何人。

人群中的很多女子都疯狂了。她们看着步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没有人再敢出手。

还好方才我没有出手,不然我就算打过步疏,重莲也会帮她干掉我。

重莲没有娶错人,步疏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她已足够美丽,足够强大。

正文 七十

七十

一帮人进来,拖走了伤员。步疏拨弄着珠花,巧笑嫣然。

一切又在瞬间恢复原样。

重莲拿起秤杆,轻轻挑开步疏的珠帘。

烛光花影,清风飘香。

步疏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她是重莲的新娘,也没对我笑,我却在瞬间有些心跳失速。

重莲半侧着脸,情绪藏得很深。

龙涎香,鲛绡缎,两个金盏酒杯送到他们面前。他们端下来,对着彼此举杯,交杯。

恻恻寒轻,画楼上箫声四起。

大红缎子的主人竟看去有几分落寞。

酒声,酒香,美酒断肠。世界再无别的声音。

这样的婚礼,这样的祝福,也只有发生在这样的金童玉女身上。

平湖春园夜间更加撩人。他们选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再无法闻到重莲的味道。

他精神失常的时候,常常坐在重火宫的小园中,呆呆地看着花花草草。我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稍微一不小心,他的味道就消失了。坐得远远的,看着他,趁他睡着的时候拿衣服给他盖上,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脸颊,其实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而现在,他已经站在我够不着的地方。

新郎新娘向宾客敬酒。

步疏生性高傲。别人就算干了酒,她也只是小酌一口,甚至只是摆个动作,嘴皮子都不挨一下杯口。

我以为重莲也是这样的人,但我猜错了。

他一个个敬过来,每次都将酒斟得满满的,几乎要溢杯而出。每次,他都毫不犹豫地将酒一饮而尽。

人群中有人不断起哄,大笑着说莲宫主好酒量。

最后他站在我的面前。

以前就算喝一口,他也会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此时,他起码喝了一斤陈年女儿红,举止却正常得很。

如果不看他的眼睛,我会以为他真的是海量。

我知道他醉了。因为他看了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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