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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星空倒影-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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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殿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勉强振奋起精神,微笑着对迪安索斯王子说道:“为了欢迎您的到来,殿下,我专程为您准备了一场舞会。寒舍环境简陋,必不能与王都的繁华富饶相比,还请您见谅。”说完话后,他似乎是想拉着迪安索斯王子的手走入大厅,可是忽然又顿住了自己的动作,左手轻轻一挥,虚引着尊贵的客人进入了房中。

在转身的刹那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迪安索斯王子的随行队伍中露出脸来,让我心头一震。错愕间,那个人也看见了我。他同样全身一僵,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我们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跟随着两位王子进入了会客厅中……

佳肴、美酒、轻快高雅的三步半斯特拉风舞曲、手持精致折扇的娇艳而造作的贵妇人以及神气十足高谈阔论的贵族,这是一场极其标准的上流社会社交舞会。里德城几乎所有稍具身份的头面人物都聚集在这里,甚至就连附近一些市镇的名门子弟也露了面。对于上流社会的成员来说,没有人愿意放弃亲近一个总督和结识一位王子的机会;而对一些来自比较下层的中小贵族和商人来说,这是提高身份、寻求出路的绝好机会。或许在某个我所不能见的角落,某些人的命运已经因为一次会面、一场交谈或者一支舞蹈而发生了改变。

华美的衣着带着浓郁的香粉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各式晶莹的饰品在人们眼前划过一道道光流。宾客和主人们举杯同庆,为了彼此的健康和两国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所谓“友谊”。

而此时,两位王子——主人和客人中的首脑——则沉静地坐在一边。迪安索斯王子看上去有些愧疚,他在偶尔与路易斯殿下进行的交谈中总是低着头,不愿与殿下的目光相接触。路易斯殿下的神情有些落寞,但他看起来并没有责怪迪安索斯王子的意思,正相反,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宽慰对方。

我装做不在意地样子,将目光投向舞池中央,缓慢地踱着脚步向两位王子的方向靠拢。在嘈杂的人群中,我模模糊糊地听到迪安索斯王子说着:“假如……你愿意……那样的人……王位……我就……”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劝告着什么。可是路易斯殿下看起来有些迟疑,他的眼中流露出少许留恋的情感,然后微微摇了摇头。见他如此,迪安索斯王子看上去有些失望。他又隐约说道:“对不起……我……国家……必须……如果你改变……随时……支持……”

我还想听得更多,忽然一个看上去相貌堂堂的克里特军官挡在了我的身前。他热情地向我敬酒,对我表示尊敬,搂着我的肩头去找那些单身的女士们搭讪,不久之后又消失了踪影。这时我才发现,在两位王子的不远处,几位军官看似不经意地守住了各条通道,用一些隐秘的手段将那些有意或者无意接近两位王子的人挡驾在外面,路易斯殿下的亲信卡莱尔将军和里贝拉伯爵也在这些人之中。卡莱尔将军总是纠缠住那些克里特的武官讨教剑术问题,或是向靠近的夫人小姐们吹嘘自己的武勇,讲述自己的战绩,里贝拉伯爵则一本正经地拉住所有从他面前经过的人滔滔不绝地研究古代的贵族礼法和法律教条,让人们落荒而逃。

作为温斯顿帝国二王子达伦第尔殿下的心腹,姆拉克将军正在陪一位美艳的克里特贵妇人跳舞。自从我注意到他开始,这大概是他跳的第四支舞曲了。在这位女士迷离的双眼注视下,姆拉克将军满面红光。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可两只眼睛射出的灼热神采几乎要把怀中这位女士的衣裙烧成灰烬。

自始至终,没有人去打扰两位王子的交谈。

这时候,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给了我一个急切又神秘的笑容。我心中一动,轻轻拨开面前的人群,向他挤过去。

那是一个年长的克里特军官,大约四十五岁上下。与迪安索斯殿下随行的其他武官不同,这位军官看上去很文弱,身材有些佝偻,并不像其他军人那样英姿勃发。相比之下,他更像一个教师或是书记官。

“敬远来的客人,勇敢的克里特武士,真正的军人。”我举起酒杯,对他说道。

“敬热情的主人,强大的温斯顿战士,真正的军人。”他同样正色回答我。

“您看上去有些寂寞,先生,为什么不去邀请女士跳个舞?”我假意问道。

他略显暗淡的眼眸瞬间亮起了一丝狡黠的光:“上了年纪,对这些热闹的场面总是有些应付不来。对不起,先生,这里太拥挤了,我觉得有些气闷。如果不打扰您的话,请问您可以带我到外面走走吗?”

“非常荣幸!”我略略欠身,带着他走出大厅,走到殿下的后花园,找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基德中校,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看看四下无人,这个年长的军人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询问我道。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我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用力的摇晃着,只觉得不这样做就无法表达我的惊讶和喜悦。

“……真高兴您还活着,佩克拉上校!”

第二十卷:王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见,歧路的朋友

是谁在查美拉城下以一次数百人的奇袭挽救了我们整支军队,并且在弗莱德缺乏有力臂助的时候接过了全军的指挥权和沉重的责任,在最后关头攻占了查美拉城,拯救了整个战局?

是谁在德兰麦亚内乱时孤军把守翁伯利安山谷,以不屈的韧性和灵活的攻略保住了德兰麦亚腹地通往圣狐高地的最后一条通道,为弗莱德留下了流亡逃生东山在起的宝贵生机?

是谁在克里特人大军挺进追赶我们时不顾危难为我们断后,以数千残军抵挡十倍余己的强大敌人,苦苦坚持了一个多月,为我们在圣狐高地立足扎根留下的充裕的准备时间,而他做这一切并不要求我们表示感激,甚至不要求我们理解?

而又是谁,在豁出性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士兵,承受着叛徒的耻辱向克里特人交出了自己的佩剑,用屈辱的投降为自己本该值得炫耀的功绩抹上了一道污点?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他这样做似乎让人觉得惋惜,而曾在他身边共同战斗过的我们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勇气的表现。对于一个已经立下丰功伟绩的战士来说,困难的并非是看似慷慨却是自私地为维护一个虚伪的荣誉死去,而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们屈辱地活下来。

他就是约瑟芬尼亚卡佩克拉,那个正站在我面前的中年男子。在战场上,他并非是一个卓越的武者,但我钦佩他更甚于钦佩那些我所知的一切强悍骁勇的猛将。

“您怎么会在这里,中校?”佩克拉上校用一种古怪的腔调问我。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连忙将自己的事和现在的处境向他大略讲述了一遍。佩克拉上校听着我的解释,脸上渐渐消去了诧异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而略带敬意的神色。

“您呢?您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在圣狐高地见到了您的信使,他告诉我们您率军投降了。我们都很担心,还曾试图打探过您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有音信。”我欢快地搂住这个长者的肩膀,“您一切都还安好,这真是太好了。要是弗莱德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听到弗莱德的名字,佩克拉上校看上去有些羞愧。他的脸红红的,低着头小声说:“我对不起陛下啊……”

“怎么会?”我微笑着劝慰道,“自从与您告别之后,弗莱德每天都在为您的安危担心,当听到您生还的消息之后,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他说,您能够抛弃自己的荣誉去拯救更多士兵生命,这是真正的伟大,也是真正的勇敢。”

再抬起头来时,上校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他声音颤抖地向我问道:“陛下……陛下真是这样说的?”

我肯定地点点头。

上校转过脸去,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回到我们这边来?我真期待着能与您并肩作战的日子。”我急切地问道。在我看来,这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上校在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不自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回去?不可能了,我已经回不去了……”上校长叹着说道。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道,“有人监视您?还是您的家人受到了威胁?不要紧,上校,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您也不必着急……”

“我不是那个意思,中校……”上校愧疚地打断了我,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不可能再回到陛下身边了,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已经找到自己要追随一生的人,并且宣誓向他效忠,以我所有军人的荣誉和理想。我无法再向另一个人献上我的忠诚,包括古德里安陛下。我必须对我的心诚实……”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迪安索斯殿下才是我的主人。”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松开手,仓皇地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曾经以生命捍卫过我和我朋友安全的年长军人。他曾经是一个那么坚强忠诚的战士,为了捍卫故国仅存的最后一片国土和最后一丝希望,不惜以孱弱的身躯和微不足道的兵力拼死对抗侵略者的铁蹄。可是就在刚才,这个曾经赢得了我全部敬意和爱戴的长者居然亲口告诉我,他背叛了他的祖国,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上,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为什么?”我惊讶地大叫起来,引得正在花园中散布的其他人频频向我们身处的方向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重新压低了声音,对上校说道:“这不可能,那个卑劣的小人?怎么会是他?”

“殿下不是卑劣的小人。”佩克拉上校郑重地对我说。

“他用卑鄙的手段侵占了我们的国土,让数百万人沦为亡国的奴隶。”我觉得有些愤怒。

“可是站在殿下的立场上,他只是为了扩张自己国家的领土,让他的人民更富足。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从这一点上讲,路易斯殿下也是一样的。甚至于,古德里安陛下正在做着的,也是同样的事情。我们无权去评判他们卑鄙与否,唯一值得相信的判断,只有留待战争结束之后才能由胜利者做出。”佩克拉上校正色对我说道。

我一时语塞。

尽管我不愿承认,但上校说的确实有道理。扩张领土,聚敛财富,让自己的人民能够更骄傲、更富足地生活,这是每一个君主的责任。越是卓越的君主,他在战争方面就做得越血腥。历史上那些广受赞誉的王者,哪一个背后没有一条鲜血铸就的荣誉之途?

对于德兰麦亚人来说,他们失却了自己的土地,一度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最终不得不回到各自的土地上,成为别国的子民。

可对于温斯顿和克里特人来说,这是一场给他们带来荣誉和财富的战争,他们的祖国更强大了,他们的生活也更富足了。

我有些看不懂了:难道说,那些发动侵略的人们竟然是对的?而我们的沦落亡国却是因为我们贫弱的过错?

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哲人说过,这世上没有一场正义的战争。

或许,我们同样可以说,这世上也没有一场错误的战争,没有一场卑劣的战争,也没有一场不义的战争。战争,那不过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它的正义与否,从来都是最后的获胜者下的定义?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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