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块小说网 > 军事电子书 > 战争和人-王火 >

第186章

战争和人-王火-第186章

小说: 战争和人-王火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怎么办呢?不用苦肉计是不行的了。需要冒险!要拿自己的身体来冒险!但既然自己连自杀的念头都萌生过,又何在乎冒险呢!
童霜威深深感到:在战争环境下,人对自己的命运,对未来,全都是把握不住的,都是特别不确定、特别模糊的。但现在,他觉得人也不 能听任命运的摆布呀!他不时想起在南京潇湘路一号时,有天夜晚躺在床上看到过的那幕金牯牛挣脱蜘蛛网羁绊的情景。金牯牛黏在蛛网上, 拼死挣扎终于撑破了蛛网飞走了。蜘蛛的网破了一个大洞,它又重新织网,织得那么耐心、迅速!生存斗争多么激烈,使他每一想起就得到某 种解悟,也得到了力量和信心。
人生真是选择啊!童霜威决定了选择!决心既下,他决定用连家霆都被瞒着的手段来试一试自己定的苦肉计。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天色灰暗阴郁,气候寒冷;中午变得晴朗了,有了阳光。冈田带日本护士来给童霜威听诊时,“冷面人”也来了 。童霜威忽然说有些气闷,想到楼下花园里散散步透透气。冈田替他用听诊器听了心脏,又查了血压,然后陪他下楼。那是一道宽宽的旧式楼 梯,由二楼通到楼下。楼梯的橡木板被打过蜡擦得锃亮,楼下地上铺的是镶木条的地板。当家霆扶着童霜威一步一步走到楼梯口时,童霜威忽 然摇摇晃晃一个忽闪,“啊!”的一声惊喊,脚踩空了,双手一伸,身子一侧,猛地一头栽了下去。只见他那本来肥胖略带蹒跚的身子骨碌碌 从楼梯上连颠带蹿地滚下去了。
家霆“啊!”的一声惊叫,叫得又急又惨,气急慌忙地冲下楼去。
冈田和“冷面人”及护士也惊叫起来,“通通通”地跑下楼去。
童霜威眼前飞舞着数不清的金星,疼痛、发晕。他脸上带伤,满面是血,不省人事,长长的胡须和长发上、眉毛上都沾着鲜血。他这一跤 是由上边一头栽滚下来的,跌得很凶!使人看到死亡正在这个本来有病的人身边轻步潜行。
家霆嘴唇惨白不断颤动,满脸痛苦,泪水流淌,哭叫起来:“啊,爸爸!我不好!我没有扶住您!我没有扶住您!……”他内心经历了一 种从未有过的震颤,这种震颤又形成了一股感情的巨浪,撞击着他的每根神经。他号啕哭着,悲痛地自谴着,悔恨为什么竟会让爸爸摔了这么 重的一跤!他害怕会在爸爸身上出现什么不幸,连脸色都变得煞白了。
冈田和“冷面人”,连同被这种意外惊动而来的日本护士,和家霆一起抬起童霜威回到病房里放在床上,童霜威仍然不省人事,紧闭双目 。
冈田慌了手足,又是翻眼皮,又是把脉搏,又是听心脏,让护士取麻黄素针注射,拿臭氧来给童霜威嗅闻,再拿亚硝酸异戊酯吸入剂来。 护士给童霜威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童霜威的额上破了一道口子,脸上淤血处乌青的一大块,还擦破了皮,鼻子淌血,手和手臂、腿部也有擦 伤。一阵慌乱,许久,童霜威才苏醒过来。但他的牙齿常常“格格”发抖,两手痉挛,人极衰弱,始终闭着眼,好像处在谵妄状态中。家霆连 声叫唤,他也不答。他偶尔张眼,目光也异样,似乎有点痴呆、迟钝,脸上肌肉也显得木讷。
冈田认为:病人心脏不好,血压也高,这一摔跤,很可能脑部震荡,甚或会有脑伤,病况值得忧虑,需要继续观察。
从此,童霜威手举不起来,大小便和穿衣脱衣全靠家霆照顾了。起床自己不能独自行走,需要人扶,才能颤颤巍巍地走,有时还会摇晃像 要跌跤。他变成一个半瘫痪了,说话也不清楚,口水从嘴角流淌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两眼常常闭着,面部表情呆滞,连吃饭都要家霆一口一口 喂,吃得也很少。
最伤心的,自然是童家霆。他的心空荡荡的,感到无论什么东西都仿佛是空的、抓不住的、无可依靠的。他那种悲恸、伤心的神色,是任 何人一看就明白的。他脸色变得苍白,眼皮浮肿,是焦灼、失眠、泪流综合造成的一种面容。他忧心忡忡地问冈田:“我爸爸还能复原吗?” “他病得这样怎么办呢?”
冈田搔着白霜似的鬓发,瘦老的脸上也是忧心忡忡:“就怕脑部损伤,可是仪器设备不够,脑伤有些情况是难以判明的。只是从现在的症 状看,他伤得太重了!确实一定是伤了脑子!”
“他会永远半瘫痪成为一个废人吗?”
日本老医学博士面露难色,也夹杂着同情:“医生只能尽量给他治病,很难预卜永远。病情是会发展变化的。”
家霆在这种时候,觉得感情和岁月都受到了残酷的蹂躏,就忍不住痛心地流泪了。
病房里,一盏二十五支光的电灯泡整夜里高悬,由于电压不定,昏黄的灯光总是颤颤抖抖的。守在爸爸身边,家霆深夜看到电灯时,总担 心爸爸的生命会像这昏黄的灯光,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熄灭。啊!天哪!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痛苦不幸的遭遇呢?……
隔了一天,有个穿西服的陌生人来,同冈田医生和“冷面人”老董都作了谈话,又去看望了童霜威。
童霜威躺在床上,有点痴呆地睡着,额上包着纱布,脸上手上涂着红药水,胡须很长。头发本来很长,因为额上有伤,剃了一绺,他的模 样、色彩都很吓人。有人来,他像死了似的躺着,也没睁眼或动弹一下。
又过了一天,冈田单独对童家霆用比较流利的上海话说:“由我提出建议,他们决定让你爸爸回家去住。我知道你父亲是很想回家的。我 给些药你带回去给他服用,希望他渐渐能好起来。青年人!你父亲是个道道地地的中国人!他这次跌跤,我认为实际是他想自杀!这点我发现 了,但我没有对别人说!我懂得他为什么想自杀!我是尊敬他的!”
嗬!日本人里也有好人的呀!家霆接受了日本老头的好意,对爸爸和自己能够回汉口路仁安里感到欣慰。只是想到爸爸已经半瘫痪,又悲从中 来泪流满面了。

童霜威回到汉口路仁安里方家后,成了一个半瘫痪,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偶尔由家霆扶着在沙发上坐坐,脸上痴呆木讷,反应迟钝。他 这种狼狈落魄的模样,引起了方家各个人各种各样的反应。
厨房间里,胖子阿福和娘姨阿金嘁嘁喳喳,有同情也有惊讶,更像散播新闻似的在弄堂里将童霜威的病况告诉了张家,又告诉李家。
“小娘娘”方丽明是个不多管闲事不爱多说话的人,也被姐夫的模样吓呆了。她有点同情姐夫和家霆,但她在方家无足轻重,只好更加沉 默寡言。
“老虎头”现在带着孩子又搬回仁安里二十一号楼下客堂间隔壁的厢房里住了。由于方立荪的死,她一直哭哭啼啼,叹自己命苦。现在看 到童霜威半瘫痪了,想起平时盛气凌人,傲气十足的方丽清也没落得什么好遭遇,心里反倒想开了一些,变得不那么伤心了。
童霜威躺在二楼那间过去与方丽清同住的卧室里。如今,方丽清叫家霆来陪他爸爸睡,古古怪怪地说:“你们亲爷亲儿子生来亲热,老娘 让给你们睡!”她单独搬到三楼去住了。家霆只好将自己放在三楼房里的物件全部搬到二楼来。但他突然发现自己那只小皮箱被人翻抄过了。 检查物件,除了放在空雪茄烟盒子里的妈妈柳苇的照片和小叔军威那块用血写了“一死报国”四字的手帷外,一切都在。家霆找遍各处,都无 影无踪。他心里冒火。猜测一定是方丽清干的!方丽清就是这样一种人,她能狭隘得锱铢必较:她能下毒手毁掉一切她认为应该毁掉的东西而 无所顾忌。依家霆的性格,真想当面去质问她。但想到爸爸病伤严重,现在刚回仁安里来,怎么能闹?再说,万一方丽清不承认,徒然被动, 只好吃哑巴亏,将怒气吞在肚里,闷声不吭。可是两件珍贵的纪念物被毁去了,家霆怎么能想得开、忘得掉呢?家霆气愤又依恋,只好偷偷拭 眼泪。
童霜威的突然归来,完全出乎方丽清的意外。那天,方丽清正高高兴兴有说有笑地仍在打麻将,忽然听说童霜威由家霆扶着被用小汽车送 回来了。她先是有三分高兴,待等看到的是回来了一个半瘫痪的带点痴呆的老头子时,她“哇”的一声哭了。不是哭童霜威,是哭自己。她一 直在嘀嘀咕咕、哭哭啼啼:“你看他呀,胡子头发这么长!额头上包了纱布,脸上涂了红药水,龌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人看也不敢看 !真丢面子!”“真是活见鬼!他路也不能自己走了!吃饭上厕所也要人服侍,人是三分明白七分糊涂!今后怎么办呀?”“我这一向,不是 左眼跳,就是右眼跳。我晓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现在是破财和灾难一道来!我的命怎么这样苦?”“他这样活着回来,倒还不如死在外 面的好!”
方老太太心疼女儿,见童霜威回来像个“铁拐李”,心里也又气又恼。自从方立荪死后,由于方立荪平日为人精明,怕“露财”,财产的 事守秘密,做假账,在“宏济善堂”的股子和存款等等都被人吞没了。方雨荪去找过盛老三,盛老三回答了三个字:“弄不清。”方立荪的财 产有多少,在哪里,更没人知道。方立荪靠做鸦片发的横财,像做了场投机生意突然破产了,钞票都飞得无影无踪。原来他经手的全家生意, 也成了一笔糊涂账,像一场春梦醒来,方家只剩下一爿方老头子传下来的绸缎庄生意可以继续撑点门面。办了丧事,卖了西爱咸斯路的房子, 巧云像坐“特别快车”似的跟一个从前在舞厅里结识的做热水瓶胆生意的旧相好做姨太太去了。方老太太将传宝领了回来,交给“老虎头”带 。方老太太的心里本来难受,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童霜威又半瘫痪着回来了!方老太太真是吃不消。她这一年老了许多,额上多了皱纹 ,松弛的两颊上长了许多老人斑。她当着女儿和儿子方雨荪的面拭眼泪:“唉,我真像只无脚蟹团团了!叫我哪能办?”“我作了什么孽呀? 死了个儿子已经塌了天,现在女儿又碰到这种倒霉事!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办?”“我真恨不得去跳黄浦江,眼一闭倒还清净点!”
方雨荪一张脸也像老阴天,嘴上能挂油瓶,总是闷闷不说话。他觉得一切都不顺利,交了厄运。瑞士万利洋行的老板说上海生意不好做, 形势又多变,突然决定收业回瑞士了。方雨荪的洋行买办当然也就完了。他庆幸,幸亏与江怀南一起,同原来大华贸易公司的老板柳明一起合 组了一个兴茂贸易公司,生意做得比较发达。想起生意是靠汉奸欧阳筱月的牌头,而且江怀南也是个汉奸,心里本来总有点不大受用。但自慰 的是贸易公司哪一方面的生意都做,将本求利,不管你国民党、共产党还是日本人,什么地区需要什么就做什么生意。这同方立荪做鸦片生意 完全不同,是正正经经的经商,他就心里踏实了。但近一向来,家里大祸临头:兄弟立荪死后,“小翠红”偏偏在一月前又病倒了。“小翠红 ”好哭泣,多梦,眩晕之外伴以恐惧,面色苍白,精神倦怠,耳鸣肢麻,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老中医给她检查,诊脉浮弱无力,说她阴阳气 血俱虚,说这是一种疑难病症,拿出《金匮要略》给方雨荪看,医书中说:“邪哭,使魂魄不安者,血气少也,血气少者属于心,心气虚者, 其人则畏。合目欲眠,梦远行而精神离散,魂魄妄行。”老中医认为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