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年春-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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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出,所犯七出之一。谋害子嗣,犯七出之二。罔顾夫纲,屡屡相欺。今孟氏三十二代孙,奉祖告先,休孟甄氏于堂。从此,除其宗籍,去其姓氏,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言毕,哈哈大笑,目带嘲讽,“夫妻七载,终究化作云烟。也罢,孟时后,我直当自己此生福薄,来世愿永不与你相见。”说罢,拼尽力去对着孟老夫人所在的石凳磕去。
霎时间,一声巨响,甄瓶儿的身躯宛若破败的棉絮,缓缓倒地。孟时后满目惊惧,慌忙跑过去,只见甄瓶儿倒在地上,嘴犹一开一合,似在诉说什么。随即,侧耳俯身去听其言。
半响,他颤抖着站起来,双拳紧握,额上隐有筋脉突起,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将此贱妇的尸首以草席卷之,送回平城,并将休书奉上。从此,我孟氏绝不在和甄氏一族有任何瓜葛!”
孟老夫人大骂:“孽子!人都死了,你竟还这般苛待。说出去于我们相府威严何在?你就算不在乎我和甄氏交恶。你也得看看你父亲如今在朝野的局势。你当真以为这休妻是你自己做的了主的?”
孟时后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多了一份畏惧,但心中一想起甄氏临死前所说的话,便失了理智道:“甄氏毒妇,蛇蝎心肠。母亲大人留这让这等女子入孟氏宗庙,不怕有碍家运?”
孟老夫人年事已高,被孟时后一番话气得,怒气攻心,一句话没接上来,气得咳嗽起来。秀娟连忙抚背舒缓,一边道:“大少爷,平日里最孝顺。何苦对这事耿耿于怀,左不过是个死人,碍着您什么了?便是血海深仇,也是人一死恩怨了。更何况,范姨娘刚小产,不易见血腥。大少爷就当是做件好事,行善积德罢了。你说我可说得对,二奶奶。”
荣瑾惊魂甫定,听得秀娟这一声,又吓出一身冷汗,敷衍称是,刚一定神,却瞧见那倒在血泊里甄氏的手微微动了动,连忙跑过去,探她的鼻息,随即又低下头侧耳听她的心跳。
果然,甄氏尚未真正死去,若是医治及时尚还有救活的机会。荣瑾忙喊道:“莫要吵了。大奶奶还没死,快,快将大奶奶抬到房里,请个大夫来,兴许还有救。”众人不动,只是傻傻围着。
孟老太太训斥道:“还不去请大夫?”
一群人这才忙着去请人。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将甄瓶儿抬到了巧惋阁内甄瓶儿的房里。荣瑾慌忙给甄瓶儿止血,那白纱布将伤口先给压住,防止流血过多而死。
众人打来了热水,荣瑾帮甄氏擦了脸,又急道:“为何还不请大夫来?”
小丫头回禀道:“今日,府中人都忙着出去采办小少爷的六岁诞辰,人手不够。现下已经派人去请了,许是还要一炷香的时候。”
荣瑾心急如焚,一炷香活人都变成死人了,有什么用。焦急之间,忽想起新婚之夜,孟时骞为自己把脉的事情;忙道:“二爷可曾回来?”
小丫头又回道:“二爷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
荣瑾一听,心喜道:“去请二爷过来。”
小丫头虽有疑惑,倒也是手脚伶俐,立刻撩了帘子跑出去通禀了。
没过多久,孟时骞便火急火燎的赶到巧惋阁。輦车一停,他便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刚到了屋子外面,就瞧见母亲和大哥在外边站着。母亲常年茹素,不得近血腥之地。恐是里面有险,他心中一动,仿佛要失去什么似得,竟然也慌乱起来。
他一把撩开帘子。室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他疾步走到室内,撩开百花帘,却只见得荣瑾一身是血,发髻散乱,面色苍白,仿佛摇摇欲坠的枝头残雪,未及多想,便伸手一把抱住她道:“为何如此不小心?”
荣瑾被他抱得紧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顿断续续道:“夫君,夫君。不。。。不是我,是大奶奶。”
孟时骞这才顿醒,免不得尴尬道:“为何不早些说?叫我白担心一场。”
荣瑾只觉想笑,却不得以略带泪花道:“我知错了。定当谨记。”
孟时骞无奈叹息一声,匆匆往内室走去。芙蓉帐内,甄氏面无人色,宛若一张白纸,眉宇间不负自得,却是一片平静,丝毫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世间的留恋。怕是哀莫大于心死。蛮横如甄氏,所嫁非人也只能心中自苦。荣瑾越发觉得这大家之院如同深渊,只是一个漩涡便将人吞噬了。
孟时骞切脉后道:“救尚能救活。只是失血过多,日后怕是一世都得瘫在床上了。”说罢,叹一口气取了纸笔,写下方子道,“按这方子抓药,放到香炉里熏,不出一刻,便会止血。你先用干净的布条将她的头包住,防着她失血过多。”
荣瑾点头,随即命人弄些干净的布条来,一层一层包住甄瓶儿的头。
小厮去外面抓了药,放到室内各处的熏炉中。过不久,便是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扑鼻而来。未出片刻,甄瓶儿头上的血便止住了。
荣瑾走出门外,却见了孟老夫人和孟时后坐在外处。
孟老夫人见荣瑾出来,便问道:“瓶儿怎样,可曾能救治?”
荣瑾福身回禀道:“母亲大人。这血是止住了,不过怕大嫂日后不能与常人一样下地行走,要终身卧于床上了。”甄氏那虚弱无力的样子触动了荣瑾的心弦,她对甄氏心中有愧。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甄氏虽嚣张,却罪不至死。她不过是想夺她的权,却不想连她的命都夺取了。
孟老夫人叹息道:“命保住了便是好。其他的总有法子。”说罢,转头看了孟时后一眼,愤愤道:“瓶儿死里逃生也算是对得住那个孩子了,也不知这般报应,你可曾满意了?”
孟时后不言。荣瑾听闻甄氏一族和姬氏一族也是几世的渊源,心想:老夫人如此维护必有缘由,她何不顺水推舟,顺了老夫人心意。便也跟着道:“弟妹有一言,不知大哥可愿听信?”
孟时后也曾听闻这个弟妹为人和善,恭淑贤良,如今见她低眉敛目,温声细语,心中自怀一股怜惜,随道:“弟妹且说。”
荣瑾先做一福道:“若弟妹所言多有冒犯,先行赔礼。”她清一清嗓子道:“大哥心中定是以为甄氏乃是毒妇,妒妇,死生不愿相见。荣瑾却以为甄氏未尝不是如此。甄氏所言,多有怨怼,所嫁非人,困此一生,不过是故意激怒大哥,以求一死,好早日解脱。大哥如此,岂不是遂了那妒妇的心愿。大哥何不就此留住她。只要大哥你一日休书未下,她便痛苦一日。即使死后,她入墓穴,也须得披上孟氏长房的称谓。大哥若是真恨极了大嫂,便应该不给大嫂休书。”
此言一出,孟时后怔忪半响。他不曾料到柔弱如斯的二房弟妹一番言论,反倒是更为恶毒。不过,却也说到他的心坎里。既然甄氏无情,他何必有义。她不是想要一纸休书么?他偏不给,叫她活生生老死在那碧水筑内。既然今生做不得伉俪,做一对怨偶,兴也能彼此多记得些时日。
三十三 甄氏
更新时间2012…2…26 19:00:17 字数:2224
蜡烛昏黄照得屋内人心事重重。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偶有一丝风从窗户缝里漏进来,吹得火苗摇晃不已。
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娥眉深锁,目带戚色,似是看向一处,又似是在瞧着别处一般。烛火明灭,将她的半面心事都隐藏在了暗处。
紫鸢从耳房出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只觉得自家主子从前的性子似又回来了,忍不住皱眉道:“奶奶,何苦再去想那些烦心事。早些歇了,保重身子才好。”
荣瑾方从神游中醒悟,转身问道:“宝儿如何?”
紫鸢走近荣瑾,帮她拔下头上的镶金玛瑙簪子道:“绿意哄着先睡下了,这会儿子应是入梦了。”
荣瑾点点头,又不再说话了。
紫鸢见荣瑾又是沉默,恐她心生悔意,试探道:“奶奶,您莫不成心生悔意了?”
荣瑾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我惆怅并不是因为我心生悔意,恐惹上人命是非。只是所叹甄氏烈性,大家宅院人情凉薄,真心不永。”由人思己,心中更加怅然,顺手拿起台上的鎏金双鹧鸪簪子叹道:“君心不比簪上鸟,双双对对至白头。”
紫鸢见荣瑾自哀,笑一声道:“奶奶,原是担心这个。您且放宽了心罢,二爷不比大爷,痴情得很。说句没有的,若不是有宝儿在,奴婢还怕是以为大爷是好那一口的人呢。”
听紫鸢那么一说,荣瑾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心中阴影也散去许多。也罢,何苦为尚未显露的事情而惆怅呢?若是发生,她也无力阻止。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保住自己的一颗心。心保住了,那他变心与否,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过客而已。
“奶奶,总算是笑了。可愁坏奴婢了。您平日里虽说是少言,却不曾这般一动不动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紫鸢想起方才心里才慢慢升起了恐惧。她的主子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依靠。若是主子倒下了,她恐怕也在这大家里呆不下去了。
荣瑾笑罢,正色问道:“大房那里怎么样了?”
谈起大房,紫鸢的脸上也露出悲戚之色,但又恐引得荣瑾又是一番伤心,便满不在乎道:“还能怎么样呢。人还未醒,就被抬出巧惋阁,送到碧水筑的临水照花去了。紫鹃好歹是醒了,可一听主子伤得这般严重,哭得都成泪人了。”
“那范氏呢?”荣瑾又问道。
紫鸢放下梳子,讥笑一声道:“她可是长了脸了,现在全府上下都围着这位奶奶转了。入了主房,俨然成了一房之主。刚小产,便坐在床上打算管教下人呢。”
荣瑾心里想起那个怯懦的消瘦的背影,心中一笑道:“她被欺压这么多年,一时间翻身,心里的怨气难免得纾解一下。也罢,这几日就先不要去她房里了,只着人送些补品去吧。”
紫鸢点头道:“奶奶,您不说也有人早想着了。红玉下午见您去了那么还没回,便带着人捧了几只人参和上等燕窝送了去。”
荣瑾僵了僵,随即又舒缓身子,漫不经心道:“是么?她倒是有心。”
紫鸢一听荣瑾语气淡薄,怕是话中有话,立刻机警道:“奶奶可是怕她起了心?”
荣瑾缓缓一笑,铜镜中印出的美人明眸皓齿温婉动人,过了半响,仿佛是极久,她才道:“有没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怕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吧。”
紫鸢放下荣瑾的盘底发,心中已有了主意。红玉这人虽是新晋的大丫鬟,可不免掌事太多,所来不过十几日,二房上下人心都叫她收买了去。她得多留个心眼,防着这个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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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荣瑾便前往老太太的福寿园请安,正巧路上遇到深居简出的表小姐孟婉君。
孟婉君正值花开年纪,一言一行多有风情,嬛嬛一弯,身段柔美,巧又巧在今日,她穿了一身绣梅花素白,外边披着雪貂的裘衣,和荣瑾穿得是一模一样。
孟婉君面色一红,杏目含泪,慌不迭做礼道:“婉君不是有意,二奶奶莫怪。”
荣瑾见她瞧自己,像是老鼠见了猫,面上含笑,伸手将她扶起来道:“表小姐客气,哪有什么怪不怪的。都是一家人。这一身衣服穿我身上就不比在表小姐身上来得漂亮。好马配好鞍,美人配靓衫。我怕是日后都要将这件衣服收起来了。”
孟婉君见荣瑾不责怪,反倒笑颜相向,面色缓和许多,道:“嫂嫂言重了。婉君回去即刻将这件衣服换下来。”
荣瑾摆手,亲切道:“表小姐多有顾虑了。这衣服本就是配你,脱下来岂不浪费。你好生穿着。”说着,左右打量她一番,略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