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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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视线所及,所有的东西都是蓝色;
但女孩背后的东西,却仍拥有各自鲜艳的色彩。
“这张画叫《忧郁》。”她说。
“怎么说?”
“忧郁其实是一副蓝色隐形眼镜,当你戴上后,你看到的东西就全部
是蓝色的,但其实每件东西都分别拥有自己的色彩,未必是蓝色。”
“很有道理喔。”
“谢谢。”她接着问,“那你怎么画忧郁?”
“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的人,躺在地上等救护车。”
“这还是痛苦吧?”
“不,是忧郁,因为他的书还没念完,隔天就要考试了。”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忧郁》是多久前画的?”
“去年画的。”她说,“那时我刚回台湾。”
“喔?”
“我在国外念了几年书,去年才回来。”
“那你现在还会戴着这副蓝色眼镜吗?”
“我已经很少戴了。”
“那很好啊。”
我离开《忧郁》,走近她右手边靠落地窗的墙前,墙上一幅金黄色的画。
“这是……”我指着画上一大片的金黄。
“油菜花田。”她转身看着这幅画,“这是我今年春天在花莲画的。”
油菜花占了画面三分之二以上,剩下的是一点淡蓝的天,几乎没有云。
我很少看她画景物,尤其是这么忠实地呈现,不禁多看几眼。
仿佛已躺在金黄色的花海中,并闻到甘甜清新的空气味道。
“怎么了?”她问。
正想回答时,发现她刚好站在我身旁,我偏过头说:“好舒服。”
“会吗?”她看着我,笑了起来。
“嗯。”我点点头,“这张画好像可以让人重新活过来。”
“知道这张画的名字吗?”
“不管它叫什么,一定是可以让人联想到快乐、幸福之类的感觉。”
“没错,它就叫天堂。”
“天堂?”
“嗯。人们总以为天堂的地板是白云,所以天堂应该是白色的。但我
一看到这片油菜花田,突然觉得:这就是天堂的颜色呀。这颜色在
我眼中愈来愈明亮,让我仿佛看见天堂,在我心里。”她笑着说,
“我的感觉很难理解吧?”
“不会啊。天堂是很主观的概念,你觉得是,就是啰。”她站在画前,右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欢迎光临我的天堂。”
我笑了笑,觉得她很可爱。
她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我也跟了出去,然后并肩倚靠着栏杆。
《亦恕与珂雪》第七章 飞(8)
这里是市郊,又接近山区,楼群不算拥挤,视野可以延伸得很远。
“我只要站在这里,就会想飞。”
“那你飞过吗?”
她转过头看着我,突然噗哧一笑,边笑边说:“你是学科学的人,应该
知道人根本不可能会飞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我有点小尴尬,陪着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终其一生,一定无法飞翔,但想像力的翅膀,永远不会折断。”
她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所以我一直在飞呀。”
她张开眼睛时,露出诡异的笑容,说:“嘿,我又想画了。”
“现在吗?”
“嗯。”她说,“又要委屈你了。”
“先说好,不可以问问题。”
“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嗯。”她走回屋子,向我招手,“来,别怕。”
“别耍花样。”我也走进屋子。
她笑了笑,拿出纸笔。我不再说话,立刻闭上眼睛。
不闭眼睛还好,一闭上眼睛,我开始想睡觉。
这也难怪,神经紧绷了一天,现在突然完全放松,当然会想睡觉。
几乎要进入梦乡时,隐约听到细微但清脆的大门开启声。
我睁开双眼,正好接触她的视线。
“唉呀。”她说。
“怎么了?”
“你掉下去了。”
“嗯?”
我有些纳闷,她没再说话,迅速在纸上补上几笔。
“好了。”她说。
我走过去看画,看到画上有一男一女。
女的背后长了一对翅膀,闭上眼睛,嘴角泛起微笑,正遨游于空中。
男的原本也有一对翅膀,但现在只剩一只在身上,另一只飞在半空。
他的双眼圆睁,似乎惊讶自己正急速坠落。
“谁叫你要睁开眼睛。”她说。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仔细看着画里的女孩,再看看她。
“你画自己画得很像耶。”
“是吗?”
“嗯。”我很认真观察她的长相,“你长得很艺术喔。”
“你是说我长得像毕加索的画吗?”
“不不不。”我急忙摇手,“我的意思是……”
“小莉!”她叫了一声,然后蹲下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房间门口。
小女孩跑过来抱住她脖子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她也回亲小女孩一下。
看她们亲昵的样子,正想开口询问她们的关系时,小女孩说:
“妈,你好点没?”
“小莉乖。”她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妈好多了。”
我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桶冰水,全身冻僵。
她又逗弄小女孩一会后,站起身问我:“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挤出了个微笑。
“嗯?”
“没事。”我呼出一口气,“她爸爸呢?”
她朝我摇摇头,眼神示意我别问这个问题。
我大概可以猜到她的意思,不禁叹口气说: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没错。”
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我先是一愣,再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子。
她大约三十岁,身材高挑,脸虽只上淡妆,但口红颜色是亮丽的桃红。
“小莉,别打扰干妈和叔叔。”女子向小女孩招手,“跟妈回房间。”
“我不要。”小莉摇摇头。
“让她在这里玩一下没关系的。”学艺术的女孩朝那女子笑一笑。
“好吧。”女子点点头,对我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再走出房间。
女子的高跟鞋踩出“扣扣”声,是典型都会女子上班族的标准走路声。
她仍然蹲着,对站在她身前的小莉说:“喜欢这张画吗?”
《亦恕与珂雪》第七章 飞(9)
“嗯。”小莉很用力点头。
“那你帮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就叫飞呀。”小莉的右手食指,指着画里飞翔的女子。
“很好听哦。”她指着画里的男子,“那这个人为什么会往下掉呢?”
“因为他不乖呀。”
“说得好。”她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我,“他的确不乖。”
小莉也抬头看我一眼,我朝这小女孩挥挥手,她却装作没看见。
可能由于我是陌生人的缘故,小莉没待多久就走了。
小莉走后,我和她可能都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于是安静了下来。
这时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对话声:
“小莉,把鞋鞋穿上,妈妈带你出门。”
“我的鞋鞋不见了。”
“那我就揍你。”
“我的鞋鞋真的不见了嘛!”
“那我就真的揍你!”
“……”
我和她互望了一会,同时笑了起来。
“你是她干妈?”我问她。
“嗯。”她站起身,“她的母亲是单亲妈妈,我跟她们一起住这里。”
“喔。”我问,“为什么收她当干女儿?”
“这样如果有人问小莉为什么她没有爸爸时,她就可以说:但是我有
两个妈妈呀。”
“你真是个好人。”
“哪里。”她笑了笑。
“对了,你怎么都没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住这儿?”
“想也知道是咖啡馆老板告诉你的。”
“啊!”我突然想起他的吩咐,“你吃饭了没?”
“还没。”她耸耸肩,“我常忘了吃饭,总是要让人提醒才会记得。”
“肚子饿的时候不就知道该吃饭了?”
“我会当它是幻觉。”
“啊?”
“开玩笑的。”她笑了笑,“我只要一画画,就会忘了饥饿感。”
“嗯,这叫废寝忘食。”
“不,那是没钱吃饭。”
她又笑了起来,我发觉她今天的心情很好,一直在开玩笑。
“已经很晚了,我去买东西给你吃,然后我再回家。”
“我们一起去吧。”
“外面天凉,你又感冒,你就别出门了。”
“嗯。”
“想吃什么?”
“都可以。”
“吃面好不好?”
“好。”
我下楼到附近找了家面店,包了一碗面。上楼时她在门边候着。
我把面拿给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指着门上那张大得出奇的脸说:
“这是我和小莉一起画的。”
“很可爱的画。”我看了看表,说,“我走了,明天见。”
走了两阶楼梯又回头说:“记得要吃面。”
“我会的。Bye…Bye。”
走到一楼准备打开大门时,她从四楼喊了声:
“喂!”
我停止动作,转身仰头,只看见交缠蜿蜒的楼梯,并未看见她。
只得大声问:“什么事?”
“你说我长得很艺术是什么意思?”
“记不记得你曾说过艺术是什么?”我仍然仰着头。
“艺术是一种美呀!”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后,我打开大门,直接离去。
走出大门没几步,我才发觉肚子好饿。
《亦恕与珂雪》第八章 哗拉拉(1)
搭完公车转捷运,出了捷运站买了点食物,走回家时大约十点半。
一进家门,发现鹰男和蛇女也在,他们应该是又来跟大东开会。
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走回房间。
把从快餐店买的炸鸡、薯条和可乐摊在桌上,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怎么不买点别的呢?”蛇女突然出现在我右手边,叼起一块炸鸡,
“吃油炸的东西容易长青春痘。”
“有得吃就好,别嫌了。”鹰男则站在我左手边,也抓起一块炸鸡。
“喂,这是我的晚餐啊!”
我面前只剩一块炸鸡,我赶紧用双手将它护住。
蛇女无视我的抗议,一面吃炸鸡一面问鹰男:“你多久没洗头了?”
“一星期而已。”鹰男也是边吃边回答。
蛇女啐了一声,说:“真脏。”
“你知道吗?”鹰男说,“我头发又卷又膨,洗头时抓不到头皮耶!”
“说点新鲜的行不行?”蛇女又哼了一声。
“有一次我洗完头,发现地上躺了两只蚊子尸体,你猜为什么?”
“我没兴趣猜。”
“原来是蚊子飞进我头发,结果飞不出来,在里面闷死了。”
说完鹰男哈哈大笑,笑声既尖锐又诡异,好像吸血鬼。
蛇女不想理他,拿起我的可乐,插上吸管便喝。
“喂!”我喊了一声,不过蛇女也没理我。
“你有感冒吗?”鹰男问。
“没有。”蛇女说。
“那我也要喝。”
鹰男接下蛇女手中的可乐,用手指在吸管上缘擦拭了几下,再喝。
“东西好少。”蛇女的眼睛在我桌上搜寻一番,“只剩薯条了。”
“是啊,太不体贴了,根本不够两个人吃。”鹰男抓起薯条吃。
“下次多买点,别这么粗心。”蛇女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