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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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要杀她,应该也是为了那个藏在她身体的东西。可惜,到目前为止,她实在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具备了令它们趋之若鹜的价值。
要是真有的话,她又怎么会狼狈地陷入这般境地?
“你要拖沓到何时!”不远处,草间冒出的那簇白毛停了下来,随之传来的低喝带着明显不耐烦。
容萧胸口憋着一股气,冷冷踢开了脚边一块石子:“我又没要你跟着我。”听见自己粗粗的声音,怒气越发蒸腾。
“哦?”白狐挑高了声音,蔑视,“胆子不小。”
“我还有什么怕的!”容萧几步上前,“大不了,杀了我!”
“莫急,”白狐淡淡一句,“时辰未到而已。”
容萧一噎,满腔的怒气咽了个干净,愈发郁闷得脚下灌铅。
突然静寂下来的天地间,只余风声,然后,微凉的风绵绵推来了一个声音——
“郎君……”哀戚悲苦,悱恻牵魂。
容萧咬牙转身:“你要跟到——”眼中不远处,那粉裙婀娜的女子,倚了树干,万分依恋地看过来,泪雨滂沱,好不可怜,于是她剩下半句话便吞了回去,堵得四肢胀痛,半晌,侧头干硬喊了声,“喂!”
身后并无回应,可是她知道它听到,鼓足勇气,又喊了声:“喂——”
“莫非你看上那花妖了?”白狐的声音远远地飘来,“你倒是个情种。”
“你——”容萧切齿,“怎样才能叫她别跟着?”
“她出不得密林,你安心罢。”白狐淡淡回应,语气中五分凉薄。
所以女妖跟了一路,这时会突然出声呼唤,留在林边,又不肯再往前。容萧望着那抹身影,心里软下来,有些轻松,又有些愧疚,不敢再看,转身跟上了白狐。走出老远,耳边都还能听见那女子哀哀戚戚的哭声。
☆、第十九章 密林之外 (2514字)
草地延伸得极远,只是渐渐绿草短了,不知不觉,只及白狐肚腹,再往后,脚下有了人力耕种的痕迹,一条三尺宽窄的小路在绿意盎然中忽隐忽现。日影西斜时,远远地,几棵水桶粗的大树环绕,现出一座简朴的房屋,屋顶炊烟袅袅,伴着声声犬吠鸡鸣,生机昭然。
容萧抑制不住心底欢欣,脚步加快,胸腔满胀得就快要崩开来。
被孤零零丢到陌生之地,在密林中苦熬了将近半月,总算能够见到人,那样的踏实安全感觉,此刻再没有别的能够取代。
古朴简陋的茅屋,围了半人高的土墙。隔着院墙还有数步,院中狗叫的凶,听上去已扑到门边。容萧心惊止步,伸长了脖子往院中张望。很快,屋内有人出来,喝止了吠叫不停的看门狗,隔着院墙打招呼。
“谁在外头?”声音暗哑,看样貌,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你好,”容萧退开一步,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里,按常理编造着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我——”才开口,不觉又愣住。那妇人布衣陋裙,手拄着木杖,头上发髻虽然花白凌乱,但样式古朴……之前白狐和圆方的服色,也是这样,仿佛画中才有。
到最后,奇装异服的闯入者,似乎竟是她自己。
她还在发愣,老妇人却已经开了门:“二位可是从西边过来?”
二位?容萧眨眨眼,不及回应,身侧突然有人越前而出,抬头之际,斜斜射来的阳光已被高大的背影遮蔽。她张口结舌,看着前面的身影。黑袍如夜、长发若瀑,腰间墨玉寒幽,衣袍虽然破损多处,却掩不住一身凛然。
她几乎忘了白狐曾幻化成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也曾一度杀伐凛冽,如同死神临世,叫人胆寒。
心头突地一跳,容萧想也不想,手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他微微侧身,夕阳下,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觉得那唇角隐约上挑,气息却是冷淡。容萧没出息地缩回了手,嚅嗫:“你……”
“我若要杀人,”他俯身低语,“你可拦得住?”言毕抬步,将僵立如石的容萧留在了后头。
不知他说了什么,老妇人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侧过身让他进了门。
“小哥。”老妇人还朝着这边招手,“快进屋吧。”而他就站在老妇人身后,微低了头,冷睇脚边瑟缩颤抖、不住呜咽的两条大狗。
容萧心头又是一跳,忙不迭地抬脚进了门。
屋内简陋,泛着烟火气。炉灶上方横梁上,吊着的一些肉已被烟熏得发黑。旁边地面散落着少量菜果,其中有的摘捡过,放在了水盆里。一只花猫藏在水缸后,不停地发出呜呜威吓声。
“公子二人也是洪福齐天,”老妇人送上了两碗清粥,“先垫垫,一会饭就得——西边那座老林自来古怪,人若是误闯,便是有去无回,这方圆百里的人家,从不敢靠近。公子二人竟能走出那林子,定是平日行善积德,有菩萨保佑。”
容萧一口粥喝在口里,呛得不停咳嗽。
“这小哥衣饰奇特,”老妇人边说便起身往灶台去,“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唔?”容萧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狐狸精,后者垂眸静坐,一副事不关己。老妇人称他公子,却唤她小哥,一定将她当作了随从。“哦,那个,”她搜肠刮肚地找了个解释,“我是公子从海那一边买来的。”
“嗯,”老妇人在灶台烧水做饭,“难怪言行与本土不同。不知中原饭食,小哥可还吃的习惯?”
容萧抬头看看梁上的熏肉,又看看地上的蔬果,揣测着:“应该还习惯吧。”即便不习惯,也总比什么都吃不到强,何况,她那个世界,恐怕除了人肉,什么都能搬上桌,适应力算是很强了。
老妇人应了一声,随后絮絮叨叨地说起家常,天气、庄稼、官府的盘苛、儿子的参军……东一句西一句,等到饭菜香气充满屋内,她拿着碗筷转回了身。
“饭好——”老妇人怔了一怔,笑起来。容萧半个身体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公子,”老妇人轻轻将碗放下,朝向容萧对面轻声说话,“小哥怕是累极了,若是不嫌弃,不如在我家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寻亲。我这便去里屋收拾,拾掇出床榻,公子将就住下。”
他微微抬了眼,嘴角隐约一挑,淡淡道:“全听主人安排。”
老妇人礼了礼,笑眯眯转进了里屋。
老妇人身影刚消失在里屋垂落的门帘下,他搁下手里的粥碗,视线移到熟睡的容萧身上,眼底冷漠,黑沉沉不见边际,目中嘴角,再无一丝一毫笑意。水缸边花猫不知怎么惊了,惨叫一声冲出门,撞翻了门边小凳,哐当一声响。容萧嘴里咕噜几句,仍是没醒,皱了眉头翻身,摔到地上之前,一只手臂将她揽住。
静谧中,他垂眸看着自己揽住容萧摔倒身体的手臂,面上无波,眉宇却微蹙,一时呆住。里屋脚步声朝外走来,他眉宇一展,收手回座。
被舍弃的容萧啪嗒摔在地上,哎哟着睁开眼。对面狐狸精好生端坐,手上粥碗凑在唇边,一口一口喝着。老妇人掀帘急急走出,来搀她:“哟,看摔着了。”
“我没事。”容萧脸红,连连摆手,自己爬了起来。
“床我拾掇好了,小哥若是困,吃些东西便去歇息。”老妇人将饭菜端上桌,“屋后有自家打的水井,稍后烦请小哥担水,熬了热水,替你家公子解乏。”
“咦?”容萧从饭碗里抬头,被老妇人慈祥恳挚的笑闪花了眼,木木点头,“哦。”
食物虽不丰盛,却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顿真正称得上饭的,容萧差点连桌子一起啃了。老妇人始终笑眯眯看着她,满怀欣慰。到后来,容萧实在不好意思,才讪讪停筷。对面狐狸精始终吃得极文雅,举手投足都是高贵。
饭后到井边担水,容萧第一次认识到,变作男儿身的好处,那样的一桶水,往常要提起必定十分困难,现在却轻松许多。不过担了几次,屋内水缸渐满时,她突然又被另一个认知击打得斗志全无:为什么她就这么像个小厮?
洗漱后回房,隔壁的老妇人显然早已睡下,为客人准备的油灯仍然亮着,屋内却不见狐狸的身影,容萧吃惊,继而害怕,跳起来就要往老妇人房中冲,转身之际却看见床上被窝里有处隆起,轻手轻脚掀开一看,白狐蜷缩了身体,脑袋藏在长尾之下,呼吸有些不稳。
在床边呆了半晌,容萧叹气,脱去外衣钻进被子,白狐立刻挤过来,倚在她臂弯里,头靠着腰,过了一会后,渐渐能睡得平稳。
☆、第二十章 平安城 (2445字)
萧至和给的背包,装了许多琐碎,其中还有几块银,容萧始终不明白做什么用,如今知道了。清晨离开老妇人家时,她将几块碎银尽数捧去,老妇人再三推辞不过,捡了其中最小一块,还连连说受之有愧。
他在离开老妇人房屋一段距离之后,立刻恢复了狐形,也不理会容萧,径直往前走着。
容萧睡了个饱足的觉,精神很好,所以始终兴致盎然地边欣赏沿途风景,边脚步有力地跟随白狐前行,不问为何离开,也不问要去哪里,仿佛事情本该就是如此。
一路无话,傍晚时,一座小小县城在路的尽头渐渐展现。城门楼上匾额,久经风霜的两个字,容萧辨认好久,加上猜测——实际上是过路人对话里无心说出——应该是“平安”。
站在城门楼下,容萧仰头看着楼顶飞檐镇兽,身边来来往往皆是束发长袍短袍的男子或是裙裾随风飞扬低头而行的妇人。无论房屋店铺、车马行人,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置身其中,没来由地,总觉得自己十分的孤零零。
若说不震撼,显然是强撑。
白狐还是幻化做人,可惜他的人样比起狐样,更加引人注目,将“奇装异服”、背了个古怪包袱的容萧生生排挤去了天边——相对于孤零零,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恐怕更加令容萧郁闷。
县城不大,可该有的东西勉强都有。在路人指引下,容萧找到一处客栈。就在不起眼的城隍庙旁边,不起眼的一座小楼,二层高,院中杂物堆积,空气里飘散着香臭交替融汇的混浊气息,还伴着一声声马嘶狗吠鸡鸣。一楼“大厅”里,瘦得似竹竿的掌柜,靠在柜台边,手撑着下巴眯眼打瞌睡。小二抹布搭在肩膀,靠在门边的桌上也打着瞌睡。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绕着桌椅左逛逛右逛逛,嘴里叽里咕噜地好不热闹——除去古朴的衣着摆设,眼前一切,总觉得是个似曾相识的农家乐。容萧几乎要热泪盈眶。激动之下,踩到了门边阴影处的一条狗尾巴,大黄狗呼哧就窜起来,呲牙咧嘴地威吓,容萧躲避不及,大黄狗却突地畏缩了,呜咽着夹了尾巴一溜烟跑个没影。
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大狗慌不择路逃命的原因,容萧斜眼看看身后清冷的黑袍男子,敢怒不敢言地暗自撇嘴。
掌柜和小二被动静惊醒,几秒钟的迷瞪后,齐齐跳起来招呼客人,热情的态度,惊得容萧下意识后退。
“公子用饭还是住店?”瘦掌柜点头哈腰地自动忽略容萧,与小二笑容满面地围着狐狸精。狐狸精却微微侧头,又将掌柜和小二的视线引向容萧。
真的成小厮了?容萧再撇嘴,解下背包掏出碎银:“住店。”
“两间上房?”掌柜看着银子笑眯眯。
还上房……容萧忍不住抬头看看,上房的意思其实是指是上面的房间而不是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