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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冷香(新版)-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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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轻的仅能听个大概,尽欢耳力不凡,一一点头。我挤出人丛,大口喘了两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着那个师爷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龙成天和明宇。  

这里虽然是水乡小镇,但是并没闭塞到不通外事的地步。  

皇后猝死,七八户高阀外戚下狱抄家,杀放并用,打击是沉重的几乎灭顶。  

我知道那场伤害我,却也成就了我的大火,一定是某个人的计划。  

只是一直没有去想,那到底是谁的计划。  

谁最得益?从刘嫔之后,后宫中的女人鲜少与我为敌,无不是恭敬客气。即使是洛贵妃,她女儿被我苟刻恶整,她也一声不敢吵,只好借着病由不送到我这里来。  

其他人呢……  

以前曾经听人说,谁是最大得益者,谁就有可能是幕后的那只黑手。  

最得益的,是龙成天吧?  

……明宇,伤势还好吧?  

不止一次的在心里牵挂。  

明宇的伤势极重,不知道有没有痊愈了?这种想法是个折磨。有的时候想着想着会唾弃自己,被那样的欺骗利用过,还会担心他人现在的身体状况。  

不过,那场熊熊的大火……明宇本来是没理由出现在那里的。  

他是……为我而去。  

不管怎么往坏处去揣测,都不能抹去这个事实。  

他是……去救我的。  

他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到文史阁去,我也将生的机会又还给了他。  

虽然,是两不相欠,他对我的欺骗还是抵不消。  

不觉得恨或怨,也不觉得伤心失落。  

只是单纯的挂念。  

想起许久之前听过一支歌,是个女歌手的。有这么两句词:“对你的恨已经慢慢变少,对你的爱依旧无法衡量。”  

我对明宇,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深爱。当时的伤痛来的太快太重,一下子心里身体都麻掉,没觉得痛。  

后来,一切时过境迁,不再看旧时风物旧时人,不再去提起旧时事,也不觉得恨。  

越来越多想起的,还是曾经平和愉快的心境。  

当时的快乐,当时的沉迷,当时的明月光,曾经那么灿烂的照耀心房。  

明宇现在,好不好呢?  

尽欢尽职的跟着我,我走他走,我停他停。  

我忽然回头问了一句:“尽欢,当年我和苏师傅的事,知道的人多么?”  

尽欢想了想说:“很不少。”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了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宁氏家族,究竟是什么背景?”  
 
  
尽欢眨眼的动作很笨拙。  

我原以为他不会说,因为姚钧每次讲到这个都是含糊欺辞,避重就轻。  

尽欢得他耳提面命,口风想必也紧。  

这么问,也只是个对未知的渲泄和对过往的好奇。  

尽欢咬牙再咬牙,最后说了一句我万万没想到的话:“公子,那个师爷有些面熟,挺象  

以前认识的人。”  

我心里本来就余悸犹存,有些紧张的追问:”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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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象大公子……”他没头没脑的说:“就是有点象,不过不可能的,大公子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大公子?我是公子,那大公子是?  

我试探着问:“大公子是我哥吗?”  

尽欢点点头:“嗯。大公子对人很好的,就是身体不太好,总生病。所以原来族长就把公子一直当做继承人的。”  

我想了想:“应该是你认错人,咱们走吧。”  

他点头答应,跟着我踏上回岛的路。  

其实,人死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比如以前的我,不也是已经死了么?已经埋在高贵的皇陵里,成了一个古人。可现在我不是还站在这里么?  

我之所以不追问的原因……是因为一些说不清楚的惶恐。  

宁莞的家世一定惊人,不然不会有那样厉害的内功,姚钧一语带过的庞大家族。还有,森严的家规。  

我对这种厚重严谨的身世背景,没有太大的挖掘的兴趣。  

已经到了傍晚,我们在小码头上了白帆尖头的船。  

老伍动作纯熟的扳桨划水,船无声的滑进湖的深处。  

一直觉得很奇怪。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是怎么辨别方向的?老伍他眼睛混浊早已失明,却能在大雾中辩识方向,在深夜中送客归航,从来没有过迷途的事情发生。  

“尽欢。”我轻轻喊了一声。  

“什么事公子?”他应道。  

我愣了一下,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我只是觉得耳边太静,只有单调的划水声。  

“姚先生这次是不是要出去好几天?”我随口问。  

“是啊,先生他说这次可能走远一点,要几天才能回来。”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抱着膝头坐着,初悉的夜晚,湖上的凉意已经很重。  

觉得寂寞。  

姚钧在的时候,可以和他谈天说话。  

但是也不敢说多,因为他太精明,怕言多有失。  

和尽欢倒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因为,一大半的话他听不懂,另一半,他听懂了却不往心里去。  

只是他不会回应。  

和他说话,与同水说话同空气说话一样。  

没有实质感,没有共鸣。  

叹了口气。  

如果说有共鸣……  

最让我有知已之感的人,竟然是龙成天。  

我不会做自欺欺人的事。  

是,没错,就是他。  

那些被人认为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想法,在他看来都有闪亮可取之处。一句话只要说个开头,下面他立刻全部意会。这个人的眼光高远,头脑聪慧,胸襟宽阔……  

可惜,他是个皇帝,我是颗棋子。  

水声单调的重复着。  

船身轻轻一震,靠上了乌岛的栈桥。尽欢跳下船伸后来接我。  

夕阳已经全部没入西边的一片芦花丛里,湖上昏暗,大雾已经弥漫起来。  

我回头说:“伍叔,今天湖上说不定有雨,您老别留在船上了。”  

他摆摆手,却依然将船撑离了岸。  

尽欢扶我一把:“公子,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你也一定饿了。”  

他不说我还真没有发觉。  

吃饭的时候不见了尽欢,我问人,回说,尽欢去办我交待的事情了。  

我想了想,原来是那个刘二的事。  

我倒真把这个事给忘了,我原来吩咐过尽欢去处理这事的。  

尽欢虽然头脑简单些,但是对这种事却格外的熟练。我不敢问原因,也很少让他做这样的事。  

但今天的事,着实让人不能忍耐。  

可是。  

我推开窗,外头闷的很,天边隐隐有些彤色的暗华,闷雷声厌厌的滚过。  

今晚有大雨吧。  

尽欢一板一眼,我说今晚他就一定会今晚,天气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就算今天晚上天下刀子,恐怕他也会出去的。  

我闭上窗,可随即又觉得闷,重把窗户打开。  

风吹来一丝泥土味儿,湖水的气息今晚闻来有些发腥,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心里不大安宁。  
 
   
 尽欢……不会有事的吧?  

又想起新移来的菊花花苗,好象两盆儿还都摆在后边花坛沿上没收,推开门慌慌张张跑出去,已经起了大风,好象夏天里要下暴雨前的那股子厉劲儿,风的力量一下下卷动衣带抽在身上,风里挟着沙呼呼在耳边作响。我眯着眼跑到后边,借着下人房里一点微弱的灯光看,果然还在,已经让大风吹的东倒西歪,忙挪到廊下避风的地方。  

闷雷声滚动着,越来越近。  

我再往回跑的时候,一滴水啪的滴在脸上,很重,打得我哆嗦了一下儿,三步并成两步跑进屋,砰一声关上门,七手八脚拢着被风吹的大乱的头发。  

窗户没有关严,让风刮的不停开合,啪啪的声音听得心惊。我过去想关窗户,不成想天上一道长长的锯齿形长电猛的一闪,亮的我眼前一片茫茫然,摇了摇头,回手捂住耳朵,果然极大的雷响就象在头顶击过一样,脚被震的一软。  

急雨“哗哗”的打在瓦上和院子里的芭蕉上,雷电交加。  

我关了半扇窗,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眼睛的余光掠过屋角,一道白影隐隐迭迭。  

我的动作顿住,就象电影里的慢镜头,很缓慢的,转过头来。  

有人站在屋角,似真似幻,有如鬼魅。  

我退了小半步,手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咽了一口口水,才让眼睛不瞪那么大,有些困难的说:“苏,苏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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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身上人气太淡薄,武功高深莫测,他什么时候进的屋我一点都没知觉,简直比鬼魅的阴气还重三分。  

我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挤出个微笑:“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尽欢,尽欢,倒茶来!”  

大雨声把我的声音就包在这间屋里,很难传的出去。我当然知道尽欢不在,我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顺便哄一个这个苏教主。要是他知道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做什么坏事肯定更没有顾忌了。  

不过话说回来,尽欢就是在,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吧。  

他淡淡的说了句:“尽欢出去了,不在。”  

我干笑:“是么?怪不得我都没见他。你坐,我去泡茶。”  

赶紧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明明房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我伸出手去,却连门板的边儿也没有沾上。  

一道浅月似的白影掠过来,我忙不迭缩手。门闩轻轻的一声响,落上了栓。  

我心里叫不妙,脸上不敢带出恐惧来。  

有时候恐惧会成为强徒暴行的催化剂。  

有好些抢劫时的命案,其实不是行劫者一开始就想要杀人的。  

我规矩的站好,说道:“苏教主深夜忽至,连清茶都没一盏,实在礼数不周。不知道教主有何贵干?”  

他一声不响,似乎连呼吸声都内敛收备,不让人听到。  

外头雨越来越紧,哗哗的声音淹没了耳朵,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他忽然又开了口,声单虽然低,但一股极柔极韧的清越,雨声竟然一点不能扰乱:“你这几年还好么?”  

我点头:“挺好,很好,好的不得了。”  

他点点头,在我的书桌边坐下,扯过桌上的纸,很认真的看纸上写的字。  

我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象是遇到师长来抽查自习课作业的小学生。  

这……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吧?这个人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以前当过宁莞的夫子吧,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腹诽是一回事,脸上还是不敢带出不恭敬来。  

毕竟人家武功盖世莫测高深,连姚钧见了他都反常的肃立戒备。  

他忽然说:“字写的不如往年有力了。”  

我陪笑:“记起帐来,一忙就顾不上。”说完发觉自己很狗腿谄媚……我干嘛这么讨好啊。  

他又翻了两页纸,没有再说话。桌上的纱灯透出淡淡的月白的光,映得他如芍药笼烟……大家请恕我用词不当。这个芍药笼烟我是见过的,也知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美女的。但是桌前坐的这个男子,肌肤如玉,融融生光。颈项曲线优美如天鹅。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什么时候身上都显得纤尘不染,乌黑的头发生丝一般,梳一个书生髻,打横绾着青玉的簪。现在我已经可以准确辨别这年代男簪女钗的不同,也能分出点花样。  

正花团纹是迎客簪,反花斜纹是流云簪,一根横荆是直簪,曲茎的是环簪……此外雕花的就以花名,仿古的就以人名……种种类类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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