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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云上宫记-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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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使臣又将胆怯的眼神抬向至琰。

    “本宫叫你说!”我已经完全顾不得至琰的想法,羽瞻那句“别人”,已经将我刺得冷静不下来了。

    “第二……他说……既然大延能不顾情不顾理地停止互市,做下损人不利己之事,他也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来以德报怨。”

    我原本已经燃起的怒火彻底被这句话浇熄了——大延关闭了互市,是什么时候?我为什么不知道?

    除了两军交战之时,郜林汗国与大延的互市从未停止过。大延虽然也需要郜林的好马与牛羊、皮毛,但郜林人却更需要大延出产的丝、茶和铁器。闭了关市,对大延来说不过是商人们受损失,可对郜林汗国来说,却是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更何况,最近郜林汗国并没有什么得罪大延的事情,这关市闭得既没有理由又没有道义。

    我目瞪口呆地盯住至琰,他回给我的眼神里,却是“你现在都知道了”的坦然。虽也有一点点愧疚,却全然没有半点要亲自解决这问题的意思。

    难不成,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他要甩给我?

    “为什么要关闭互市,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压低声音轻轻问,但我猜他一定能听得出我的愤怒:“难道慕容朝将军也答应了你这样的作为吗?”

    “慕容朝也不知道,”他一笑:“皇姐,你以为朕就只能听你们的话么?”

    “敢情……你是用国家大事来向本宫示威来的?”我怒极而笑:“陛下,江山都是您的,何必为了和一个妇人显示您的权威而祸害百姓呢?”

    “你……真的就只是一个妇人吗?有你在昌兴都,他迟早要来救场的……”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儿惊慌,反而益发气定神闲

    我深深吸一口气,希望能压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他把我当什么了?先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做出一系列不和我打招呼的蠢事来向我示威,又把我当作人质扣着,想借我来引羽瞻南下。

    这孩子的心思,我摸不清……但若是羽瞻真的引兵南下救场,他说不定还会趁机祸害他们一把吧。

    我的手,在朝服的袖子中攥起又松开。

    既然他要架空我的权力,我凭什么就要听他使唤?难说我此时听了他的下一步仍然会被他算计。

    我虽然不想牺牲社稷来争权夺利,但也没有牺牲自己来成全一个全然无心于黎民的昏君——更何况,我迟早是要和他反目成仇的。

    现在虽然不方便和他大争大闹,但让他看看我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却也是必要的。

    至琰见我很久不说话,许是等急了,竟开了口催我:“皇姐,你说话……”

    “说什么?”我似笑非笑:“陛下可以理政了,这种小事儿还问本宫干什么?您自己下决定吧。大延是您的大延,百姓也是您的百姓。他们死活,本宫便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的。”

    原本我们俩的说话,声音都放得极轻,龙墀下的百官应该是听不到的。可这一句,我故意抬高了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刺耳。这些大臣便是再聋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而再看到我的愤怒,至琰的尴尬,他们便是再愚蠢,在朝堂上这么多年混过来了,也该知道大约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暗动手脚要让我彻底成为无权无兵的摆设吗?那我就让他彻底丢了面子丢了民心,成为民众间口口相传的顾权位不顾百姓的昏君。

    我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权力,但让影之部在昌兴都里散布谣言,再干掉几个他的心腹,总还是做得到的。

    但影之部为我做到的第一件事情,却不是让昌兴都的民众不再相信皇帝,而是找到了失踪已久的琼月和安向礼。

    那日从庵里回来后,我只是随口和柳公公提了一句,却不料十多天后他就悄悄摸摸告诉我:“殿下,安向礼和月升长公主找到了。”

    我本来是想让他去查查至琰是靠谁颁行政令的,不意他来了这么一句,登时将我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不到这影之部办事有这么大的能量。当日朝廷都下了通缉令,仍然查不到这二人的行踪。就算后来是为了白戎入侵的事情放松了对这事的追查,可通缉发下去了,只要他们敢露头也还是会被捉来。

    但朝廷没有做到的事,这影之部,却能无声无息做成了。

    “他们在哪儿?抓住了么?”我不自觉地掐紧了指尖掂着的书页,软薄的纸,发不出声音。直到书页被掐破,两片指甲合扣在一处,甲缝里都疼了,我才察觉自己的动作,慌忙住了手。

    “抓是抓住了,现下幽禁在一处。但接下来怎么办,还请殿下您示下……”

    “找个不相干的人,把他们送到衙门去……”我沉吟道:“别让任何人知道是咱们做下的。”

    他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那去郜林的使臣是咱们的人……大汗带话,说他……只管殿下您,不管昌兴都。”

    我抿了唇,想想,又问:“还有办法和大汗通消息么?若是能,转告大汗,伺机而动,若是能解了大延的围,就是最好的收买民心的机会。”

铁石心肠

琼月的“回宫”,给这座正在战争的阴云中暗暗酝酿激变的宫廷,增加了更大的变数。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儿了。现在的她对我们有一种拒之千里的疏远感。

    我不知道安向礼都和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现在视我为仇敌。我找她回来,当然也有了点准备,可仍然没有料到我们之间会有那么坚实的厚冰。

    在她刀子一样尖锐刻薄的目光扫过我之后,我才明白过来,那惠音庵的住持师太的话——果然,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求都求不来的缘法。

    比如说我,当年把她当做亲生的妹妹一样疼爱,现在却落得个被她甩白眼的下场;而当年连见都没见过她的安向礼,却真真的成了她的“亲人”。

    在云上宫,我为她安排的洗尘小宴上,她始终不笑。

    她原本也不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儿,只是长得可喜,丢了笑靥就不怎么招人疼了。这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却是扮金刚给谁看?

    云上宫厨房的菜肴,虽说不如御膳房所出,但绝对胜过宫外的吃食。可这小姑娘每样菜只动一筷子。

    我笑劝道:“怎么不吃啊?刚刚回家,总得多吃些我们才……”

    “家?”她抢白我:“这肮脏的地方是谁家?可不是我家!”

    我一怔,没想到她在宫外待得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不禁有几分怒意袭上心头:“安向礼教得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他是大儒。”她脆生生地顶了我一句便闭了嘴,居然是想用这么一句话噎住我?可也太小看我了吧?

    “大儒……不敬君王,不施仁义,这哪儿是什么大儒,简直是窃国的大奸贼!”我见她受不得我羞辱安向礼,便偏要用话来直戳安向礼的痛处——反正他也下了天牢,至琰在“不使皇室蒙羞”方面,决心可比我大得多。若不是有朝臣劝谏现下外敌未退不适合动刑,他几乎要用“悖君辱帝”之名当场下旨把安向礼碎剐了,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有至琰的圣旨在背后给我撑着腰。

    琼月的脸,在听到“奸贼”二字时,就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眼睛里的痛恨,简直到了恨不得扑上来杀了我的地步。

    “他不是什么奸贼!你,是你逼他的!我小时候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铁石心肠,忘恩负义,原来你……”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被身后的两个宫女死死捂住了嘴。她看不到宫女们紧张得几乎变形的脸,犹在含糊不清地大叫:“让我说!”

    “让她说。”我冷笑一声,若是连这么个小东西都刹不住,我还有什么脸面当长公主?

    “你生气了?”她的眼睛因亢奋而闪闪发亮:“你是不是也要想主意对付我了?你这个坏女人!安氏哥哥他哪一点对不住你,你逼得他家破人亡还……”

    “还杀了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我接口,右手托了腮,笑盈盈道。其实我心中愤怒已极,这安向礼,我绝不会让他活着了。

    琼月的话被我猛地堵住,竟有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正是,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他有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呢?诱拐走了别人的妻子,还和她苟且让她怀孕,这段事情,他跟你说了没有?”

    琼月顿时怔在原地,但她恢复得很快:“你说谎!”

    “就算本宫是说谎吧。”我听她连斥责我时声音都没有半丝犹疑,便知道她深信安向礼,再和她置辩也没有意义,便曼声道:“你想怎么样?”

    “你……”她单薄的身体在颤抖——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胖乎乎的小孩儿现在会瘦到这个地步。

    “他待你不好么?你看你瘦得。”我忽略她无处发泄的愤怒。

    “他待我好得很!是你们看我不顺眼时刻想要杀了我!”

    “谁说我们想杀了你的?你有什么值得杀的?”我轻蔑一笑:“他说的?你还真好糊弄——本宫问你,你知道自己是谁么?你是大延的长公主,是什么权力也没有的长公主。你死了谁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活着,倒说不定能许给哪个权臣大将,笼络人心呢。”

    “就像你出塞和亲一样?这人心笼络到了吗?看来你的夫君也不想来救你吧!”她听到我那句“嫁给哪个权臣大将”时,脸色分明白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斗志。

    “不用他来救我。”我的笑容便有些勉强了,现在谁和我提到羽瞻不发救兵的事情,倒还真是我的一块心病。柳公公虽然又遣人去暗通消息了,但结果没有送回来,我仍然是不敢放心的。

    “说得嘴硬。”换了她轻蔑:“你就是靠嫁人才能混到这一步的,别以为我比你差多少。”

    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的怒了,对她,也连一点儿同情都没了,出口也便全无分寸:“本宫便是靠嫁,也是嫁了个好男人,你呢?你要嫁给谁,现在就是本宫一句话。”

    “我谁也不嫁!”

    “这可由不得你啊。”我举起面前的玉杯,轻抿一口雪酿下的梅子酒:“你现在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你,才是这宫里最身不由己的人。陛下也好,本宫也好,都可以随意改变你的命运,你不明白吗?”

    “……你要是敢把我许配给哪个人,我就咬舌自尽。”

    我放下杯子,右手指尖轻轻拍了左掌根几下,笑道:“不愧是延氏女子,真烈性啊……你上午咬舌,晌午本宫就把安向礼绑到昌兴都大街上走着剐,你信不信?三千六百刀,先挑了筋脉,再割碎皮肉,最后连五脏六腑都剜碎……短一刀都算本宫没手段。”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终究是个孩子,她不知道凌迟到底是怎么个凌迟法,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失了方寸。

    明明刚刚还那么决绝的。我暗笑,道:“铁石心肠?这话你说过了。换句本宫没听过的来吧。”

    她的嘴唇在颤抖,终于,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她眼角滑了下来。

    “你喜欢安向礼。”我挑起唇角:“千不该万不该啊。女孩儿家,喜欢错了一个人,就一定会承受许多本来可以不承受的痛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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