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木-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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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琅张口结舌。
“你知道,我早已叛逃师门,师门中的人与我没有一点干系。”半晌,苏琅找出一个理由。“……所以单儿是死是活,我绝不会理会。”
“也正因如此,你才会利用他,你敢说不是?”
苏琅哑然失笑:“原来……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要和我断绝来往?!”
殷无寒慢慢摇摇头,长叹口气,似是万般无奈:“苏琅,你可曾记得,我告诉过你……感情最忌讳算计,你算来算去也就罢了,可是你可知单儿险些在吴家堡坏了大事!!”
是单儿。
真的是单儿。
雒棠一动不动地站着,脚仿佛被钉在地上,方才一人的兵刃是一口钢刀,他以剑相抵,震得他直到此刻虎口还在发麻,有种剑将脱手的颤抖。
可此时,当那人胸口涌动着血狰狞倒下,角落里一个瘦弱的人影,便如鬼影幽幽的立在血泊的几步之外,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风也息止。雒棠便如铸成的石像,瞪大的眼睛里侵入一种绝望。
单儿清清亮亮的眸子穿过凝固的空气,毫无感情地,却如根根芒刺刺入雒棠周身。
雒棠不知是不是该收起他的剑,但是剑刃慢慢敛去了血腥的杀气。
单儿不挪动一步,他也绝不会动。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单儿的向下一看,看到雒棠衣襟上漫开的血迹,畏缩着往后挪去半步,雒棠心中一颤,剑入鞘中,似要奔上去把吓得浑身发抖的单儿揽住。
单儿的抖得越来越厉害,像受惊的小兽丢了半个魂,可是他抗拒雒棠的接近。
雒棠似乎都能听到他上下牙齿互咬的咯吱声响。
稍一迟疑,十几条飞影就从四面八方掠向这个角落的院落。
“三公子——!”有谁在喊他,腾腾的杀意像热浪回到意识里,冲得雒棠头脑发晕。
心神大乱间,在他的手下逼近单儿时他才反应过来,嘶吼一声:“住手!!”
乱了方寸之人本能地冲过去护住惊惧中的少年,少年顿时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吴家堡的人随后赶到与之展开厮杀,雒棠和单儿被隔绝在了人幕之后。
顾忌于雒棠落在对方阵营中,空桑山庄的人有些碍手碍脚,而适才隐秘在暗处迎战的吴家堡上下潮水般涌出,将雒棠所带不多的人马团团围住。
雒棠全然来不及想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只顾低头去看怀中簌簌发抖的单儿,单儿小心翼翼抬起脸来,一看到是雒棠,脸色霎时灰白,身体也软了下去。
他冷笑一声:“你要连我也杀了么,恶人”
单儿从对任何人未流露过这样的神色,说出这样的话,“恶人”在他单纯心目中已经是千夫所指、十恶不赦了。
雒棠茫然不知所以,只呆呆见单儿闭上眼睛道:“那你便快动手吧,我好去见师父,我不能替他报仇,是个不肖弟子。”
“单儿……”雒棠半跪下来将手抚在他发上,僵死的面孔上仅剩一丝不忍,“快走吧……”
单儿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
“我恨你!!”
“我要杀了你!!”
杀喊声很快淹没了少年的尖声惊叫,而雒棠的脸色随着他的哭骂一层层变得惨白,单儿开始在他怀里大力挣扎,动用全身的力气又叫又咬。突然右臂一阵剧痛,雒棠手抖了一下,放开单儿。
单儿竟生生咬下他手臂上一块血肉,伸手擦着嘴上的血跳开一步远。
雒棠捂住右臂站起来,柔和的神情冷硬起来,咄咄逼问:“你恨我?!”
“我恨你……一辈子……”单儿的腿还在颤动,然而他眼中那种仇恨足以扼杀雒棠心中所有侥幸。渴望单儿不明人事,只会单纯地相信他的侥幸。
都已经不复存在。
雒棠猛地放开手,闪电般劈手挥下,单儿不及闪躲,软绵绵倒了下去。
“你要恨我……就恨吧……”雒棠抱起昏迷的单儿,喃喃地道。
后来雒棠才明白他们是落入一个包围陷阱,而陷阱中的诱饵就是单儿,至于是谁设下这个圈套,雒棠目前还不得而知。最后清点人数时,单儿已经不见了,想是吴家堡零星的残兵逃走时带走了他。
雒棠已然放弃了寻找单儿,他希望他此生可以再也不见单儿,哪怕是带着对他不能泯灭的恨意。
换药的药师退出房间,漫漫长夜又将来临,雒棠裹上里衣,躲在在灯影里,他心头的焦躁犹如跳动的灯花,凌乱不堪剪。
时间过去了两日,吴家堡之役的惨状似乎并没有惊动临近数里的的半石山庄,风声不动,这种平静太过异常了。
雒棠取出半石山庄的地形图,摩挲着细致的绢面,又一遍将错综复杂的地形暗暗勾绘一遍。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这个赌局本来就没有胜算,他何必要欺骗自己一意孤行?
等待着未知的劫数是一种难卜的福祸,等待着意料中的结局却比叵测的前路要煎熬得多。
他真的不想再等了。
他想要死便死,还是那样比较痛快。
凝重的眉眼涂上了一抹凄惶,在幢幢晃动的烛光下异样地灰败,然而决定已然成形,雒棠想也不想,大踏步走出房间,招过屋外的两名下属,斩钉截铁地道:“明日午后,前往半石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些日子重新捡起来的情节,发现心情还是没有变的,请相信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请相信,虽然是慢了那么一点点……呵……呵……呵……
28、【二十八】
许多人都不明白,雒棠是为何突然做了这个决定,既没有事先派任何人暗中打探,也没有一诉行动的明细与步骤,然而空桑山庄的武卫早已习惯了之前殷无寒时不时突发奇想的袭击,一队人马就这样堂而皇之来到半石山庄。
半石山庄门前只有惯常的四名护卫看守,雒棠上前一步,淡然道:“你们庄主在何处?”
氛围诡秘,四名护卫立即心感诡异,其中一位不敢怠慢,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谁?拜见我们住上有何贵干?”
“空桑山庄雒棠,此番特来与山庄上下决一死战。”
那一瞬间,那四名还以为青天白日瞧见了鬼。他们见过找死的人,没有领教过这样大摇大摆站在门前,就用不紧不慢的语气扬言要了他们庄主性命的人。
这个人还是他们暗地里部署了很久将生死一战的空桑山庄的人。
所以他们认为这人不是冒名顶替,便是不怕送死。
雒棠见他们神色间的迟疑,怒斥道:“叫你去通报你们庄主没有听见吗?”
不管怎样,先要理清事端才对。两名护卫拔刀而前,质问道:“你就是武林败类雒棠,空桑山庄的走狗?你凭什么踏进我们山庄的门槛,我们还怕你污了我们这快干净的地方!”
雒棠躁乱的心绪早失去了耐心,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剑影随之飞出,他们甚至还未看清那剑的样子,两道血就狂飙出来,冒着热气喷洒到地上!
“我的剑告诉我,它等不及要渴饮人的鲜血,它等不了你们要杀进去!”雒棠狠狠说着一转剑锋,滴血的剑刃下,是扑倒在地上的两个死人。
事出突然,周遭安静片刻,空桑山庄的人或在明处或尾随暗处,都明白了雒棠的示意,皆尽数而出杀向了半石山庄!
杀!
杀!!
杀!!!
不管是否悬殊,不管是否莫测,只杀得昏天黑地,杀得不留余地!
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何为人性,只有疯狂到忘我的屠戮杀伐,只有铺天盖地的血红绽开炸裂,血流成河,哀嚎四起!
雒棠脑中隆隆作响,空无一物,他机械疯狂地挥动着承影,看不到那轻薄的剑刃,只有剖开别人胸膛,割下他们的头颅时,那血的喷涌方能显出剑身飞至何处!
他笑了。边挥剑边笑,边杀人边笑,不管心中熟记的地形,也不管什么进退,但见越笑越悲凉,越笑越失控!他在那一刻明白了叶栾的感觉,清清楚楚地明白,如果叶栾灵魂中还有仅剩的知觉和感情的话!
这种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狂乱快要让神经爆裂,燃尽,坍塌,成为灰烬!
恍然间他觉得好像身处一场漫天的红雪之中,死亡的味道是这场大雪中的哀曲,凄艳地压迫着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
他的身手虽然具有杀手的潜质,他的灵魂却不是天生的杀手,偏偏有这样执着到偏执,让他不敢回头,亦无转圜余地。
所以他希望,如果可能的话,就在这里结束吧。
他屠刀之下的冤魂应怨恨他,他却不怨恨任何人,结束对他、对所有人而言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在殷无寒眼里,这正是他仅有的价值。
脑际掠过这个名字,雒棠唇边疯狂的笑僵冷了,霎时无法抑制的痛楚涌上心间,就仿佛数条伤口的血此时才将痛的神经撕咬至意识中。
脚下蹒跚着收了剑,雒棠眼前出现一间不大的院落,小院中僻静无人,像是半石山庄鲜有人至的角落。
雒棠喘着粗气扶住墙壁,脊背上的疼痛想要炸开来,想是一条不小的伤口,或许大滩的血正在从他背后涌出。好吧,就在这里吧,等到血流尽了,大概也就能结束了。
这样想着,雒棠向后靠去,刚靠在墙上合上眼,便只听得有两道劲风迎面门击来,习武的警惕促使他忽一睁眼,自然而然抽剑劈下,两道人影便随他剑势倒下了。
雒棠望着那两具无辜的尸身,心下有些惋惜,他将死之人枉伤人命,于他不过是无间地狱中再加一道酷刑,于这两人却白白送了性命。
些微模糊的意识中,雒棠以剑撑地,他嗅到空气里不寻常的气息,隐隐感到有一拨人正在向他这里靠近。
半石山庄地形复杂,他自己也不知到了哪里,那些人想找到他要他的命是轻而易举。
那便来吧。
他自沉定不动。
于是他缓缓睁开眼,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和一条身形却想入梦催眠般逼入他恍惚的意念。
……殷无寒?
长身玉立,逆风的衣袍随风翻飞,雒棠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是呆立着等他渐渐靠近。
等到雒棠勉强站直,殷无寒已站在适才他剑下冤魂的血泊中,靴底沾上了血色。
顺着雒棠变换的眼神,殷无寒看到他回过神来,手中的剑指上了正逐渐冰冷的尸身。
他摇摇晃晃的抵住墙壁,笑着道:“好看么?”
“什么?”
“你脚下的颜色。”
薄唇轻轻一抿,殷无寒瞄一眼身前的男人,神色复杂地顿了顿道:“……好看……血的颜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
雒棠点头不语,提剑一划,尸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暗色的血慢慢流出,汇入地上那一滩暗红。
殷无寒默默看着雒棠奇异的举止,只见他惨笑着继续屠害尸身,剑势越来越快,僵死的肉体就在他剑尖下绽开一道道血红,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殷无寒却丝毫没有加以阻止的意图。
“好看么?”突然雒棠又抬头,失魂般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生生剖开的惨淡面色。
“好看,真好看。”
“你喜欢么?”
“我很喜欢。”
口中淡淡地说着,两道修眉却在殷无寒脸上慢慢皱起,危险的风穿过林间,似要将枝头上冷冷清清的寒梅无声吹散。
他沉眸,在这危险的风声迫近之前,上前带起雒棠的手腕。
“走!”
急促的语气淹没在即将而来的追杀中,在他和雒棠点上屋顶后,半石山庄涌出的杀手紧追不舍,果然如劲风般袭来。
雒棠不喜欢逃命的滋味。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与其疲于奔命,不如安安心心等着战死。
可是此刻,带着他逃命的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无法下狠心的人。
他这样决绝寻死,无非就是想赌一把,赌最后一把,赌一次他雒棠到底有多执着,赌一次殷无寒是不是真的会眼睁睁任他去送死。
可是他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