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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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日子终究还是会有不平凡的地方。
「公司想派你到苏州一趟,在那边的厂待叁个多月。」主管说,「大概11月底或12月初就可以回台湾。你没问题吧?」「没问题。」我连想都没想,「什么时候去?」「下个星期。」主管说。
「不是明天吗?」我说。
主管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我。
只要可以离暖暖近些,梦想就更近了,更何况已横越最难的台湾海峡。
我连续几天下班后便整理行囊,要待叁个多月,不能马虎。
问了小曹和小何想要些什么礼物?
「你拿相机到街上,拍些苏州美女的相片回来给我。」小何说。
「身为你的室友,我真是不齿你这种行为。」小曹高声斥责小何。
话说完小曹便低头在纸上写字,写完后把纸递给我,上面写着:「曹董,你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呀,真帅呀,我好崇拜你呀, 我能不能唱首歌给你听呀。(随便一首歌)」「这是干嘛?」我指着那张纸。
「你没听过吴侬软语吗?」小曹说,「找个苏州姑娘照纸上写的念一遍, 再唱一首歌。你把声音和歌录下来,带回来给我。」「你太变态了!」小何大声说。
然后小曹和小何又吵了起来。
我把纸撕掉,不想理他们。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连上线。
暖暖。
芭乐去医院看胆结石。
西瓜去医院看内出血。
香蕉去医院看嵴椎侧弯。
嘿嘿,这叫瞎说。
人在江湖飘,飘啊飘的。
就飘过台湾海峡了。
这叫明说。
凉凉明天在苏州。
公司在苏州有间厂,我这次和几个工程师一道来苏州。
大概是做些技术转移的工作。
我们在上海下了飞机,苏州那边来了辆车,把我们接到苏州。
厂方提供了宿舍,我们以后便住在这。
我们这些台湾来的工程师,虽被戏称为台干,但他们总叫我们「老师」。
我知道在内地的用语上,称人老师是表示一种尊敬。
但毕竟这辈子还没被人叫过老师,因此听起来总觉得不自在。
简单卸下行李,舒缓一下四肢后,我立刻拿起手机。
我已经在苏州了,这个理由足够让我打电话给暖暖。
「请问您认识北京第一大美女秦暖暖吗?」电话一接通,我说。
「呀?」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吓了一跳,「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我听出来了,是暖暖的声音没错。
「您声音这么好听,又是北京第一大美女,这还有王法吗?」我说。
「凉凉?」暖暖的声音有些迟疑。
「请叫我凉凉老师。」我说。
「凉凉!」暖暖很兴奋,「真是你!」我也很开心。
从没想过只是简单拨几个键,便会得到这么多快乐。
暖暖说她昨晚已收到我的E…mail,原本想打电话给我,没想到我先打了。
我告诉暖暖来苏州的目的以及停留的时间,暖暖说苏州很美,别忘了逛。
「你来过苏州?」我问。
「我是听人说的。」「又是听说。」「我耳朵好。」暖暖笑了。
分离了一年多,我们都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之间却无法整理出顺序。
只好说些飞机坐了多久时间、飞机餐里有些什么、空中小姐应该是嫁了人生了好几个小孩而且最大的小孩已经念高中之类言不及义的东西。
我们似乎只是纯粹享受听见对方声音的喜悦,享受那种纯粹,然后觉得彼此都还活着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跟暖暖说话的同时,我脑海里浮现出天坛回音壁的影像。
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都是对着手机说话、从手机听到回答,跟那时对着墙壁说话、从墙壁听到回答的感觉很像。
也想起那时把在心里流窜的声音——我喜欢你,轻声告诉暖暖的勇气。
虽然我知道暖暖一定没听见。
「暖暖。」我提高语调。
「嗯?」「暖暖。」我降低语调。
「说呗。」「这是声音高亢的暖暖和声音低沉的暖暖。」「说啥呀。」「嘿嘿,暖暖。」「你到底想说啥?」「这是加了嘿嘿的暖暖。」「北七。」暖暖说。
暖暖并不知道,只要能单纯地开口叫着暖暖,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通电话讲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挂上电话,我觉得嘴角有些酸。
大概是听暖暖说话时,我不知不觉保持着嘴角上扬的表情。
我打开行李箱,整理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看一些厂方准备的资料。
毕竟我不是来玩的,得把该做的事做好。
在苏州的工作性质很单纯,甚至可说比在台湾工作轻松。
除了人在异地、人生地不熟所造成的些微困扰外,我适应得很好。
倒是下班时间不知该如何排遣,才是最大的问题。
同事们偶尔相约去KTV唱歌,KTV里多数是台湾流行歌曲,我很熟悉。
但我唱歌难听,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所以下班后,我常一个人窝在宿舍。
遇到假日时,我会到苏州市区走走。
曾听人说过,苏州是最像台北的都市。
台北我并不熟,不知道眼前的苏州市容到底像不像台北?
我想大概是因为在苏州的台湾人多,思乡之情殷切,才会有这种感觉。
但有一点类似,苏州的摩托车像台北一样多而且也任性。
虽然严格说来,苏州的摩托车多半其实是电动车。
记得我去年在北京时,街上可是一辆摩托车也没。
经过繁华商业路段,耳畔响起《听海》这首歌,但唱的人并不是张惠妹。
「听儿……海哭的声音儿……」哭的应该是张惠妹吧。
整体来说,这真的是座会让人联想到台湾的城市。
我并不会因此起了想家的念头。
不过有次在厂里遇见一个福州人,他用福建话跟我交谈。
除了腔调有些差异外,根本就是台湾话,我吓了一大跳。
事实上应该是我大惊小怪,台湾话就是闽南话,当然会跟福建话相似。
于是每当跟这位福州同事讲起福建话,我才开始想念起台湾的一切。
不过大多数的时间,我还是想起暖暖。
当我第一次想写E…mail给暖暖时,一看键盘上并没有注音符号,我的心便凉了半截。
在台湾中文字通常是靠注音符号打出来的,但简体字是靠汉语拼音。
偏偏台湾一直沿用通用拼音,汉语拼音我完全不懂。
才打了暖暖两个字(严格来说,是一个字),我就已经满头大汗。
只好向苏州同事求救,一字一字请他们教我怎么拼。
100个中文字的E…mail,他们帮了我88个字。
本想干脆用英文写,虽然我的英文程度勉强可以表达事情,但若要表达心情甚至是感情,味道可能会不对。
比方说「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翻成英文恐怕少了些意境。虽然这句话也几乎没什么意境可言。
所以每当要写E…mail给暖暖时,我总是请教苏州同事们字的汉语拼音。
还好问的次数多了,渐渐摸出一些门道,自己尝试拼音,通常也拼得出来,只是要多试几次。
我也常想打电话给暖暖,但还是认为得找到特别的理由才能打电话。
暖暖在工作了,或许很忙,我不希望我的心血来潮打扰了她。
即使我知道再怎么忙碌的暖暖也一定不会认为我的电话会打扰她。
但今天我又有足够特别的理由打电话给暖暖。
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是台湾门号,用来打暖暖的手机电话费会很贵。
如果像上次一样一聊就半个钟头,每天来一通我就会破产。
我到街上买了张电话卡,直接在街边打公用电话,电话费就省多了。
「生日快乐!」暖暖一接起电话,我立刻说。
「凉凉?」暖暖说,「今天不是我生日呀。」「不是吗?」我说。
「当然不是。你咋觉得我今天生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过生日却没人跟你说生日快乐, 你会很可怜的。」「凉凉。」「嗯?」「生日快乐。」暖暖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很惊讶。
「就你那点心眼,我还会猜不出?」暖暖笑得很开心。
我跟暖暖说,既然是我生日,可不可以把电话卡讲完?
暖暖笑着说好。
在电话发出刺耳的一声哔提醒你只剩最后几秒时,暖暖大声说:「凉凉!生日快乐!」我还没回话,电话便自动断了。
那时是秋末,深夜的苏州街头有些凉意。
暖暖的一句生日快乐,让我打从心底觉得温暖。
「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如果有意境,就在这了。
我把那张用完的电话卡收好,当成是暖暖送我的生日礼物。
转眼间来到苏州快叁个月了,再两个礼拜左右便要离开。
暖暖的E…mail老是提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催我一定得去看看,不看会后悔、后悔了还是得去。
找了个假日,跟另外几个台湾工程师一道去苏州古城区逛逛。
苏州建城已有千年历史,建城之初即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现在依然。
难得的是古城区至今仍座落于原址。
古城内五步遇小古,十步赏大古,偶尔还会遇见历史上名人的故居。
这里与我所待的满是新建筑的苏州市区大异其趣,也使得苏州新旧杂陈。
走在苏州古城区如果还能让你联想到台北,那么你应该去写科幻小说。
拙政园位于古城区东北,是苏州四大园林中最着名的。
园内以水为主,池边杨柳随风摇曳,回廊起伏、亭阁临水而筑;石桥像雨过天晴后横跨大地的一道绚丽彩虹。
全园景色自然,保持明代园林浑厚质朴的风格,具浓厚的江南水乡风光。
从一踏入古城区开始,街景和园林景观都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勐然惊觉,不就是颐和园的苏州街吗?
苏州街原本即是彷苏州街景而造,即使规模和景观皆不如苏州园林,但仍然有些许苏州园林的神韵。
我想起和暖暖沿苏州街漫步的情景;也想起和暖暖坐在茶馆二楼,俯视小桥曲水,而苏州河水正缓缓流动;最后想起苏州街算字的老先生。
在台湾时,通常是让相片或脑中残留影像,勾起对暖暖的思念;而眼前是具体景物,不是平面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