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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锦医卫-第311章

小说: 锦医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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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八却晓得连自家相爷只是咬定牙关不肯嫁女儿去做平妻,却并不怎么阻着秦林和小姐会面——话说自打夺情之后到最近,相爷真是把世俗礼法都通通不要了呀。

“小姐在绣楼,这就替您通禀,”姚八莞尔一笑,这就进去。

我靠!旁的官员眼睛都看直了,咱们站一天连个信儿都没有,这秦某人晚上来拜未出阁的小姐,偏偏相府奴仆还替他通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秦林心头装着事情,也没想到避忌,此时听得别人小声议论才觉着不妥,又朝姚八加一句吩咐:“小姐若是不方便,叫大公子、三公子会面也可以。”

这次连6远志和牛大力都忍不住鄙视他了:长官,您这叫欲盖弥彰,这叫贼喊捉贼,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ro!~!

'荆湖卷406章夜访佳人'

相府千令所居的绣楼前,几丛腊梅、枝上嫩蕊两两三三微吐,暗香浮动。

满天星光之下,北方夜晚清冷的寒风之中,张紫萱轻抚九霄环佩琴,一曲《梅花三弄》声调高古、流云裂石: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她鼓琴而歌,歌声清朗直上九霄,意境十分高远,沉浸乐声之中,不为外物所动,便是不远处两个粉妆玉砌的小丫头燃放烟花,绚烂的火树银花拔地而起,琴声歌声也没有丝毫扰动。

红尘一梦笑谁痴,究竟谁才是红尘痴儿女,天涯情长客?

忽然花园小径上传来枯枝被踏断的微声,张紫萱的心境为之一乱,纤纤玉?指按住琴弦,闭口不再歌唱。

“怎么不弹了?”秦林笑眯眯的从树后转出,惋惜道:“我虽不通音律,但猜那梅花三弄,还缺了最后一阙吧。”

“乱我心者,且请洗耳恭听,”张紫萱微微一笑,重新拨动琴弦,登时悠扬的乐声再次响起,红唇微吐、启声新道:“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

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

此时夜空群星璀璨,悠扬的琴声似从天上传来,张紫萱歌喉清朗大气,歌声与琴声相伴,如同天籁之音。

不远处绚烂的烟花绽放,彩光映照着她绝美的容颜,似雪的肌肤莹白如玉,莹莹秋波停在秦林脸上,檀口香?腮微微含笑。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好,好一个丹心谱写九重天,”秦林回味良久,赞道:“前面两阙志向高洁,可惜听着总觉有几分消沉,这第三阙拔地而起,卓然不群,格外意境高远。”

听得秦林赞扬,张紫萱反而讶异的睁大了眼睛,“秦兄是说,只有词曲谱得好?”

呃…秦林有些尴尬,连忙道:“弹得也好,唱得更好。”

张紫萱抿着嘴儿看了看正在挠头不迭的秦林,忽然自己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旷世的容颜配着会心的微笑,霎那间仿佛冰雪融化、春回大地、百花盛开。

“好啊,原来还拿我打趣哩!紫萱不乖哦……”秦林走过去,一脸的坏笑,准备去捉张紫萱。

这位相府千令立刻芳心有如鹿撞,赶紧站起来躲开两步,嗔道:“秦兄大年初二不陪徐大小姐,却来找小妹,便是小妹不怕坏了名节,你就不担心家中河东狮吼?再乱嚼舌根子,小妹就叫两位兄长来,把你打得半死挂在相府门口!”

忽然想到上次哥哥负气要和秦林打架,自己也曾说过“把秦林打死了挂在相府门口,告诉全天下人,这便是不肯做我家女婿的下场”的气话,张紫萱的嫩脸就浮出了几朵红晕叫人疑是严冬红梅绽放。

秦林晓得张紫萱面嫩,再乱开玩笑怕是适得其反,连忙正色道:“愚兄此来,实有要事请教小妹,绝非窃玉偷?香之徒。”

窃玉偷?香?你倒是有本事偷得去?张紫萱微微一笑:“秦兄所问,小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林直截了当的问道:“蓟辽总督杨兆,为人究竟如何?”

杨兆?张紫萱对各位官员履历了如指掌,略一思忖便道:“此人乃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二甲八十名进士出身,隆庆二年山东兵备副使,四年升佥都御史、顺天巡抚,万历元年加右副都御史,二年升兵部侍郎、蓟辽总督。

他支持家父的改革新政,办理兵备也很有一套,乃是朝野公认的能员所以自隆庆年间家父便加意提拔重用,十余年间从兵备副使一直做到蓟辽总督,成为封疆大吏,只是此人风评不佳,常受清流非议,谓其过于贪婪。”

果然是女中诸葛,张紫萱将杨兆的届历娓娓道来,中间略无停滞。

完之后,她静静的瞧着秦林,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到八竿子打不到的蓟辽总督。

由张紫莹亲口证实了杨兆和张居正的关系,秦林听得连连苦笑:“既然知道杨兆贪鄙,为什么张老先生还把他放到蓟辽总督的位置上?”

听秦林隐隐有指责之意,张紫萱粉面微嗔,讥笑道:“秦兄说的哪里话?除了海瑞海笔架,咱们大明朝还有不贪的官吗?家父所能取舍黜陟的人才,无非是能干的贪?官和庸碌无能的贪?官,支持新政的贪?官和反对新政的贪?官,当然是提拔重用前者。”

张紫萱说的没错,大明朝真正严格意义上的清?官,用不到一个巴掌都数得完,原因很简单:

朱元璋定下的俸禄实在太低,官员要维持一大家子人的中上水平生活,就必须弄点灰色甚至黑色的收入,像完全没有、或者极少有额外收入的穷京官,就穷到全家典当度日的地步,比如丘?之类的御史都老爷,比如秦林在蕲州初见的霍重楼。

地方官员从陋规常例取得额外收入,京官则收取地方官赠送的冰敬炭敬,要说这是贪污吧,全国官员从上到下都这么干,如果说不属于贪污吧,要是严格按照朱元璋时代的律,全都该剥皮实草。

所以当国宰相张居正也看开了,既然大家都贪,所谓清?官也只是面子上装得好看,私底下一样要钱,还往往空谈误国,那么干脆就用能吏,以是否能干、是否支持新政作为选官标准。

除非从根子上改变整个制度,否则张居正的标准就确实是“最不坏”的,最具可行性的。

“是啊,大家都贪,这是没办的,”秦林摸了摸下巴,眼睛里带着几分愤怒的火焰:“可贪污也有适可而止和丧心病狂的的区别吧?”

张紫萱深邃如夜空的眼晴,一下子骇然睁大:“你是说……不会吧,国家安危系于边关防御,蓟镇乃京师北方屏障,杨兆他敢?家父,家父他也绝不可能

'荆湖卷407章黄白册页'

秦林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相府几个小丫头燃放的火树银花把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张紫萱在流光溢彩中急匆匆的走回,和去时的心事重重不同,此时相府千金正抿嘴微笑,神情如释重负。

她手上拿着一本页面泛黄的旧账簿,直截了当的塞到秦林手中:“家父受没受杨兆的贿赂,小妹说了秦兄也不一定相信,喏,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秦林将账落接过来。

张紫萱眼睛眯得弯弯,轻描淡写的道:“当然是家父的黄白册页啰。”

明孝宗朝大宦官李广收受巨额贿略,记录贿略的账册上用黄米代指黄金,白米代指白银,李广败亡之后抄家抄得账册,孝宗不懂,还惊讶的问身边官员李某人要这许多米做什么,几辈子才吃得完?

此案传扬甚广,以致后来官员都把记载官场上钱财往来的账荐叫做黄白册页。

“这、这是令尊的黄白册页?”秦林惊讶无比,从张紫萱口中得知手中这本不起眼的旧账册,居然就是相府在官场银钱出入的黄白册页,顿觉如有千钧之重。

这薄薄一本册页若是落到张居正的反对派手中,绝对可以让堂堂辅帝师闹得灰头土脸,甚至可以作为将来清算“江陵党”的翻天账,按图索膜,绝无遗漏,将张居正的同党盟友一网打尽!

身为张居正的独生女儿,智计百变的张紫萱不会不知道黄白册页的重要性,可她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了,这份难得的信任,沉甸甸的压在秦林心头。

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张紫萱察觉秦林眼神中的一丝感念,她莞尔一笑,难得的带上了三分调皮:“怎么,难道秦兄还准备拿这份册页去都察院控告家父吗?”

咳咳,秦林摸了摸下巴:“当、当然不是,我只是惊讶你怎么把这册页拿出来了……”

张紫萱得意的翘起了小嘴,一位父亲藏起来的东西女儿要找出来,总是比别人方便的。

“快看吧,看了你就知道家父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张紫萱催促着,在来的路上她就先看过了,所以此时急着叫秦林也知道,她那位伟岸如太岳的父亲,大明朝的辅帝师,在操守上虽不算多么清正廉洁,但绝对不是丧心病狂的贪官。

秦林翻开黄白册页只见里头密密麻麻的罗列着进出账目,看字迹不像张居正,不晓得是游七还是姚八写的,段落是从右到左竖排,每页的上半部分列着日期,中间一行是许多官员的姓名,下半部分则在姓名下面标着对应的金银数目和礼物名目。

这些官员里头很有几个是秦林认识的,隆庆六年七月的新任户部尚书王国光赠银八百两,哦原来那时候王国光还在户部任上;万历三年七月,兵部侍郎曾省吾赠金元宝一对,上等蜀锦二十端,苗番点铜壶四把,如果秦林没记错,曾省吾不前刚从四川巡抚回京升任兵部侍郎。

戚继光的名字也在上头,阿古丽和布丽雅果然是这位大帅送给张居正的。

很快,崭辽总督杨兆的名字也出现在账册上,秦林的瞳孔一下子张大:这个名字底下每年都有数目,但从万历元年开始起初只有五百两银子,到了蓟辽总督任上,才增加到八百,属于官场上正常的随礼。

粗略估计,整本账册上头记载的各种名目的收入,从隆庆年间张居正入阁开始,至今历时十余年,总数大约在五十万两上下。

“令尊张太岳,不愧为大明朝第一能臣贤相”秦林长吁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缓缓将这本足以影响大明朝局,甚至影响国运的黄白册页,郑重其事的交还给张紫萱。

张紫萱笑容可掬,把青丝如瀑的脑袋微微一偏,灯烛之下仙姿丽色叫秦林心神微分,嫣然道:“怎么样,小妹就说家父不是贪官吧?”

五十万两,表面上是个骇人听闻的数目,要在洪武爷朱元璋时代,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现实就是,张居正之前的奸相严嵩,抄家时仅金银就过了三十万两,另有良田万顷、店铺无数、成千上万的古玩玉器和古人字画,时人估计其总价值过五百万两!

而斗倒奸相严嵩的忠臣徐阶呢,在良田肥沃的江南地区,竟然霸占良田达四十万亩之巨,叫人瞪目结舌!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万历朝张居正的权势比当年的严、徐加起来还大,收受的金银馈赠还不到前两位的十分之一,在明朝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位置上,他甚至要算得上一个“清官”。

当然,赶真正的清官,比如海瑞海笔架这种人,张居正在廉洁这条上还差得老远,可能让海瑞来做辅吗?连嘉靖皇帝都说,“海瑞这种人哪,拿来当今道德标杆是不错的,真叫他办事,嘿嘿,扯蛋去吧”。

连底层的锦衣校尉、衙门书吏都有陋规常例收入,指望官居一品的辅大人两袖清风,显然只是一个春天的童话。

再者统算起来,张居正除了维持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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