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5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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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几个人现在站在北洋的旗下,用自己的智慧出谋划策,袁世凯和王士珍哪里会孤单单的为将来局势变化发愁?
“冯兄,你既然奉命而来,想来有些事情你知道,但是你不能说。冯兄你不妨把知道也能说的东西坦言相告,兄弟我这里先谢了。”王士珍诚恳的说道。这个问题直指人民党的真正底牌,王士珍非常想弄明白。
冯煦其实并没有当过说客,虽然很喜欢《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出使东吴舌战群儒的戏码,但是冯煦本人一直觉得说客都是说瞎话的人。直到这次亲自参与了人民党的中央会议之后,冯煦第一次发现,实话其实远比瞎话更有力,所以他到了北洋这里之后,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坦率的态度,对王士珍探底的言辞,冯煦坦然答道:“王提督,我要说的其实都说的很清楚的。袁公与王提督你都是明白人,和两位说瞎话没意义。人民党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打倒满清顽固派。想打倒满清顽固派,就绝对不可能绕过北洋。而北洋现在和满清顽固派又不是一路人,双方还是有机会合作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要拿出百分百的诚意来争取。这也就是我前来的目的。”
“也就是说,人民党要我们北洋背叛朝廷了?”王士珍指出了这个要点。
冯煦看王士珍终于明白了这点,心里面也颇为轻松,他点头微笑道:“正是。袁公带领的北洋愿意自立,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谈。若是袁公不同意,那我现在就走。”
“若是袁公不同意,那人民党就要与我北洋一决高下么?”王士珍忍不住接着问道。
“这个就是我不知道所以也不能说的问题了。”冯煦借用了方才王士珍的话。
“冯兄如此坦承,在下谢过了。”王士珍用这话给这次谈话做了结尾。
从冯煦屋里出来,王士珍就见袁世凯的亲兵在大门口外候着。一见王士珍,亲兵立刻上前行礼,“王提督,袁大人有请。”
看来袁世凯也在等王士珍与冯煦讨论的结果,所以亲兵才会这么老老实实不进去通禀。到了袁世凯那里,王士珍把这次会谈结果全部与袁世凯说了。
“冯煦是个人才。”袁世凯并没评价冯煦的建议,反倒生出了与王士珍同样的感叹。清末提起名士,自然是“北袁南岑”。冯煦一介书生,根本就排不上号。但是听冯煦这么一番话,对天下大势的判断尖锐深刻,不纠缠枝节,直指核心问题。单论对朝廷的了解,袁世凯自然是远在冯煦之上。可是对现状的分析,袁世凯却没有冯煦的这种认识角度。这也不由得袁世凯不佩服一下。
“袁公,要不要把冯煦扣下来?”王士珍问。
“聘卿,当年你被陈克俘虏,你怕过死么?”袁世凯问道。
听了这话,王士珍已经明白袁世凯的意思。冯煦敢来,自然已经想过生死之事。身为说客的冯煦能认识到这些天下的局面,那人民党更不可能不知道。用冯煦的生命威胁人民党,那根本没用。
想通了这个关节,王士珍就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袁世凯也坐椅子上一言不发。北洋的两位主心骨都是极有修养的人,保持沉默对两人太容易了。两人想着心事,任由时间就这么逐渐流逝。
打破寂静的是亲兵,“袁大人,北京电报。”
袁世凯展开电报一看,内容是摄政王载沣急令袁世凯挥军南下剿灭安徽乱党。电报语气十分强硬。袁世凯自然不怕载沣,从电报中,袁世凯已经猜得出北京城下绝对被马匪们弄得惨不忍睹了。
放下电报,袁世凯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让王士珍出谋划策。现在北京那点子破事根本没意义。冯煦虽然说的客气,背后的意思却十分强硬。人民党现在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袁世凯决定与北京站在一起,或者准备袖手旁观,看人民党与满清顽固派斗争。那么人民党就要与袁世凯决一死战了。按照王士珍描述的那个“军事投放能力”的词汇,人民党只要把满清旗下唯一有战斗力的北洋军彻底击破,满清朝廷的覆灭就仅仅是个时间问题。
而现在的战略局势上,人民党暂时控制了汉阳,尽管暂时没有吞并湖北。可汉阳武器库中四五万条枪,以及上百万发子弹肯定落入人民党手中。来自湖北的情报说,进入武汉的人民党有七八万人之多。由于手段合理,通过赈济灾民,已经逐渐恢复了灾区的秩序。即便人民党把这几万人调离湖北,湖北一年半载之中,也绝不可能对安徽用兵。
这几万人的去向不用考虑,绝对是调到北洋军正面。能够赈济湖北灾民的人民党绝对不缺粮。七八万人面对四万北洋新军,袁世凯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轻松大破人民党。即便是惨胜,那又有何意义呢?就如同冯煦所言,在这个千载难逢的重大机遇面前,袁世凯的北洋没了可以投放的兵力,那就失去了主导局面的可能。
人民党与北洋军两败俱伤,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人民党发誓一定要打倒的“满清顽固派”。而这帮“满清顽固派”,不仅仅是人民党的敌人,同样也是袁世凯的敌人。
如果单从利益上看,袁世凯不仅没有理由与人民党同归于尽。还有大把的理由与人民党合作才是。
但是,这就是袁世凯怎么都迈不出的一步。在他的内心深处,无论怎么想夺取满清朝廷的主导权,怎么想彻底压制满人集团。可这都建立在袁世凯本人是满清臣子这个立场上的,让北洋独立,袁世凯完全没有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不仅袁世凯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他知道王士珍的态度与自己也是相同的。王士珍或许会同意袁世凯进京“勤王”甚至“清君侧”。可是王士珍不会真心赞同袁世凯取满清而代之。“权臣”与“叛逆”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但是对面的人民党却虎视眈眈,他们的立场也表明的极为清楚了。要么满清灭亡,要么就是满清与袁世凯一起灭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袁世凯默念着这句话,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陈克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不一样,袁世凯带着羡慕的心情想,自己即便是认清了敌友,却未必能够选择真正的敌友。陈克认清了敌友之后,那是敢于选择的。
人民党与北洋联手,满清顽固派立刻死无葬身之地。为了尽快促进敌人的灭亡,陈克就能与现在兵戎相见的北洋军和谈。那么满清顽固派灭亡之后,陈克下一个敌人到底是谁呢?是不是就是该轮到袁世凯了?
可为什么即便是知道了有这种可能,袁世凯竟然丝毫没有对陈克的恨意呢?袁世凯很想知道,如果有那么一天,陈克到底会用什么理由来证明陈克与袁世凯的战争中,陈克是有着道德优势的那方呢?
想到这里,袁世凯对满脸疑惑的王士珍笑着说道:“聘卿,你去带冯煦过来,我要和他谈谈。”
莫道前路无知己四十二错综(七)
袁世凯比较尊重文人,冯煦既然是江南才子,他也自然高看一眼。双方的这次会谈是极为开诚布公的。当所有问题都集中到一个矛盾焦点上的时候,任何欺骗都没有意义。袁世凯认为这次会面无论冯煦说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够接受。
面对袁世凯的问题,“假如北洋与人民党合作,在顽固派被消灭后,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冯煦表示,基于北洋与人民党都会谋求中国政权的主导权,双方的矛盾将一直存在。
王士珍一点都不希望人民党与北洋达成协议,哪怕明知道“满清顽固派”与袁世凯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王士珍依旧不希望袁世凯沦为“叛逆”。无论如何,背叛旧主并不是一件光彩事。冯煦把北洋与人民党之间的矛盾解释的如此清楚,王士珍觉得心里头生出一种希望,他希望袁世凯不会与人民党这个大敌站到一起。
一面抱着希望,王士珍一面看向听了这话的袁世凯。袁世凯脸上露出了完全可以理解王士珍说法的微笑。不仅微笑,袁世凯还在微微点头称赞。这称赞自然是针对冯煦的坦率,以及对未来局面的正确判断。
看到这里,王士珍突然插了一句,“冯先生,太后驾崩时,人民党可否欢庆起来?”
冯煦听了一笑,“太后驾崩时,人民党正在加紧练兵。大家都是办事的人,哪里有那么多闲心管这些。倒是我和沈曾植沈兄摆了香案祭奠了皇帝与太后。”
“哦?”王士珍半惊讶,半讽刺的应了一声。
难得王士珍给了这么一个机会,冯煦就把之后沈曾植与陈克的争吵叙述了一遍,包括杨宝贵最后怒斥沈曾植的话,冯煦也说得清清楚楚。
袁世凯听的认真,他知道冯煦这是在很巧妙的劝说自己。这天下,忠于慈禧的人是有的,例如他袁世凯。忠于光绪的人也是有的,例如康有为梁启超。但是这普天之下,发自内心忠于宣统和摄政王载沣的可以说一个都没有。沈曾植有些话说的是对的,失了道义之后,现在的满清顽固派拥有的只有满清这套“法统”,而“法统”这玩意,是被别人认同之后才有用的。人民党就从不认同满清的法统,所以人民党绝对不会认为反清是背叛,他们反倒觉得反清是自己无上的光荣。
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冯煦就继续开始劝说。人民党不仅在北京散发了《慈禧的这一生》,在周边好多省份都散发了这份文稿。可以说,经过慈禧死前的决定,让满清的法统都遇到了重大危机。现在满清顽固派们非常希望能够得到各督抚实权派的公开支持,以维系其摇摇欲坠的法统和地位。所以人民党这才派兵猛烈袭击直隶,将满清的虚弱彻底暴漏在各督抚面前。
“袁公,您肯定很清楚,天下督抚绝大多数都是支持维新的。不管谁在地方上干,开设新式学堂,架设电报,办制造局。这已经是风气。不用说太久,三十年前,李鸿章大人在的时候,谁这么干,谁就是被人打压的洋务派。现在呢,以前反对洋务派的,只怕做事比当时的洋务派还要洋务派些。推动中国建设工业,袁公你可是出了大力的。”冯煦说起了历史。
袁世凯听到这个,不禁莞尔。
“当时执政的太后,不管怎么评论洋务派,不管她怎么打压想借着洋务运动夺取权力的人,太后可是没有打压洋务运动本身。”冯煦巧妙的把话题转入了真正的要点。其实这也是《慈禧的这一生》中阐述的内容。参与这本书编辑的冯煦,对这些内容极为熟悉,并且完全赞同陈克的观点。
见袁世凯微微点头,冯煦接着说道:“袁公,现在立宪运动又成了新的洋务运动,并且得到了很多省份的支持。在这件事上,太后依旧没有打压过立宪运动。她只是打压试图用立宪运动获取权力的人。太后几个月前还颁布了《钦定立宪大纲》,甚至允许江苏先按照这钦定立宪大纲,搞个试行议会。”
袁世凯就是被慈禧打击过的“试图通过立宪获得权力的人”,他对这些事不可能不清楚。袁世凯原本以为自己借用立宪运动的那点小心思能够骗过慈禧,不久前看到《慈禧的这一生》相关内容的时候,袁世凯真的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慈禧对各方动态把握的清楚着呢。
“袁公,你搞立宪,自然很清楚。立宪是指宪法最高,一切权力皆来自宪法。而议会,则是让参与到政治中的人多起来。立宪与议会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现在天下却误以为是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