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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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庆山没有附和齐会深的意思,他皱着眉头问:“要不要把从犯再给梳一遍,他们里头没几个说实话的。只怕这里头还有些人没有被抓出来。”
由于采用了先进的工作方式,已经被审问的这批人的瞎话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毕庆山对这些人的表现非常厌恶,他很有些穷治到底的意思。
“庆山,你还真准备大开杀戒不成?”齐会深问道,“这些人都是灾民,回到地方上也没有多久,并没有加入咱们的基层政府。说他们被裹挟也不算是太为过。”
毕庆山并不赞同齐会深的想法,“裹挟?这些人都是被咱们地方上的干部劝说回来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根据地到底是谁当家作主?这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枪粮食去的。只是胆子没有那么大,想跟在后头捞好处而已。只是因为地方上准备充分,没给他们机会而已。他们若是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倒觉得可以放过。现在都被抓了还满嘴瞎话,这算什么事?一定得给他们教训才行。”
看着愤愤不平的毕庆山,齐会深知道毕庆山方才陈述的正是不少人民党同志内要求严惩这批人的理由。这些灾民在干部们的动员下回到了老家,为了接纳这批人,人民党做了相当多的工作,这些人根本不可能不知道根据地掌权的是人民党。在这样的局面下,这些人依旧敢参与到攻打人民党基层组织的行动里头来,这种性质绝对是敌我矛盾,而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少同志是主张把这些人统统干掉以绝后患的。
齐会深并不喜欢滥杀,而且陈克对待这次反革命事件的态度也是比较慎重的。他不希望工作组里头先形成一个一定要严惩的共识,没有亲自指挥调查工作前,齐会深还没有感觉到罗织罪名是多么容易,亲自参与了各种问询之后,齐会深才感觉到只要有先入为主的方法,再有了足够的技巧,想把一个人往死里整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不用说这些有着实际反革命行动的参与人员,想借着这次事件扳倒五河县的一批干部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就因为切身感受到了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威力,齐会深才更希望自己执掌的部门千万不要有着一种强烈的暴力冲动,他忍不住劝道:“灾年里头,百姓们朝不保夕的,而且根据地里头也是变化很大。这些人不相信咱们的新政权,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庆山并不知道齐会深的想法,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对反革命份子的愤怒,“乱世用重典,咱们轻易的放过这些人,其他百姓看在眼里头会怎么想?而且他们现在满口瞎话,这就是在对抗咱们,想着能糊弄过关。这绝对不行。”
听到这话,就算是齐会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认为没有必要大开杀戒,但是这种宽容态度也是需要底线的。宽容不等于纵容,这些被俘人员到现在为止的确没有拿出认罪的老实态度。人民党主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批人现在还是心存侥幸,还在抗拒新政府。从这个角度,至少得让打消他们的这种侥幸心态,必须对工作组说出实话才行。怀着一种担忧,齐会深让毕庆山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新开始的第二轮审问是针对那些互相矛盾的说辞,好言相劝这一招的效果很不明显。看到人民党并没有采用严刑拷打的方式,不少参与者觉得自己可以抵赖到底。对于自己前后矛盾的话,不少人试图用自己记错了,或者当时说错了为借口。更有些胆子大的居然说工作组记录错了。他们原本不是这么说的。面对这样的局面,原本冷静的问话很快就变的激烈起来。
齐会深看着审问室里头的各种询问和狡辩,他真的觉得很是无奈。这些参与者的目的无外乎是让自己得到更好的结果,岂不知他们自己的努力正在把自己推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其实只要这些人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错了,然后老老实实的交代当时自己都干了什么,人民党是可以放过他们的。这些人的狡辩只是把自己推向了更加危险的地步。令齐会深感到悲哀的是,肯承认自己错了的人基本没有。
“刘成坤你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毕庆山开始第三轮的审问后没有多久,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我们就算是本来想把你给放回去,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反倒不能放人了。刘成坤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你这是觉得自己被抓了,才给我这里装可怜。根本就不是知道自己不该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头来么?”
刘成坤看得出,毕庆山这是动了真火,他试探着说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这位长官,我认错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啪的一声,毕庆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大声喝道:“知道错了,你还给我说瞎话?你先是说自己是跟着运粮食的。又说你在那群人的最后头。这明明已经有人证明了你当时拿了根棍子就跟在刘勇毅身边。嗯,你还说着让刘勇毅放心,你绝不当孬种。我问了你几遍,你都不给我说实话,这就是你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刘成坤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他满脸都是被戳穿了谎言后特有的惊恐,“这,这是谁说的?这是冤枉我啊!”
“冤枉你?”毕庆山在一摞审问记录上拍了拍,“你自己说过多少别人的事情,这不用我再给你念一遍了吧。你能说别人,这别人就不说你了?而且我们不说别人说了什么。刘成坤,你这里头说了七八次,站在刘勇毅身边的那个刘勇仁说了什么什么,刘勇毅说了什么什么,他们之间是怎么对话的。你说你自己站在队伍最后,这几百人呢,你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就能隔了几百人看到他们说话,能隔了几百人听到最前头的刘勇毅和刘勇仁说了什么?你这是骗谁呢?”
刘成坤听到这话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毕庆山的审问技巧相当的高明,他一开始是听,然后才是问一些很零碎的问题,甚至还在纵容刘成坤信马由缰的说了不少真的假的,可是这些看起来完全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经前后印证,刘成坤自己的谎言立刻就被彻底揭穿了。既然能站到主谋刘勇毅身边,刘成坤也不是一个小角色。他看形势不妙,干脆向前一扑跪在地上。
“我说实话,再问我啥我都只说实话。请大人饶命啊。”这声音里头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卫兵立刻把刘成坤强行给拽回到凳子上,刘成坤就会磕头如捣蒜了。
看到终于制服了刘成坤,毕庆山冷笑一声,“你要说实话是吧?好啊,刘成坤那就把走在最前面的那些人都是谁,都在什么位置再给我说一遍。”
从第三遍审问开始,以刘成坤为突破口,这些参与者们陆续顶不住屈服了,各种比较真实的信息开始被收集起来。不少一度被认为是小人物的一些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他们之中也有人开始招供。经过对比与汇总这些人的口供,工作组觉得终于可以开始提审那些领头的关键性人物。
这次反革命事件的带头人刘勇毅第一次被带到了审问室。
与想象中的那种凶悍不同,刘勇毅的长相并没有给人一种残暴的印象,他个头不高,长相颇为秀气,特别是绷着嘴的时候脸上居然还会显出两个酒窝。看上去有一种非常腼腆的感觉。但是在工作组眼里头,刘勇毅却没有这么人畜无害的感觉。毕庆山盯着刘勇毅的眼睛,从刘勇毅那双还能算是明亮的眸子中,毕庆山看到了一种深藏的坚定敌视与一种说不出的戾气。那是种类似于野兽进攻前才有的视线。
这个人很危险,毕庆山想。
莫道前路无知己连锁反应(六)
工作组在审问刘勇毅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无论工作组的同志们怎么询问,态度冷淡也好,态度严峻也好,甚至是发怒也好,刘勇毅始终一声不吭。如果刘勇毅满口胡言乱语,破口大骂人民党,都不会让工作组感到如此棘手。但是刘勇毅选择了沉默作为自己的对抗方式,这就让工作组感觉极为难以对付。
在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成立会议上,陈克做出的指示就是,“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不是要从肉体上消灭反革命份子,内务委员会首先要从精神上战胜这些反革命份子。反革命不是天生的,任何人的选择都是在后天的生活与学习中逐渐形成的。在座的诸位同志之所以能够被选入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组织,被赋予了如此之大的权限,就是因为根据同志们以前的表现,我们相信同志是坚定的革命者。既然是坚定的革命者,那么诸位同志就一定坚信革命的正义性、先进性、与战无不胜的本质。革命的暴力可以砍下一个人的头,但是未必能够让一个人低下自己的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在以后的工作中,面对那些反革命份子的时候,我要求大家首先从精神上压倒他们,让他们明白,那些反革命自认为的正义,在革命面前都是错的。”
就是因为陈克的指示,工作组的同志们才能够以一种坚定的心态来面对工作。既然坚信自己是正确的,那么工作组完全没有必要真正的发怒。发怒仅仅是一种手段,一种技巧。发怒不该是因为无奈而采用的完全没用的发泄手段。但是工作组的同志们都是年轻人,面对刘勇毅这样坚定的对抗,每个人胸中都有着几乎无法忍耐的愤怒。
“对这样死硬的反革命份子,直接拖出去杀了吧。”
“他这是要顽抗到底啊!他就是不肯交代,光凭其他人的揭发,他也是死定了。”
“说什么都要撬开这家伙的嘴。”
听着同志们杀气腾腾的话,齐会深很是惊诧刘勇毅的这种态度和方法。就现在看,刘勇毅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这点倒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人民党不可能放过刘勇毅。在这个根据地飞速扩大的关键时刻,哪怕是为了立威,刘勇毅这等行动都不可能得到宽恕。不然的话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得了。齐会深的级别已经非常高,他很清楚现在高层里面对于会党的看法,特别是陈克坚定的主张今后的主要工作目标就是建设强有力的基层政府组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曾经支配农村的各种势力必然会被清洗一空。齐会深很了解陈克的个性与办事态度,一旦下了决心,无论有什么困难,陈克都会不遗余力的推动既定政策。
想到这里,齐会深阻止了大家继续无谓的发火,“同志们,刘勇毅看来是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活过这关。所以他才会这么表现。不过我觉得这里头有件事很蹊跷。若是按照常态的话,一般的政治组织早就对刘勇毅严刑拷打。我并不认为刘勇毅能够在拷打下还能维持这股子狠劲。他为什么敢对我们这样做,他是知道咱们人民党不允许刑讯,还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这件事我认为得先弄明白。”
听了齐会深的分析,年轻的同志们立刻有了茅塞顿开的感受。的确,大家光注意到刘勇毅的沉默,反倒忘记分析这种沉默的原因。若是把皮鞭烙铁老虎凳辣椒水用上,刘勇毅现在早就该“唱起来”。哪里轮得到他如此顽固。
“齐书记,从哪里开始查?”
“看资料,刘勇毅是单独关押的。那就先调查这个人是否和我们人民党有什么深入的接触,同时查查看守刘勇毅的同志都说过什么。是不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什么关于审问的细节。另外,你们再审问刘勇毅的时候,我允许你们谈起他的家人。”
听了齐会深的话,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工作组制定的章程里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