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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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石德宽是人民党的部下,光凭现在这番话,他早就被拖出来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了。陈克突然觉得很是庆幸,因为人民党的组织建设是完全基于“干实事”的基础上的。这是毛爷爷当年致力于的建党核心。陈克完全照搬过来,这才有了人民党的今天。一个政治组织,如果光凭着某种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政治想法来办事,那绝对是没有前途的。
想到这里,陈克已经对继续和石德宽讨论失去了兴趣。今天接见石德宽,陈克就是想看看岳王会到底有多少份量,石德宽的表现让陈克彻底放弃了与岳王会进行更深入合作的打算。当一个政党的中低层干部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态度,无论这个政党的领导者是如何的有见识,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如果有人询问人民党的中低级干部,为什么要革命,这些人都无论心里头怎么想,他们至少口头上都会回答,革命是要解放百姓的。而陈克一年来,始终千方百计的教给这些同志们,怎么通过实际行动来解放百姓。虽然效果并不让陈克完全满意,但是好歹这些同志们一直在做事,而不是在说事。
“石先生,我知道岳王会的革命领袖们并没有让你来和我商谈合作的事情。”陈克直接戳穿了石德宽的底牌,“我本人很希望和岳王会的革命同志们合作。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以么?”
听陈克揭穿了自己的谎话,石德宽心里头立刻觉得羞愧难当。不过陈克好歹还是给石德宽留下了台阶,石德宽满面通红的问道:“不知道陈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想让石先生带话给岳王会的革命领袖们,我们人民党很希望与岳王会进行合作,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想法。石先生,这件事很重大,我想拜托你来全面负责联络的事情,不知道石先生可否愿意?”
“我一定会把陈先生的意见带回安庆。”石德宽连忙说道。
正说话间,人民党的工作人员又拿了几份文件进来,陈克说道:“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石先生,现在天色也晚了,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因为“谎话”被戳穿,石德宽现在只想早点离开陈克这里,他连忙说道:“好的,我就不打扰陈先生了。”
陈克向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工作人员就带石德宽出去了。
石德宽出去之后,陈克并没有继续开始处理公文,他吁了口气,心里想到,真的是谈不拢啊!也不知道当年党到底是怎么操作统一战线的。不过转念一想,当年能让党进行统一战线的那些对象,好歹都是有着自己势力的政治力量。岳王会现在自身难保,就是和他们进行统一战线的工作,只怕结果也是很不乐观的。想到这里,陈克干脆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他让警卫员进来。
“去请秋瑾先生,就说晚上我请她吃饭。”陈克说道。看着警卫员立刻出去传达命令,陈克忍不住觉得有些头痛。如果岳王会不成器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光复会了。想到这中间的艰难,陈克实在是无法简单的乐观起来。
莫道前路无知己新开始(四十七)
陈克可以忽悠石德宽,他却不想忽悠秋瑾。这可能是因为陈克比较尊重秋瑾,也可能是因为秋瑾曾经帮助过陈克。总之,在晚饭之后,面对秋瑾提出的诸多要求,陈克还是很认真的进行了解释。
秋瑾的要求与石德宽毫无二致,总结起来就是“要钱、要人、要枪”。
“秋先生,你们还准备和满清打阵地战么?”陈克试图说服秋瑾不要干这等傻事。
秋瑾是个革命者,却不是什么军事专家,她有些不解的问:“不依托城墙的防卫,怎么打仗?”
陈克继续劝道:“外无必救之兵,内无必守之城。若是满清围困池州,光复会的同志准备从哪里得到救兵?三国演义里头多次说所谓掎角之势。就是指守城部队与城外的机动部队形成呼应。没有这等呼应,一旦满清采取围城,那池州就是死地。”
一听陈克竟然不主张占据池州,秋瑾立刻表示了否定,“文青,现在好不容易占据了城市,若是清军一来,我们就撤了。其他各地的革命同志会怎么想?这绝对不行。”
陈克能理解秋瑾的态度,却不能支持秋瑾的这种战略观,“秋先生,以前满清在明处,你们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可以打不少漂亮仗。现在你们在明处,满清在暗处,你们得时时刻刻防备满清,这也未免太吃力了吧。”
“文青为何不肯当我们的救兵?你们就准备眼睁睁看革命失败不成?”秋瑾终于问出了这句让陈克稍微有些失望的话。
如果是想挑拨光复会与岳王会的关系,陈克大可反问,“难道岳王会比我们还远么?”但是陈克很清楚,别看岳王会与光复会近在咫尺,只要满清的水师截断了长江上的通道,这两方面根本做不到互相呼应。在最早的计划里头,陈克就没有指望过两方能有效配合。陈克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岳王会与光复会现在还没有能够打出去。人民党之所以要在江北和江南各打下一座城市,目的就是为了让岳王会与光复会各拥有一个据点。然后两方以各自的据点为核心,进行扩张。但看现在的表现,两方都没有打出去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安庆是省府,池州是州府,结果岳王会与光复会被这两座大城给迷惑住了视野,一定要占据着这两座城市不放么?
“秋先生,我说我能派兵呼应,你信不信?”陈克婉转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文青能打下这么大的地盘,你若说能呼应,我就信。”秋瑾并没有放过陈克的意思。
“你信,我自己还不信呢。”陈克干脆就把话给挑明,“我在长江上可打不赢满清的军舰。所以我实在是帮不了什么大忙。”
听陈克说的如此直截了当,秋瑾突然笑起来,“文青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大言欺人。这次陶先生派我来,倒不是想让文青出兵,只是我希望文青能够帮上忙而已。既然文青已经说的如此明白,我就说说陶先生的意思。陶先生想让我问文青,对于我们光复会今后的战略,文青可有什么建议么?”
对这个问题,陈克毫不犹疑的答道:“若是按照光复会的现状,我觉得还是政治上争夺士绅的支持。军事上,向南扩大地盘。我对光复会的具体实力了解不多,但是满清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只要不断攻克那些内陆的县城,满清疲于奔命,财政必然更加吃紧。光复会正面打垮满清很不现实,但是拖垮满清倒是有希望。加上政治上争夺士绅的支持,自保是可以的。”
秋瑾皱了皱眉头,“文青所说竟然是要我们对满清避其锋芒的意思?文青就这么看不起我们么?你只用了一年,就能有如此规模。我看方圆百里之内,文青的势力全面进入了乡间。为何你能千里迢迢攻克安庆,我们就要东奔西走。这件事你得给我说清楚。”
陈克本来就是想说清楚的,如果光复会能够多撑一段,对于人民党是大大有利。他正色说道:“秋先生,因为我们不是依靠士绅,我们靠的是百姓。百姓在灾年要的是活下去,既然满清官府救不了他们,我们是真心要救百姓,那么百姓自然就支持我们。”
“文青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要救百姓,我们就不是要救百姓么?”秋瑾对陈克的态度很是不满。这摆明了是在嘲笑自己么。
“秋先生,所谓不平则鸣。你们的革命主张根本就不是百姓想要的,百姓们要活命,要吃饭,要穿衣,要生活的更好。可你们的主张谈起来都是长远的,什么打倒了满清,人民就能如何如何。这和老百姓有啥关系?士绅们想听这个,因为打倒了满清,他们就能当政。可老百姓们对此根本不在乎啊。满清倒不倒和老百姓能吃饱穿暖有啥关系?”
“哎?文青你这就是胡说八道,打倒了满清,把欺压百姓的那些人都给打倒了。百姓的生活怎么会变得不好?”
“百姓们要的是生活现在马上提高,至少不能变得更差。可是秋姐姐你们要打倒满清,要撵走外国侵略者。想做到这些,就要让人民节衣缩食供养你们。百姓生活不仅没有变好,短期内还会变得更差。你觉得老百姓傻啊?”
听了陈克的话,秋瑾是勃然大怒,她瞪着陈克怒斥道:“这就是鼠目寸光。”
“满清今天不倒,明天就会倒,明天不倒后天也会倒。但是肚子这东西,一天不吃饭就会饿。三天不吃饭那就饿的走不动路,干不动活。百姓们对此可是深有了解。”陈克只能把话说道这个程度了。再说下去他觉得就太过了。
秋瑾毕竟是个人物,而且在来凤台县之前陶成章反复交代,要她从陈克这里弄到方法出来,她强忍怒气继续问道:“那为何文青你自己靠支持百姓起了家,却让我们依靠士绅?”
“因为秋先生你本身就是士绅,你们那套士绅能够听懂,而且士绅才有兴趣去接受。百姓们想的东西和士绅完全不同,秋先生接触会党这么多,想来应该极为清楚的。”
听了这话,秋瑾暂时沉默了。会党们的现实程度可以说是锱铢必纠,无论让他们干什么,最终都会落到钱和粮上头来。这也是秋瑾和陶成章对陈克能够指挥数千精锐的最大不解。若是让秋瑾和陶成章指挥数千部下,少说也得撒下去十几万银元。陶成章让秋瑾向陈克讨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建起一支如同陈克攻打安庆时候所拥有的部队。
秋瑾思忖了良久,这才继续问道:“文青,你建起手下的队伍,到底花了多少钱?”
“若是按照秋先生你经历的模式计算,我少说也花出去了上千万两银子。不过实际里头,我花了一百万两银子吧。”
秋瑾被陈克说出的数字吓坏了,“这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陈克慢慢的给秋瑾算着这个帐,“我们现在治下大概有两百万人,一个人一天就算是半斤粮食。二百万人一天就是一百万斤粮食。这二百万人吃四个月,就需要一万万二千万斤粮食。折合起来是一百万石粮。现在一石粮食在灾区卖十两银子都不多,这可不是花出去一千多万两银子了么。”
对这个计算,秋瑾已经瞠目结舌了。好半晌她才继续问:“那花出去的四十几万两银子又是怎么一个算法?”
“我们也总共也只有一百万两银子,到现在也只有这么多钱,都彻底花出去了。”陈克给出了答案。“当然了,秋先生肯定奇怪,我们从哪里弄到的这一百万石粮呢?因为淮河两边的围子都被我们给攻破了,抄了那些人的家,我们才有了这么多粮。”
“你们,你们这一年里头抄了多少人的家?”秋瑾再也没有方才的气势,陈克的态度的温和的,但是说出的话里头饱含着血腥的气味。
陈克平静的说道:“包括安庆在内,我们杀了万把人,抄了七十多个围子而已。”
“杀了上万人?”秋瑾在革命党里头素来被称为豪迈,但是听完陈克的话,她第一感觉是迷惑。杀了上万人是个什么概念?绍兴城里头住的也不过几万人,若是按照老城墙里头住的人,也不过是万人。陈克一年内杀的人数量已经和绍兴城的人一样多了。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居然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这让秋瑾感到一种极大的震惊。
“秋先生,的确是死了上万人,但是又有多少人活下来了。少说也有几十万吧。死的人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士绅和他们豢养的打手。至少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