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日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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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我从床上站起身,有模有样地学那些女仆行跪拜礼。秘灯见状忙扶起我,无奈道:“此等大礼我秘灯万万受不起。这是只有法老陛下才能承受的跪拜礼,菲狄安娜小姐,你是要秘灯折寿么?”
我又是一阵:“……”
听他这么一说,我简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了。
看窗外天色已晚,拉美西斯很可能已经发现我逃跑了。秘灯又是一副不肯轻易放人的架势,再拖下去恐怕要生变故。这样想着,我不禁有些着急,话锋一转道:“再次感谢大人出手相救。菲狄安娜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叨扰大人,还请您能放我出宫。”
闻言,秘灯不紧不慢地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他似乎看出了我迫切的心情,也看出我这一出宫是不会再回来了。他敛眸沉思,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站起身,对着门外道:“塔比安。”
短发男子一个闪身进了房间,动作敏捷身手灵活,毕恭毕敬答道:“属下在。”
“送她出宫。”
塔比安一愣,露出诧异的神色:“主人……”
秘灯没有理会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我,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温柔微笑。
“许你出宫,是正好请你为我办一件事。”他不紧不慢地说,“不论你到底因何缘由,总之是想迫切离开王宫,那么,我满足你的愿望。”
我隐隐有些不安,看着秘灯,没有出声。
“作为交换,你须替我送一封信。”
我也愣住了:“……送信?就这么简单?”
“对,仅此而已。”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秘灯,可他除了一张笑脸,再没有其他表情。
算了,眼下出宫要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我答应你。”
秘灯点头微笑:“那就好。你只屑把信送给拉辛纳村中一位名叫乌媞雅的年轻女人,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郑重点头,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拉辛纳村……乌媞雅……这不会是他的老相好吧?
秘灯紧接着道:“我相信,菲狄安娜小姐定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也不想把小姐的行踪随便公之于众,毕竟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对吧?”
秘灯话里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他对我含笑顿首,算是告别,便彬彬有礼地推门出去了。
他出去后不久,塔比安便生硬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随他出去。我跟着他一前一后往外走,听他边走边说:“小姐的衣物,塔比安稍后为你拿来。此外,还请你穿上黑色披风,通过侍卫时,也请你不要出声。”
我低声回答:“知道了。”
我在庭院中等待片刻,就见塔比安拿来了一个亚麻包袱和一件连帽披风,包袱里除了有衣物,秘灯现写下的亲笔信,还有些许珠宝金币。
虽然是交易,那个秘灯又一脸的可疑,总怕我泄露什么秘密似的,可毕竟帮了我大忙,如今还如此周到地送了些钱,我不禁感激地看了塔比安一眼。塔比安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沉默着带我朝宫殿外走去。
*
平安出宫后,我身着黑色披风,走在繁华的孟菲斯街头。这披风倒也实用,正好可以完全遮挡我显眼的发色,我便将它留下了。哪知旁人以为我是阿蒙祭司,经过我面前,都会恭敬地向我行礼问好。
原来阿蒙祭司真有秘灯说的这么厉害啊。
我也不拘束,纷纷和街市上的人打招呼。还未走远,便觉空空如也的肚子咕噜个不停,寻着香味儿,我看见不远处有个叫卖烤肉的年轻小伙。
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走过去买了些,饱饱地吃上一顿。羊羔肉甚是鲜美,用蜂蜜浸润,加了薰衣草香料,简直能与家里的蜜汁羊排相媲美。
吃完之后,我便打算上路了。对拉辛纳村一无所知的我,在这年代又买不来个地图,只能一路边走边问。
“祭司大人!”
我正向一位头顶陶瓶的年轻女子询问拉辛纳村的事,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叫我。我直起腰,转身一看,是个伶俐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十来岁左右,青涩的身体包裹在一件粗布长衣中,脖颈上戴着一串牙骨铃铛项链,吊坠是一枚金币。
她黑发齐耳,甚是漂亮。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问道:“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祭司大人,我叫阿莲卡,是在这孟斐斯市集卖水果的。”小姑娘丝毫不怯,“这一路我跟了你好久了,你一直在问拉辛纳村的事,你要去拉辛纳村对不对?”
看她的神色,完全不似我平日所见的小孩那般童稚无知,让我心中有些惊讶。而后转念一想,古埃及女子十二周岁就能出嫁成婚,孕育子女了,早熟一点儿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脑补着眼前名叫阿莲卡的小姑娘为人妻母的镜头,不禁感到浑身别扭。
我换上一副笑脸:“是啊,去那里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祭司大人,阿莲卡可以做你的向导!”小姑娘自信地一拍胸脯。
我看着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有些犹豫:“那地方虽然不算远,可至少也得晚上才能赶回来,你的父母会担心的。”
阿莲卡一脸无所谓,“没关系,大人。阿莲卡是个孤儿,两年前被利比亚商队卖到孟斐斯城里最大的水果店铺做奴隶。”她举起项链上那枚金币给我看,“瞧,这是用我的卖身契换来的。”
仅仅一枚金币,就买走了本应属于她的自由和平等,而在眼前的古埃及社会中,这种情况随处可见。
她不懂那么多,反而为这一枚金币感到开心。我看着她自豪的笑容,心里不禁涌出许多同情。
阿莲卡继续说:“今天正好是休息日,祭司大人,就让阿莲卡带您去吧?”
☆、尼罗河逃生(一)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是个可怜的孩子,没有父母疼爱,奴隶生活使她过早地失去童年,是生是死根本没人在乎。
我笑道:“好吧,就让你来做我的向导。走,我们去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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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斐斯王宫内。
前去送餐的女仆统统被拉美西斯赶出了谒见厅,金盘烤肉狼狈地散落一地。白石拱门内传来至高无上的法老暴戾的质问:“你说寝殿内没有动静,人怎么不见了?那窗栏你作何解释?耳朵都聋了吗!”
侍卫浑身颤抖,大气也不敢出,哆嗦着双唇回答:“陛,陛下!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我赐你宫侍首领,你却连个人都看不住。那么,你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拉美西斯转身在金质的宽椅上坐下。他冰冷的黑眸宛若珠玉,在乳香的熏香烟雾下显得异常阴鸷。他简洁地吐出几个字,“拖下去。”
眼见一旁的士兵朝自己走来,侍卫吓得大声求饶:“不要啊!陛下饶命!——”
伊西斯奈芙特祭司听闻法老王大发雷霆,匆匆赶来,正巧碰上侍卫惨叫着被拖走。
看来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她心中暗自思忖。
难得在孟斐斯见到法老一次,来之前她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用孔雀石磨成青绿色的眼影粉末,细腻地涂在眼皮上。秀眉眉尾用石墨稍稍拉长,眼角上挑,搭配铜绿色的眼眸,别有一番魅惑韵味。
她的面部涂有些许腮红,唇上也抹了混合绢云母及珠光颜料的珍品唇油,原本就清丽脱俗的女子,此刻更有着倾倒众生的美丽。她优雅地走进殿内,俯身道:“拜见伟大的法老王。”
拉美西斯应声将视线扫过去。
伊西斯奈芙特穿着用珍珠黄金点缀的努格白,松松系着一件蓝色披风,虽样式简单,却极好地彰显出她成熟多姿的身段。她头戴数条蛇构成底座的头冠,中间是双眼缀着蓝宝石的秃鹰,末梢镶嵌金穗的假发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那小麦色光洁无瑕的玉颈。羊角金项圈与之相呼应,处处显露着她不同于一般祭司的贵重身份。
拉美西斯用虎口抵住前额,手指轻轻按压太阳穴。听到伊西斯奈芙特婉转如莺啼的声调,他丝毫提不起兴趣,满是疲惫地挥挥手:“起来吧。奈芙特,我说过,你不必向我行礼。”
“我知道。”她优雅地站起身,将蓝色的披风帽子从额顶摘下。假发本就沉闷,她实在受不了像阿蒙大祭司一样一直披着衣帽。她娓娓道:“法老之怒几乎让上下埃及都为此颤抖,奈芙特不敢不行礼。”
拉美西斯有些无奈:“我生不生气,与你是否行礼没有关系。”
“陛下说得对。您是否生气确实与我没有关系,”伊西斯奈芙特的眼神扫过刚刚被拖走侍卫的拱门,“可是却会有无辜之人为此送命。”
她谦卑地垂下眼帘,耐心劝解:“陛下,奈芙特自小与您一同长大,您从来都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拉美西斯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看向伊西斯奈芙特,又好像穿透了她的身躯,看着虚无中的一点,让人无法捉摸。
如果她在场,也一定会这么认为罢。
片刻,他回过神来,棱角分明的面庞露出几丝落寞。他声调低沉地对候在门外的其他侍卫道:“过来。”
“是,是……”两三个侍卫连滚带爬进了大殿,“谨听陛下吩咐……”
“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到那名叫菲狄安娜的异族女子,就自己去求阿努比斯收留你们吧。”
侍卫们如获大赦:“遵命……”
看着侍卫走出拱门,伊西斯奈芙特却不禁一愣。原来他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一个异族女子?
她自嘲地扬起嘴角。枉她来时如此精心装扮,到头来还不是自寻无趣。她敛眸颔首:“既然没什么事,我就退下了。”
拉美西斯顿了顿,只道:“去吧。”
眼见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走向拱门,拉美西斯不禁微微沉眸。
如今这位姑姑最疼爱的小女儿已然长大成人了。他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此时更是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只是……
“奈芙特,你今天很漂亮。”他终是不忍心,语气一反常态地温和,缓缓说道。
此时的奈芙特已经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惊诧地回过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拉美西斯接着说:“所有祭司中,侍奉伊西斯最为劳累。辛苦你了。”
伊西斯奈芙特背对着拉美西斯,不自觉眼神朦胧起来。她轻声呢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不辛苦。为了陛下,我做什么都不辛苦。”
与此同时,孟斐斯城外。
天色渐晚。我与阿莲卡租了条简陋木船,由船夫摇桨,逐渐远离了孟斐斯喧嚣的城镇中心。沿岸树灌丛变得稀少起来,半人高的芦苇逐渐繁盛,成片地出现在眼前。鼎鼎有名的尼罗河正被我们踩在脚下,水面平坦开阔,波光粼粼,不远处三两成群返家的渔筏亮着微弱的油灯。
这如母亲般滋养着埃及土地的河流,直到我所在的时代,仍然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每年七月至十一月定期泛滥,带来肥沃的黑色泥土,赐予埃及人民丰盛的粮食和富裕的生活。古埃及人因此也称自己的国家是“尼罗河的赠礼”。
阿莲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祭司大人,您去过阿蒙祭司宫殿吗?听我的主人说,那座宫殿在孟斐斯王宫的深处,底比斯的阿蒙祭司们只有在回都日才能去那里住上两天。您是住在那里吗?”
她小小的身躯蹲坐在离船夫不远的地方,指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