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4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们啊;就知道看这一点;却不看后面;后面说了;算学乃百工之基;河工、木工、泥瓦匠;都须学算学;若不如此;所修堤坝必溃;所建房屋必倒;城池也必有缺限……啧啧;这么说来;算学原应当是一门显学才是。”
“国子将里算学博士才是九品官;如今洛阳算学馆连三十名学生都招不满;还显学”
众人对着报纸;一边看一边议论;陈小二听得欢喜:议论的人越多;那么他的报纸卖得也就越多。而且;从这些人的讨论中;他也对算学有了些认知:原来这并不是那些术士们用来计算命运的神秘之学;而是生活中所用的计量之学。
底下叫卖的声音;甚至传到了城头上的御座;李隆基令人取了报纸增刊来看;他年纪已经有些大;眼睛老花得厉害;报纸上的字便有些看不清。
“寿安;给朕念一念。”他召呼身边的二十九娘道。
上回打了杨钊儿子;寿安公主不是没有受罚;被关了十余日;不过今天热闹;又有玉真长公主为她求情;李隆基把她带来。
“阿耶;女儿这里有件好东西。”寿安却不念报;而是拿出个锦盒;打开之后;将锦盒里的一面小圆透镜交给了李隆基。
“这是什么……嗯?”
李隆基接过那小圆镜;最初是惊讶的;但后来一照便明白:“可以将字放大?
“阿耶还记得当初的那枚水晶球么;水晶球之面是圆的;光过镜面之后;便会折曲;故此字迹变大。”寿安笑嘻嘻地道:“阿耶看书看报不方便;便可以用此物。”
李隆基想到当初为了水晶球引火之事;曾经痛责过寿安;心中便觉得一种温暖。看着寿安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不过旋即他佯怒:“这必定又是叶畅的把戏吧;这厮几乎对朕饱以老拳;朕可不理他”
“这是女儿的孝心;与他何于”寿安一撇嘴:“他敢对着阿耶挥拳;阿耶把他关在长安城里;多关些时日;不让他满天下乱跑就是”
李隆基目光再度慈和下来;他哪里不知道寿安的一点点小心思;不过这点小心思对他的皇权没有什么坏处;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而且他对寿安;多少是有些歉疚;若不是为了自己的权术;寿安嫁与叶畅;那当真是天作之和。
“好;朕就来用一用……叶畅这厮;心思倒是奇巧;他若是肯用一半心思在正途上;朕这宰相之位迟早是他的。”
“如今他不用心在正途上;已经有人没日没夜在圣人面前进他的谗言;还有人从洛阳城来找他的麻烦;若是他真全心用在正途上;只怕用不了几天;阿耶就把他脑袋砍了。”寿安撇着嘴道。
“哦?”李隆基放下放大镜;目光突然变得很敏锐:“此话何意?”
寿安向着一边呶了一下嘴;李隆基别过头去;只看杨钊颇为尴尬地站在那里。
寿安明显就是在给杨钊上眼药;李隆基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寿安的胳膊:“你啊;女生外向;果然如此”
他将报上关于算学的内容看了一遍;沉吟了会儿;笑着道:“不过;二十九娘;你说得不错;若他把这份心思用在政途上;不知多少人睡不着觉——没想到;他把朕也算计进来了。”
“阿耶这是怎么说?”寿安心里一惊。
“他就是知道朕好看热闹;所以才有这么一出戏;我道他怎么会回应洛阳那个助教;原来为的是这个”
“啊?”
“朕记得;叶畅曾上过奏章;《周礼》中记载;教国子以六艺;其中便有数。如今数学不振;科举只考文章诗赋;所得者乃翰林清贵之士;而非亲政抚民之才。故此建议朕所有科举科目;都当加试数学——也就是算学;朕懒得理他;留中不发。他这厮却做出今日这勾当来;大肆宣扬;分明是用朕替他打广告”
李隆基口里吐出了“广告”这个近年来风行天下的词;不过他虽是责骂叶畅;却没有多少怒意。
“女儿是不懂这个的……总之那厮就是个瞎操心的家伙”寿安道。
李隆基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又看破了叶畅的一层用心;心情大畅;正在这时;看到那边洛阳国子监算学馆的太学生们施然而入;他笑着道:“难怪昨日叶畅发怒;他真是一片好心;原本是要抬举算学;偏偏算学馆的这些博士、学子不识好歹”
“那个瞿昙巽;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寿安在旁插嘴道。
这点小小的眼药;除了让李隆基大笑外;没有别的作用。旁边的杨钊轻轻瞄了寿安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去。
他心中对寿安自然是极恨的;但是他也明白;哪怕是杨家姐妹;一般都很少招惹寿安;毕竟论及圣宠;寿安有叶畅的支持;比起杨家姐妹也弱不到哪儿去。
比如说这放大镜;李隆基便明显很欢喜;拿着东照西照;时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先忍忍;且看那些洛阳算学馆的人有几分本领;若他们能让叶畅吃个憋;叶畅声名必然大大受损……”杨钊看着底下的试棚;脸上浮起一丝阴笑。
他比叶畅强的地方;在于他可以调动朝廷中枢的力量去帮助瞿昙巽一伙。比如说象今天;看起来只是洛阳算学馆的那么几十号人;实际上;杨钊几乎将朝中能找到的算学高手;都聚在了一块。
他们出了十道题;这十道题都是这些算学高手们耗费时日也难以解答的;在杨钊看来;叶畅带来的那几个私学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在今天解出这些题目
这种情形之下;对叶畅来说;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打个平手。
他往下望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在城下一个角落里;有人在往上看;看的正是他。
王焊站在刑滓身边;向着杨钊抬了一下下巴:“这厮不可留他活着;他比叶畅还要可恶”
“放心;得手之后;杨钊必死。”刑滓笑道。
“好生去做;我去兄长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传给你。”王焊走了两步;又回来;正色对刑滓道:“事情得成;咱们都是大富大贵;若是不成;死无葬身之地;你须慎之”
“王公只管放心;你有王者之相;自有天命佑护;此事必能成”刑滓压低声音;看王焊依然一脸肃然;便又道:“西马场之事;我算是看明白了;朝廷这些年太平日子过久了;长安城的戒备甚为松懈。除了龙武万骑军因为须得调派兵士出外作战;还算有几分战力;其余兵将差役;都是酒囊饱袋。只要控制住龙武万骑;大事便定矣”
得了他这番话;王焊总算放下心;他大步向前;他兄长身为京兆尹、御史大夫、京畿采访使;自然是在城头之上随伴李隆基;他只是户部的一个郎中;根本没有资格上城头;只不过士兵们都认得他;只要他不去接近李隆基;也没有人拦他。
他远远地看着李隆基所处的位置;心里暗暗激动:再过一日;那个位置;或许就要换一个人坐坐了。
在城下的另一个角落;一身道袍的李泌坐在一辆马车上;远远向着试棚这边眺望。他也通晓算学;对于今天的比试非常感兴趣;因此特意赶来看这个热闹。
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试棚上;但偶尔也向城头望一眼;因为城头之上;李隆基身侧;太子李亨象个影子一般;寂静无声地坐着。
身为大唐储君;这位太子极没有存在感。在韦坚、李适之等都先后完蛋之后;他大概是怕了;把自己隐藏得更深;除了被他信任的两个太监;还有妃子张氏;几乎就没有人能够接触得到他。
甚至李泌;也只是秘密地见过他一次;然后就一直是通过其余渠道与李亨保持联络。
“太子太苦了……”李泌心中暗想;视线转到了李隆基身上:“圣人既已倦政;宁可将大权交与李林甫、杨钊这等人物;为何就不愿意将大权交与太子朝不保夕;令太子心里压得太紧;只怕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正想着太子的时候;他听得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咦”声;他立刻惊觉;向那发出声音的人望去。
那人笑着向他行礼:“竟然是李公”
“刘公。”李泌在记忆里搜寻了会儿;然后便找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刘骆
安禄山安排在长安城中的大总管;帮助安禄山与各方交涉;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李泌对安禄山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叶畅虽然跋扈;好歹还于国有益;安禄山则属于那百无益处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李泌身边的人;那人神情冷漠;目光阴寒;只是扫了他一眼;便让他不寒而栗。
吉温?
这厮怎么会和刘骆谷凑在一块儿?
第409章 京华冠冕独为佳
吉温没有理会李泌。
李泌虽然名声很大;但现在还只是隐居在嵩山或终南山里的一位山野之人;而且因为叶畅的横空出世;他的光彩被遮住不少;所以象吉温这样最为势利之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倒是刘骆谷;长袖善舞;曾经替安禄山招揽过李泌;而且一直关注李泌;故此对他倒是极为有礼。
寒喧几句之后;刘骆公与吉温离开;李泌眉头轻轻撩了一下。
他不喜欢安禄山这个人;觉得此人必不安份;若是朝中有事;只怕这个安禄山就是添乱者。但是他又必须承认;太子李亨现在需要安禄山这样的家伙支持。太子朝不保夕;需要边关大将手中的兵力作为后盾;从目前来看;安禄山是唯一愿意支持李亨的。
故此;联络安禄山;其实是李泌给李亨的献计之一;只不过;李泌的献计中特别强调;安禄山此人并不可信;要利用;却要小心利用。
吉温这厮;本是李林甫的心腹;后转投叶畅;再转向杨钊;他与安禄山走得这么近;是何道理?
李泌却不知;吉温现在已生出叛杨钊之心。他正琢磨着这背后的关系之时;却听得人群一阵骚动:“来了;来了”
然后便见一队牛车缓缓而来;车上人额冠博带;看上去飘飘然有古风。
“这伙人打扮成这般模样……他们是谁啊?”有不明白的问道。
“就是那伙洛阳算学馆的忘恩负义之徒”另有人道:“果然;这些会锱铢必较的不是好人;忘恩负义……”
“嘘;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叶中丞可也是精于算学;每年支奉朝廷的开销就十余万贯;你能说他老人家也是锱铢必较?”
瞿昙巽坐在牛车之上;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很清楚;今日若胜;此后青云直上;所有的轻蔑嘲弄;都如过眼云烟。但若是失败;他也必黄泉永坠;只要叶畅在世一日;他就休想再有起来的机会
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们;他一振衣袖:“下来吧。”
算学馆的太学生纷纷自牛车下来;然后个个飘然而行;走向试棚。瞿昙巽看见试棚四周放着的火炉子;眉头皱了皱;只觉得脸上又疼了起来。
昨日叶畅那一巴掌可打得不轻;虽然他今早在脸上涂抹了不少东西;却仍然还可以看到一个手印。
自有京兆府的差役上前侍候;端茶送水不说;搬椅子挪凳子;甚至还给众人上了点心。瞿昙巽可是很少享受这种待遇;心中不由有些得意;看来想要叶畅难堪者果然不少;自己这次跳出来;算是抢了个头功。
瞿昙巽敢挑战叶畅;就象当初他敢对僧一行发难一样;都是以为对方乃是死老虎。他入座之后;便将袖子里笼着的一盒算筹展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然后闭目养神。
他身边的算学馆太学生们亦是如此;一般模样。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瞿昙巽睁开眼来;嘴角噙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叶中丞天下名士;自诩算学名家;为何还不来此?”
不等有人回答;他便徐徐自解:“莫非叶中丞中握十万雄兵;却怕了我们这二十余名儒生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