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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九龙策之九霸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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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桑一掌搭上他的肩头,「待她好一点。」

铁勒的脚步顿了一会,朝他重重颔首後,又复迈开,直朝明亮的宫门而去。

* * *

入夏的北狄,没有京兆年年进入盛夏後燠人欲窒的薰热南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风势中,绿波伏倾千里,荡漾成一波又一波的碧色海浪,吹在草原上的风儿凉爽清鲜,伴著青草沁人的香味,让人在午后时分舒适得昏昏欲睡。

然而,恋姬却再也睡不著。

自强行被带至踏上北狄的路途後,一路上,她能醒来的机会并不多,每回在路上醒来,不多久,又被怕她想回京的铁勒再度带入睡海,直至他们走得够远,即将来到铁勒部署在北狄边城外的铁骑大营,铁勒才让无法独自回京的她重获操控睡眠的自由,可是她却从那日起,变得夜夜无法入寐,镇日里也清醒异常,她好像已经把未来十数年的睡意全都睡尽了。

为了她突来的病,铁勒缓下大军回营的速度,全军暂歇在边城外以利铁勒寻找大夫为她治病,然而就在大军停下来後,恋姬却变得焦躁起来,无法再这么任由他一意孤行地带她回营。

伸指悄悄拨开帅帐的帐帘,恋姬在缝隙中朝外看去,发觉知道她有回京之意的铁勒将她看得很紧,外头全是来来回回的卫兵,就连冷天色这号手下大将,都亲站在帐门前看顾以免她会逃跑。

她不是他的人犯。

放下帐帘,她思索地在帐中踱来踱去,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离开这里,不意望见放在帐中的兵器,不假思索地,她伸手拿起一柄放在架上的短刀,直至指尖触及冰凉的刀面时,她回过神来,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这种念头,她是想拿刀威胁谁?看守在外头的冷天色?还是铁勒?但一想到只要大军越过了边城,就再也没机会回京兆了,她就怎么也没法放下手中的短刀。

「恋姬……」当她仍在犹豫时,铁勒一手揭开帐帘,端著特意为她所熬的汤药走进来。

被他吓了一跳的恋姬倏然回过身,手中的刀尖也不由自主地直指向来者,铁勒因她的举动定立在帐门处,望著她的黑瞳里闪烁著讶异。

「我……」作梦也没想到她会有拿刀面对他的一天,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两手抖颤得厉害。「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回京……」

铁勒看著她哆嗦的小手许久,黑眸再缓缓游移而上,来到她因久日无睡而憔悴许多的玉容上,美丽的水眸盛满了惊惶,嫣唇也微微地打颤著,半晌,他冷静地将药盅搁至帐里的小桌上,再转身面对她扯开自己衣领领口。

他索性为她提供目标,「你只有这次机会。」

脑中匆地一片空白,恋姬怔怔地望著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

「别过来……」在他开始走向她时,面色苍白的她微弱地轻吐,双腿不听使唤地频往後退。

铁勒充耳不闻,依旧朝她前进。

「你别过来!」她害怕地看著他逐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颤抖的小手几乎无法握稳手上的刀。

眼看他赤裸的胸膛就要抵上刀尖,他却丝毫不改初衷,这让她掩下住的脆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不要!」手中的短刀当啷坠地,恋姬将小脸埋进掌心里,浑身泛过一阵阵的哆嗦。

「爱我,真有那么痛苦吗?」他心疼地问,将她的爱恨都看得那么清楚,而她想回京的心情,也令他感到丝丝心灰。

她的低咽自指缝间逸出,「你是我哥哥,你的爱是下被允许的……」

「住口。」最是让他感到沉痛的伤口又被她揭起,铁勒怒眉一敛,拉开她掩面的双掌不让她说下去。

「二哥……」她呻吟地仰起脸庞,晶亮的泪水滑过她的面颊。

「别叫我二哥。」他凶猛地扣握住她的掌腕,以唇止住她的话语,将她的心酸全都代她咽下。 

就连兄妹,他也不要她当。她明知道的,他要的不是兄妹之情。

兄妹是不会这般亲昵地亲吻的,他用他重重的吻告诉她。分开她的唇瓣探入她口中的舌尖是缠绵的,与她交缠的身躯是火热的,当她节节败退之时,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吻势变得柔润温暖,像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捧放在掌心上的怜惜,让她急促的气息变得孱缓,一点一滴收受他所给予的,但在这心跳交击呼应的片刻,他却怎么也下能忘怀她想回京的念头,深恐她为他停留的时间,就只这么短暂而已。

「我给你三个愿望。」他在她耳畔沉稳地述说著,「除了不许离开我之外,只要你说得出,我便做得到。」

恋姬听了,闭上眼埋首在他的胸前,脸庞贴在他温暖的肌肤上,无法汲取泪水的胸膛因此而染上了一层亮泽。

她什么愿望也不要,现下,她只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未见过这片美丽的草原前,回到春暖花开的京兆,在那个暖日融融的午后,当他,第一次在林间亲吻她的指尖。

铁勒将倦累的她扶抱至榻上,她别过脸不看他,他走回小桌前自药盅里倒了碗微温的药,再回到杨边坐至她的身旁,见她不搭理,他遂将她抱至怀里,仰首将药汁饮至口中再喂渡给她,当她睁亮了一双水眸时,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嫣红如云的面颊。

「试著睡一会吧,你很久没睡了。」铁勒将空碗搁至一旁,把她安稳地置妥,再拍哄著她入睡,「睡吧,我在这里。」

苦涩中渗著点酸甜的药汁还停留在舌尖,草药浓烈的气味在口鼻间徘徊不去,加入了他的拥抱和体温後,蒸腾成一种昏昏然的氛围,她突然觉得很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

聆听著一声声稳定的心跳,她的思绪浮荡得像水面上逐波摇摆下定的浮萍。她觉得有时候,铁勒像是变了个人,成了个囚禁她的男子,然而就在她想回避的时候,那个记忆中疼爱她的二哥又会走回来,会让她贴著他的心房倾听他心音,让他的心告诉她,依旧温柔、依旧熟悉的铁勒也仍是他。

走与不走皆不是,她不想再选择。她沉沉地合上眼睫,试著去迎接久未来临的睡意。

帐帘外,草原上风儿高低的音韵,听来很孤寂空旷,漫无边境似的,仿佛再怎么吹拂,也到不了天涯的尽头。
「美人不笑,那就不美了。」

忧心忡仲的男音渗入恋姬的思绪,她拉回漫游的心神,双眼定在坐在她面前,捧著不知名野花来向她献宝的野焰。

野焰,她排行第八的皇兄,十岁丧母後,父皇便将他送去铁勒的身边交由铁勒教养,多年来随著铁勒走过大江南北,看遍无数战火兵戈,也是除了她外,另一个较为接近铁勒的人。

可是跟在铁勒身边这么久,他身上并无半分铁勒的气息,开朗乐天的他,一点也不像深沉忧郁的铁勒,在被铁勒的阴霾所笼罩住的铁骑大营里,他像颗能够照亮大地的灿阳,有他在,就有欢笑和温暖,自她来到铁骑大营後,每回来看她,他总会捧来摘自野原上的花花草草博她欢心,让她在感动之余,也格外想多和他亲近一些。

「来,像我一样笑一个。」在她又神游天外天去之前,野焰对她笑咪咪地咧大了嘴。

望著那张极为肖似女人的脸庞,恋姬想了想他方才所说的话,再诚恳地告诉他。

「你长得很美。」多年不见,头一回铁勒带著他来见她时,她还以为铁勒私下偷藏了个大美人。

「噗!」举例失当,站在野焰身後的冷沧浪,忍不住喷笑出声。

长得一张美女脸的野焰很想淌泪,「小妹……」居然连她也这么说。

「今日你不必带兵出营吗?」几个月下来,她已经多少摸清营中一些事了。

「我才刚回来……」他疲惫地捶打著肩头酸痛的肌肉,「二哥存心想累死我。」为了寻找大军所仰赖的水源,他已接连著三个日夜没睡,还得赶在铁勒离营前回来报告,再带兵出营操练的话,他可受不了。

「你认为二哥待你不好吗?」每次听著他抱怨铁勒,她总觉得他有些口是心非。

他撇撇嘴角,「他根本就没人性。」要做的杂务比谁都多,带兵操练、沙盘推演每天都要做,还不时得率兵追打游牧的外族以试成果,对他与对他人不一视同仁的铁勒,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万能的手下来使唤。

恋姬忍不住想试探一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野焰的舌头蓦地打结,表情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想从二哥身上得到什么?」她说得很一针见血。据她的观察,任由铁勒怎么对待他,他全是一味地照做或接受,也从不违抗铁勒,这让她不由得联想他为何那么听从铁勒的命令。

野焰抿著唇,无法直视地别开双眼。

看了他的反应,恋姬很想摇首。

他和铁勒,简直就像是从前的铁勒与父皇的翻版,不同的是,铁勒绝不会向他人开口诉苦或是有半句微词,铁勒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想自父皇身上得到一点父爱;而吃尽苦头的野焰,为的,也不过是想自铁勒这边得到一点赞美肯定,和些许的兄弟情或父爱。

她能够了解铁勒为什么那么严苛地训练他,在母妃玉镜娘娘的保护和薰陶下,野焰成了个心软善良对人不设防的皇子,对朝中的人情世故、阴谋争斗完全没有抵抗力,在失去了玉镜娘娘後,野焰就不知该怎么在京兆中生存了,接手管教他的铁勒,若是不冷心铁血地将他磨练一番,若是不让他看尽残酷严苛的一面,那么日後,野焰将无法在朝野或是沙场上立足。

只可惜,这一点野焰永远也看不穿,更不会明白铁勒的苦心。 

铁勒把他失去的所有父爱,全都补偿似地加倍给了野焰,希望野焰在能够保护自己之余,能得到的比他更多,别和他一样,在父皇的阴影下独自跌跌撞撞走了那么多年,可是铁勒又不敢轻易敞露心房表达出来,不爱解释的他也不冀望野焰能够了解,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他自己,然而这却对野焰造成了阴影,使得他一直想要做些什么好证明自己的存在,好让铁勒能够对他另眼相看。

野焰频搔著发,「几年不见,你说话的方式愈来愈毒了。」每回说话都这么直,这真让他有点怀念她初来乍到时的沉默。

她轻耸香肩,「会吗?」

「你呢?你想离开二哥吗?」被她攻得无处躲的野焰,只好把矛头转至她身上,问问这个也跟他一样离不开铁勒的人。

恋姬脸色蓦然变得苍白,话语悬凝在喉际不再出声。

大感不对的野焰忙对她挥著手,「就、就……当我没问,你也知道,我这个粗人天生就不会说话!」

旁观的冷沧浪受不了地抚著额。

「笨蛋……」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下容易她才开口跟人说说话,这下好了,就怕她又缩回去。

愁容不展的她淡淡地问:「八哥,你是怎么看我的?」

「看你?」

「我与二哥之间的事。」全营的人都知道铁勒爱上的是自己的亲妹子,但仗著铁勒的军威,又没有人敢表示半点意见。

「我……」野焰顿时一愣,说得有些支吾,「我还是一样把你当成妹子。」

「你也以我为耻?」光是听他吞吞吐吐的语气她也知道,他和他人一样,对她这个闹出乱伦丑闻的公主有著鄙视和轻屑。

「不是,我从没有这么想过!」野焰用力地摇首向她否认。「你怎会有这种念头?是别人又瞎说了什么吗?」是军中又有人乱嚼舌根吗?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事被铁勒知道那还得了?

她的眼眸漫无目的地流转著,「别人说与不说,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我就是如此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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