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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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他……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毒……他有所不知:事前樊宗就跟踪过到盈花馆下毒的流氓梁四,还有杀死梁四的两名镇西镖行镖师。谁是下毒主谋,一清二楚。
颜清桐本以为撤出盈花馆之后,这事情就能蒙混过去——这次来结盟对付姚莲舟的武人这么多,各门各派都有,武当派又哪里辨得清是谁?到时随便栽赃给哪个小门派就行了。怎料下毒之事,原来早就被武当弟子识破,他感觉自己已是个死人。
但颜清桐的性格,就是不到最后绝不认命。他人急智生,抓住身旁一个手下镖师的衣襟,凑近他脸门大吼:是你这混蛋!瞒着我弄什么花样?骂着时,另一只手却暗暗自腰带内侧掏出另一包解药,藏在掌心。
那镖师正一脸惶惑,颜清桐又再骂:你把我的面子都丢光了!说着一个大巴掌刮在那镖师脸上。
那镖师被刮得昏头转向,整个人屈膝跪倒。同时地上跌落一个小纸包——当然就是颜清桐趁打人时乘机抛下的解药。
看!你这不是人赃并获了?颜清桐不让那镖师说话,又伸一腿把他踹到地上:还不快拾起来交给人家?镖师一手摸着高高肿起的脸,一面疑惑地俯身拾起那纸包,全身颤震着爬起来,毕恭毕敬地将解药交到樊宗手心。
樊宗只是冷笑。颜清桐这等小把戏,就算瞒得过围观的众人,又怎骗得了他这个目光尖锐的暗器大行家?但此际为掌门尽快解毒要紧,也没空拆穿颜清桐。樊宗只是握住解药,目光仍不离颜清桐,冷冷抛下一句:这账以后我们再跟你算。樊宗说完就飞快奔回盈花馆里去。
这最后的目光和说话,令颜清桐感觉,心胸中央仿佛给那枚丧门钉穿过了。
李侗、焦红叶、赵昆都上前与陈岱秀会合。陈岱秀朝街上的群豪呼喝:你们不是该退到两条街外的吗?还呆在这儿干么?说着他又抬头望向屋顶:锡师弟,没听见之前的命令吗?不用再打了,先下来!锡晓岩对燕横和童静本来兴趣不大,虎玲兰也已给他打胜了,他战意本就不浓。此刻陈师兄再下命令,他便将举在后头的长刀顺势收回背负的刀鞘内。
燕横见他对自己如此轻蔑,怒意更增,目中仇恨之色如火燃烧。
锡晓岩摇摇头:小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服气的话,就恨你下面那些窝囊的伙伴吧。他说着竟然转身,背向三人的四柄利剑,甚是托大。
跟他们无关。燕横从齿间恨恨吐出说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你们武当山的所有人,都是我青城派的仇敌。锡晓岩一听青城派三字,原已和缓的脸一下子又变成暴兽一样。他慢慢回过身来。
——青城山。兄长锡昭屏丧命之地。
太好了。锡晓岩此刻散发的浓烈杀意,是先前与虎玲兰对阵时所无。他的右臂再次举起屈曲,摸到背后的缠藤刀柄。
原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就让我完成哥哥的工作吧。锡晓岩肩上闪出离鞘的刃光。
虎玲兰双手紧握龙棘的剑柄,金黄剑刃摆成中段平青眼架式,剑尖遥指锡晓岩的眉间。她略横移步,身体隐隐护在燕横跟前。
别冲动。虎玲兰说着时,眼睛丝毫不敢移离锡晓岩:能够抵抗他的人,我们里只有一个。锡晓岩冷笑:你的记性不太好吧?你那柄大刀还掉在下面呢。不是说我。虎玲兰说时,目光竟有一种平日所无的温柔之色,当中带着对一个人的期盼。
他,快来了。
锡晓岩瞧见虎玲兰这样的眼神,心胸里自然升起一股酸溜溜的不快,却又无法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明明是敌人呀……她在等谁,跟我有什么干系?……随同醋意而来的是急欲发泄的强烈苦闷。锡晓岩猛力摇了摇头,右手从腕到肩四个关节都蓄起力量,准备拔刀快斩。
此时有一乌黑异物,夹带呼啸之声,从西侧对街的另一幢楼顶飞出,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横越街道空中迅疾掠过,直射盈花馆屋顶。
那物直击在盈花馆西墙上的最高处,深深钉进了墙砖之中。后面连着一根拉得笔直的细长铁链。
东西静止了下来之后,楼下众人这才看清了是什么:一个通体乌黑的铁铸枪头。上面刻着峨嵋两个古字。
第七章合战
就是这一天。
天下武林,将再无人不识南海虎尊派之名。
◇◇◇◇
连着铁枪头的长铁链,另一头的末端打成了结,被一柄狩猎小刀牢牢钉在西面那楼顶的屋脊上。
荆裂踏着横亘街道上空的铁链,足下不停,沿着链子朝盈花馆屋顶急奔。
这等惊险的技艺,下头许多人看见,不禁惊呼起哄。
只见身形横壮的荆裂,踏链而过的步伐却出人意外地灵巧,奔跑之姿如履平地。他双手各自握着兵器,左手是大船桨,右手是长倭刀,双臂往两侧张开,借助两件兵器平衡,穿着草鞋的双脚没有慢下一点儿来,瞬间已跑到街心上方。
荆裂奔来方向,正是锡晓岩的背后。锡晓岩略转身侧马而立,一边仍在戒备燕横三人,一边回头瞧来者是谁。
荆裂自西而来,背向斜阳,在锡晓岩眼中,有如一个四周散射着金光的黑影。
右手上的倭刀,通体都射着光芒。
锡晓岩瞬间已经分辨出,前后哪一边才是真正威胁所在。
——这人就是她所说的那个?……锡晓岩背后长刀,出鞘。
荆裂走到铁链末处,左腿乘奔势往上一跳,右脚登上最边缘的屋檐。
锡晓岩想都不用想。他的刀法,从来只有一种。
坐马、转胯、扭腰。肩至腕四关节猛抖。
阳极刀朝荆裂扎满辫子的头颅垂直劈下去!
荆裂藉跑跃之势,往前运起沉重的双兵器:左手船桨横举过顶,抵抗这劈刀;右手倭刀同时自外向内横挥,砍斩锡晓岩左腰。他双手一对重兵器,各自同时攻守,展现出非常惊人的臂力。
但就在锡晓岩长刀碰上船桨前的刹那,荆裂变招了。
这变招完全没有经过思考。而是荆裂在海内外数百次生死搏斗里养成的本能,自动作出的判断:——对方这一刀,用单手绝对挡不住!
原本横斩的倭刀半途改变了方向,朝上撩击,与船桨一起硬格那招阳极刀!
一碰上对方兵刃,荆裂心里庆幸,自己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船桨和倭刀都给弹开。阳极刀的余劲还未全消,震入了体内,荆裂后退一大步,才能定住因互击而逼退的身体。这步几乎就踏出了屋檐外,荆裂险险站在边缘,几片碎瓦从脚边掉落街中。
锡晓岩的惊讶程度也不在荆裂之下。
自从两年前真正练成这阳极刀之后,他出刀时尝过最强劲的一次抵抗,就是不久前虎玲兰的野太刀。
——可是这么快,又遇上另一个更强的敌人!
锡晓岩一样略退了半步,方才消解与荆裂双兵器反撞之力。
两人心思反应完全一样,互击退步之后,就借后踏的腿足反蹬,马上再次朝前进击。
锡晓岩二度以单纯的阳极刀迎头劈下!
荆裂这次早有准备,双臂贯足了力量,船桨和倭刀成二字架在头顶上,乘全身前冲之力往上格去!
三柄兵器第二次相撞,劲力几乎无分轩轾,又是各自向后弹开!
荆裂却有后着,借这反撞力上身后仰,右腿一记穿心蹬,中路直蹴往锡晓岩腹部!
——荆裂这种暹罗武术的双刀混踢法,在兵刃交锋之下紧接踢出,双方往往处于近距,故此非常难防备。
但是对锡晓岩却是例外——他拿刀的乃是一条异于常人的长臂,兵刃交接之时,他的身躯实际还是处于远距,只是略一收腹后缩,荆裂的蹬腿去到尽头,差了一寸没能及身!
锡晓岩野兽似的战斗本能绝对不输于荆裂,收腹同时,空着的左手往腹前一捞,荆裂的腿蹬得太尽,被他一把抓住了足踝!
真刀决斗中被人擒住一条腿。绝对的劣势。
锡晓岩已准备将荆裂整个人掀翻,再施以致命一击。
荆裂单足站立的左腿,离屋瓦跃起。
正在楼下观看的戴魁看见,不禁停止呼吸。
——在麟门客栈的八仙桌比试里,他就领教过荆裂这种惊人平衡力,还有恍如弹簧的单腿跳跃力。
锡晓岩左手发力拉那足踝,却正好将跳起的荆裂加速拉向自己!
荆裂两柄兵器交叉在面前,整个人凌空向锡晓岩跳了进去,倭刀的刃锋,配合船桨架在刀背上加力,朝锡晓岩面门压击!
——虽然没有挥臂砍劈,但这一压击附上了荆裂的体重和跳跃冲力,要是命中仍能深深切入骨头血肉!
就在锡晓岩鼻子前数寸之距,刀刃再次碰上刀刃。金属之间刺耳交鸣。
是锡晓岩的长刀及时收了回来,倒提架在面前,将迎面压来的倭刀抵挡住!
这一记对锡晓岩来说,意义甚不寻常:因为这是他下武当山以来,第一次被迫防守!
——好家伙!
但这回交手还没有完。
荆裂的左腿借着跳起之势,仍继续屈提向上,膝盖撞向锡晓岩心窝!
——四肢之一被擒,其余三者即一起猛然反扑。这是荆裂从暹罗大城王室武士学来的八臂武艺真髓。
锡晓岩闷叫一声,左手当机立断放开了荆裂足踝,从胸前发出太极拳的按劲,一掌打出去,硬碰那撞来的飞膝!
锡晓岩虽以右手怪臂加上阳极刀发劲为得意技,但左手的拳掌劲力也绝不简单——武当山上苍云武场的破裂木桩就是明证。掌膝互击,锡晓岩身体只震了一震;荆裂毕竟人在半空,身体向后飞倒。
荆裂在瓦面上顺势后滚一圈,用左手船桨支撑跪定,右手倭刀仍戒备胸前。半跪竖起的右小腿露出在裤外,足踝上面有清晰五条赤红指印。
他咧嘴而笑。就像每次遇到强敌时一样。
——更何况这次遇上的,比过去任何一个都更强!
锡晓岩一边盯着荆裂,一边在屋顶上往旁移步,走离了荆裂和燕横等三人之间。先前他对于夹在两方中间毫不介意,但刚才交手之后,他再也不敢托大了——要同时腹背对抗荆裂和虎玲兰,实在太过危险。
他瞧了瞧荆裂手中刀。这倭刀其实并非来自东瀛,乃是由中土工匠仿铸,荆裂数年前从一个汉人海盗手里夺得。锡晓岩见这刀跟虎玲兰的野太刀形制相似,似乎显示两人关系匪浅。他再瞄一瞄虎玲兰,想起先前她那热切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阵嫉妒。
荆、锡两人交战后甫分开,楼下轰然扬起一阵如浪的喝采。
包围盈花馆的东军各派武人,不自禁都朝屋顶上的荆裂欢呼赞赏。他们一整个下午已吃尽了武当掌门和弟子的苦头,死伤枕藉不说,更被几个来援的武当门人威吓得撤出大厅,可谓颜面扫地;如今竟有个人跟这武当的可怕高手单挑硬碰,斗个旗鼓相当,就如替他们争回一口气,自然都喝起采来,已忘了先前在麟门客栈,荆裂如何对他们各派结盟多番冷嘲热讽。
你记得这好汉是什么门派的吗?有的人在交头接耳。
在客栈时好像听过……什么『虎尊派』……人群之中,曾经被荆裂打败的戴魁,反而是最兴奋的一个,看见如此精采的交手,连自己手臂断骨之痛都仿佛忘了,振起右拳为荆裂呐喊助威。
练飞虹也是一脸眉飞色舞,忘形地拍了拍大腿,因为拍得太用力太响亮,坐下马儿吃了一惊跳起步来,练飞虹慌忙勒缰才将它制住。
当然也有人看了不高兴。秘宗门董三桥等人,一个个脸色很难看——锡晓岩先前一拳就打倒他们的韩师叔,如今荆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