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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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红叶后心几乎就要穿个洞,还未看清形势,立时舞个剑花护身,慌忙就跃出战圈数步,这才喘得一口气,回身再次摆出戒备的架式。
李侗和圆性枪桨交锋一记,各自为战友解了围,也都收招后退将兵器守在身前。荆裂左手收回铁链,将枪头当作短刀般握持,双手兵刃交叉在胸前,与圆性并肩站着。
四人都住了手,二对二相隔五步对峙。
尹英川这时也带着八卦门众人,走到荆裂和圆性身后助阵。他直视对面还没有出过手的桂丹雷。
桂丹雷却没看尹英川,一双大眼只盯着荆裂。
尚四郎仍能勉强自己站着,伸手捂着已裂的胸骨,下巴都是吐出的血,呼吸甚浅,显然受了沉重的内伤。
荆裂和圆性相视一眼。圆性本来已陷败局,全靠荆裂一语提醒才战胜尚四郎。他取下半边夜叉铜面罩,满布胡须的嘴巴朝荆裂笑起来,微一点头致谢。
——他不知道,荆裂传达给他的破太极之法,实是来自何自圣。这位青城剑豪,死后也借少林向武当派讨回了一仗。
你不是第一次面对武当剑法。桂丹雷容貌肃杀地瞧着荆裂说:更不是第一次看见『太极』。
荆裂一贯轻松的微笑,却也没有否认。
我没有猜错……桂丹雷继续说:你就是袭击我派弟子的那个『猎人』。
其余武当武者俱极讶异,一下子神情变得更凶厉,都在盯视荆裂。甚至受着重伤的尚四郎,亦对荆裂咬牙切齿,似欲杀之后快。
弟子被猎人袭击身亡,乃是本派一大耻辱,武当派当然不会自行宣扬,外间武林自然无从得知此事;圆性、尹英川和群豪听见,这个来自什么南海派、外貌打扮有如异族蛮民的男人,竟然有跟武当弟子对抗的经历,而且足以令武当派如此重视,均感大奇。可是刚才他们已经见识过荆裂的身手,此事看来绝对不假。
那么你们今天要在此地解决这事情吗?荆裂说着,缓缓把铁枪头连同铁链挂在腰间,左手接着拔出右腰的鸟首短刀,已经准备再次战斗。
桂丹雷一双厚厚的大手互相捏弄着关节。那就是答案。
尹英川当然看出,这个中年的武当门人才是对方阵里的第一高手,气势非同小可。他招招手,身后的弟子把那巨大的八卦刀递前来。
双方其余众人也都默默架起兵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突然有一人从西大街东面远处跑来,一看见前头的大堆武人,马上放声大叫:已经找到姚莲舟了!在城东大差市的『盈花馆』……
那正是颜清桐派来报信的镖师——他早受大当家暗中命令,中途故意拖延了一段时间,此刻才来报告。他跑得更近时,才看见前面的人形势有异,似乎正在对峙,登时停下了呼喊,但也已太迟。
笨蛋!尹英川切齿。
首蛇道弟子赵昆本就是武当暗中派驻在西安府的线眼,回头一看就认出那是镇西镖行的镖师,马上朝桂丹雷点点头。
桂丹雷仍恨恨地盯着荆裂。但他心里知道什么事更要紧。
尹英川带着这么多门人远来西安,是为了挽回八卦门的名声,当然最想会一会那武当拳门。他可不想只在城西这边牵制着武当弟子,而让那边的心意门和秘宗门抢去了大功,也心急要赶过去会合。
好斗的荆裂本已摩拳擦掌,准备跟这些武当弟子打上一大架。但一想到燕横必在城东那边,而童静久久未返客店,恐怕也跟燕横在一起。荆裂一来不放心他们两人,二来亦不想错过看看姚莲舟的武功,心也已飞往大差市那头。
就是这样奇妙的形势下,原本已经一触即发的战斗,突然就冷了下来。
赵昆,带路!桂丹雷决断地下令,就要带同伴赶去城东。
可是四郎他……李侗犹疑说。
桂丹雷看看尚四郎。尚四郎连站着都似乎很吃力,嘴角仍在淌血,当然已不可能跟着四人跑去城东。
不用管我!尚四郎却主动说:掌门要紧!他一激动呐喊,心胸中拳处又剧痛,那张平时像木头般平板的脸紧皱成一团。
四个武当人都看着尚四郎。五双眼睛间,流露出比血亲更亲密的情谊。
我在一场公平决斗中打输了。尚四郎又说:本来就应该死。
桂丹雷默默向尚四郎点头,也就一边戒备着面前的敌人,一边向后退。其余三人也都跟随。当四人退到了十几步外后,再次以敬重的神情看了尚四郎一眼,便转身向东面全速奔跑。
我们的事情待会儿才了结!跑着时桂丹雷又回头朝荆裂等人抛下了一句。
尹英川等众人盯着仍站在原地的尚四郎。尚四郎尽量挺起受创的胸膛,直视这百名敌人,脸上并无一丝恐惧。
他每一下呼吸都在疼痛,但仍暗自积蓄着气力,心中盘算必要时怎样拉一、两个人陪葬。
——以武者最光荣的死法。
他是我的。圆性这时却指着尚四郎说:你们先行一步。
群豪中有几个小门派的武人,本来在盘算怎样捡这现成便宜——诛杀武当高手,可是足以大振门派名声的功绩。但现在少林武僧已有言在先,他们都不敢造次。
我们快去!尹英川一挥手,示意镖师带路,就跟八卦门人和众武者拔步往东面开跑。
圆性重新戴起那半边面罩,将手上船桨交还荆裂。荆裂接过,看一看尚四郎,又瞧瞧圆性。
待会儿再见。荆裂微微一笑就跟着群豪的方向走了。路过先前那巷口时,还顺手把钉在墙上的鸳鸯钺镖刀拔下来。
圆性捡起跌在大街一旁的齐眉棍,然后站到尚四郎跟前。
我并不是因为听到你家掌门的消息,才离开少林寺的。圆性说。两个月前我就已经下山了。
尚四郎并不意外。假如少林真的有心来讨伐武当掌门,就不会只派这么一个年轻和尚。
我下山只有一个念头。圆性继续说:打死一个武当弟子。或者给一个武当弟子杀死。
请动手快一点。尚四郎冷冷说:还有,我死了之后别替我念经超度。三界也好,轮回也好,我们武当派,早已不相信这一套。
他说着就强忍痛楚,走到鬼头刀跌下之处,慢慢地俯身把它捡起来。圆性并没有阻止他。
尚四郎似乎无力把重甸甸的鬼头刀举起,刀尖垂到石板地上。但其实手腕在暗中贯劲。
现在还不是时候。圆性说了这句,就将齐眉棍搁到肩头,大踏步朝东走去。
尚四郎闭起眼睛,呼了一口气。握刀的手腕放松下来。
别以为这就折服了我!尚四郎呼叫:将来武当派攻打少室山,我是第一个先锋!
圆性未答理他,步伐加速变成奔跑,沿着阳光灿烂的街道,离开这不久前还是战场的桥梓口远去。
独留下脸色沮丧的尚四郎,眺视着圆性那半边身子发亮的背影。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七
相传少林武道,乃是肇始于天竺达摩祖师东传来的强身锻炼功法,其中又以易筋经为百法之源。
外间常以易筋经为少林最高深的内功秘法,实乃误传。易筋经乃是最基础的锻炼,每名少林武僧入门必修。根据考究易筋经衍生自天竺(印度)的瑜伽术,是以伸展肢体的式子,配合深长呼吸,令身体筋骨柔软放松,一如其名,是改易筋骨的法门。
人身一切的动作,皆是依靠肌肉从放松到收缩产生的动能。武术上所讲究的劲(即近世运动学所说的爆发力),就是肌肉能够在极短的瞬间,从极松柔收缩至极紧实。所以少林武功虽走刚硬一路,但最初阶时还是得先锻炼易筋经的柔功,此后才能发得出猛烈的劲力。
武僧在易筋之后,才开始真正学习发劲出招的方法,即少林拳术之母少林五拳,五拳皆是象形,分别为龙、虎、豹、蛇、鹤五种。
这少林五拳除了是拳术招式,同时也是身体各层次的劲力锻炼,拳经有云:龙形练神,虎形练骨,豹形练力,蛇形练气、鹤形练精,在修习拳腿技法的同时,也在增长力劲和耐力。
少林武功因为是护寺之用,未学打人,先求自保,故亦讲究抗打硬功的练习,其中最著名的一种就是铁布衫功夫。
因为铁布衫之名,外间常有许多神奇想象。其实铁布衫练法并不神秘,就是长期以硬物敲打身体各部位的排打功法(当然亦要配合特殊的呼吸方式,更高级者则再结合借相,提升身体硬度)。
排打的作用有三方面:一是养成自然反应,在被敌人击打时收紧肌肉及运气相抗;二是习惯了打击,减低神经的痛觉;三是令骨骼变厚——因为人体骨头在长期磨擦或敲击的刺激下,会造成骨质增生(骨刺病症的产生也是同一原理)。
第六章围攻
写在白袍上那十四个黑字,看在盈花馆外头每个武者的眼内,都仿佛有千斤份量。
颜清桐、戴魁、董三桥、韩天豹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看街上倒着已断气的心意门人。最后抬头再瞧那悬挂着白袍的窗户。
他们终于明白,华山派看见姚莲舟时是何感觉了。
——难道真的要就此认栽?
事到如今……只好等尹前辈和圆性大师的西军赶过来了。韩天豹说。他毕竟经验最丰,也最先恢复冷静。
其他人都默然无语。在场明明有百人之众,却不敢攻入一个只有两名敌人的房间,群豪不免自觉窝囊。
有两个较精于医理救急的武者,已为戴魁扶正断骨处,再用拾来的破断窗框当作夹板,缚在他的手臂上。戴魁痛得一额都是冷汗,但不吭一声。
颜清桐遣走那两人,欲与戴魁谈话。但戴魁别过头不看他,只瞧着地上已死去的师弟李文琼,眼神悲愤。
师弟,我要问你……颜清桐虽焦急,还是尽量悄声:刚才交手,他有中毒的迹象吗?
戴魁冷哼一声,仍不理会他。
师弟,此事关系重大,不是赌气的时候……颜清桐急急说,指着李文琼的尸身:难道你不想马上为李师弟复仇吗?
看着情同手足的李文琼那死状,戴魁怒然一把捏着颜清桐的手臂。他虽受伤失血,但毕竟功力深厚,一只右手暗中贯劲,还是捏得颜清桐吃痛。颜清桐怕被人察觉,强忍着痛楚没喊出声来。
是你害死文琼的。戴魁从齿缝间吐出这句。这始终是本门家丑,他没有高声说出来。
我也想不到……姚莲舟还会这么……勇猛……颜清桐如呻吟般说:我用的毒……不轻……现在最重要是……打败他……我也是为了心意门……
戴魁这才放开颜清桐的手臂,然后走到李师弟跟前蹲下。他眼睛里有复仇的火焰。
不错。我看见他的脸色,中毒不轻。他说着就握住腰刀的把柄,将刀从李文琼腹部拔出来,洒得自己一身是血。
众人见这位心意门传人,如此状态下仍似欲再战,俱感讶异,但也激起了一点士气来。
颜清桐趁着这气氛,马上就跟董三桥、韩天豹和燕横说:我戴师弟试出来了,那姚莲舟受着严重内伤,刚才已是强弩之末。我想这伤是在华山一役所受的,因此才一直躲着不出来。
燕横大感意外,秘宗门两人都将信将疑。董三桥想,如果姚莲舟真是受伤,故意挂出那两行大字来唬吓他们,又确实合理。
我们可以等尹前辈到来。颜清桐又说:但姚莲舟也有武当弟子来了西安助拳。现在只有一人还好对付。假如再来十几个,这擒捕武当掌门之计就要失败了。
房间内那武当弟子虽未露面,但杀伤两名秘宗门弟子的暗器手法,已尽显功力。董三桥心想,假如再来几个这样级数的家伙,的确甚难对付。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