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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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在这儿休息。”荆裂说着,拿起“岷江帮”给他的地图:“明天我们就可以到达西安府了。”
“我们不是要上华山吗?”燕横问。
“去华山的大道也得经西安。”荆裂收起地图。“何况过了这么多天,武当掌门在不在华山也很难说。我们先去西安府,打听一下消息。”他沉默了一阵子,又补充说:“我猜想不少武林人士,也都已经聚集在西安城内。”
一想到明天可能会碰上其他门派的武者,当中也许有辈份远比他高的武林前辈,燕横心里就紧张起来。
——我可不能丢了青城派的面子。
他们进了商州县城,时已近晚。荆裂也不多花时间了,就掏出银两来,吩咐守在城门的小卒,带他们到“这儿最好的客店”。那小卒见了银子,当然欣然带路。“岷江帮”给他们的盘川很充足,行事起来自然方便。
在店里,他们只唤店小二拿几样普通吃食来,准备简单吃过就去睡。
三人吃饭时,虎玲兰忽然微笑着说:“我们这几天,吃饭都快了许多呢。”
“对啊。”燕横吃着这陕西一带流行的羊肉泡馍,一边也笑着说:“要是那家伙在,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决定要吃什么菜呢……”然后就沉默了下来,笑容亦消失了。
从成都到巫山的那段旅途里,不管是在船上由船员打火做饭,还是下船光顾江边的市镇饭馆,童静对每一顿吃些什么都很挑剔,左挑右选的,还要每顿都不一样,燕横每次等她点菜就等得心烦。
——吃饱就行了。吃东西,还要花这么多心思干嘛?
可是现在她不在了。回想童静点菜时的活泼动静,还有吃到好东西时那兴奋的表情,又觉得好笑……
“对呢……”虎玲兰又苦笑:“现在我们吃饭,也比以前静了。”
“那不是更好吗?”燕横嘴里说:“我们是来干正经事情的,没空跟她胡闹……”
但是他的样子明显有点落寞。
“是吗?……”荆裂把一块烤饼塞进嘴巴里。“我倒是很挂念她呢。”
荆裂如此直接承认,倒令燕横觉得自己好像很小家子气。
“你觉得她只是闹着玩吗?”荆裂又说,把搁在身边那柄套在布囊里的雁翅刀提起来,走到饭桌旁。“来。拿起“龙棘”。”
燕横不明所以,但也照吩咐拿起布袋包着的“龙棘”,站起走到荆裂跟前。
时候已不早,这客栈的饭馆里就只余他们这一桌。店小二匆匆跑过来,苦着脸朝荆裂哀求:“侠士,请不要在小店……”
“别担心。我们只玩几手,不会弄坏这里的东西。”荆裂微笑说着就把刀连着鞘和布囊指向燕横:“来。”那店小二看见,马上惶恐地远远退避到一角。
燕横不知道荆裂为何突然就要对练。不过反正也有好一段日子没跟荆大哥比试了,这几天在赶路,更是连练功的时间都没有,燕横的手也早就痒起来,于是欣然举起布包的“龙棘”,先来一招“雷落山”,连着鞘迎头劈向荆裂头顶。
荆裂举刀横架着“龙棘”。两人一发动,就进入连环的来往攻防,一刀一剑未发全力,速度却也不慢。那店小二和坐在远处的掌柜,根本看不清这些快招,眼也花了。
交手三十几招后,荆裂打个刀花,跃开收刀。燕横的剑亦停了。
“怎么样?”荆裂把刀搁在肩上微笑。
燕横有点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知何故,他感受到自己的剑招,似乎比从前更顺畅更不费力,变化起来也更加随心所欲。虽然不能说是大跃进,但是很明显察觉到改变。
——尤其是在用到“风火剑”前面那几招的时候。
——就是我教过童静的剑招。
“武者在不断向前进步,修习更高级技法的时候,往往就很容易忽视了以往学过最基本的东西。”荆裂解释说。“当然也不是把基本都统统忘记,只是当中一些细节却容易忽略了。又或者在进步的过程里,不经意地养成了一些微细的坏习惯,没有从头修正。最初也许不会察觉这些问题,但再下去,这些基础的小缺失,就会成为继续向上进步的障碍。就好像建屋子,最底下的泥土有了几个小洞孔,那屋子就不可能建得高。
“这个时候,就有必要复习一遍过去学过的东西,重新唤起记忆和修正基本的动作。“温故知新”这老掉牙的说话,你不是没听说过吧?
“要重温自己学过的东西,一个最有效果的方法,就是去教别人。学生就如老师的一面镜子,让你察觉出自己偏差的地方。”荆裂笑一笑,又说:“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叫你去教童大小姐吧?”
燕横恍然大悟。
他又回想起来:自己成为青城派“道传弟子”的第一天,师父何自圣第一件事不是传授他什么新的武功剑法,而是派他去教授刚入门的师弟。
“荆大哥……原来你让童静跟着我们,不是为了钱……”他瞧着荆裂的眼神,又敬佩又感动:“一直以来,是为了帮助我……”想到荆裂跟师父的教导方法原来一模一样,燕横心里就特别感到温暖——好像跟着荆裂,相当于跟着自己一位同门师兄一般。
“有一半是为了你啦。”荆裂把刀放回饭桌坐下来,又吃着烤饼:“也是因为,她并不是闹着玩的。她确实很喜欢练武,很想变强。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燕横也坐回饭桌来。他吃着,一边回想童静练武时的样子,不禁点点头。
“可是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虎玲兰叹了口气:“她父亲的意思。没办法的。”
三人在沉默里吃完了这顿饭。
那一夜,燕横睡不好。因为明天要到西安府,令他感到紧张。
也因为童静,教他思潮起伏。
◇◇◇◇
次日,荆裂等三骑一清早就出了商州,循官道西行,未过午已经越过蓝田山一带。古都西安府已快在望。
就在这时,东面一条支道有两骑急驰而来,就在荆裂三人后方数十尺外。双方保持距离,一同向西安府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那两骑其中一人这时向他们高喊:“前面的朋友请留步!”
那声音雄浑响亮,已听出不是普通的旅人。
荆裂率先收缰勒马。虎玲兰和燕横也停了下来。
那两名骑士驰近,只见都是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身穿式样相近的淡黄色衣袍,登着快靴,打着护腕束袖,头戴帻巾,都不是儒士或商人身份。背带长布包,更一眼就看出内藏兵器。
他们双双在荆裂三人马前十尺处就停定——未相识者不可驱马太近,这是江湖的规矩。
左面那个满脸胡须的精悍汉子率先拱手说:“看三位打扮,又同是赶去西安府,必然是武林同道了。”近距离再听他声音,更觉其运气发声浑厚充足,肯定修为不浅。
荆裂三人虽然把兵器用布囊掩藏,但衣饰打扮和气度,也都暴露了武者的身份。
另一名汉子,右边脸颊上有一大片赤色胎记。他瞧见荆裂的马鞍旁,挂着大大一条船桨,眉头不禁扬了一下。
“算是练过一点点吧。”荆裂朗笑回答。
那大胡子呆了一呆。荆裂的说话,虽不算冒犯,但却欠了点武林的礼数。又看他垂在头巾以下的那把辫子,看不出是何来路。
大胡子拱起手说:“在下乃山西心意门弟子戴魁,这位是我师弟李文琼。未请教几位?”
鼎鼎大名的心意门,乃当今“九大门派”之一,在中原弟子众多,尤其在发源地山西省更是第一名门。看这两人的从容气度,又声称是从山西来,在门派内的地位必然不低。
荆裂也拱起拳头。
“南海虎尊派,荆裂。”他说着,又向虎玲兰扬一扬手:“这位是……”他想一想才说:““影派”的虎玲兰。”因为“阴流”的日本语发音难读,他就索性将之草草译成“影派”
“南海虎尊派”跟“影派”这两个门派名字,戴魁和李文琼听都没有听过,两人没甚反应,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然后四人都把目光落在燕横身上。
燕横知道,青城派惨被武当灭门的耻辱,早已广为传扬。他在想,自报青城派的名号,会否被人轻蔑呢?可也总不成刻意隐藏自己的门派吧?这对死去的师长大大不敬。
于是他硬着头皮拱手说:“青城派弟子,燕横。”
那两名心意门弟子,一听“青城派”三字,表情又是惊讶,又是恭敬。两人即时下了马,向燕横拱拳顿首。燕横吃了一惊,也笨拙地下鞍,向两人还礼。
“原来少侠是青城派的剑士!失敬!失敬!”戴魁忙说。
武林中的“九大派”,又称作“六山三门”:“六山”为少林派、武当派、华山派、峨嵋派、青城派及崆峒派;“三门”则为八卦门、心意门及秘宗门。
“六山”顾名思义,门派传人皆隐居深山的根据地,潜心修练武道;“三门”则武艺广传于世,甚至在各地衍生支系,故称“门”而不称派。“三门”的弟子,数目虽然远比“六山”为众,但一则不是集中一地,二则水准参差,不似“六山”的弟子般,在隔绝的山中专精修练,故在世人眼中,“三门”地位比之“六山”稍逊。
不过“三门”各在发祥地还是设有总本馆,集合本门最精锐的弟子深造磨炼。像戴魁和李文琼,就是山西祁县心意门总馆的人马。三家总馆的门人,武技水平可并不一定输给“六山”的弟子。
“巴蜀无双”青城剑派虽已消失,但原有的名堂和地位高于心意门,戴、李二人对燕横仍然敬重有加。他们都也知道青城派被灭的事情,但初次见面自然不好细问,就没有再怎么详细向燕横打探。两人只是奇怪:名门正派青城派的剑士,怎么会跟两个古怪的男女走在一块儿?
“几位到来关中,想必是为了……”戴魁犹疑了一下。“……那姓姚的事情……”他们既知燕横是青城弟子,心里早已肯亚成。
“当然。”荆裂说:“也许明天就上华山去看看。”
“不必了。”李文琼叹息说:“我俩乃是从潼关入来的,正好就途经华阴……从那儿已经听到消息……”
“什么消息?”燕横焦急问。
“姚莲舟以一人之力,挑翻了整个华山派。”戴魁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此事,但述说时也感汗毛倒竖。“这已经是十几天之前的事情。真不敢相信。”
燕横听了,全身一震。
“拳出少林,剑归华山”。华山派的武林地位,比青城派还要高。
而武当掌门,一人一剑,把它彻底击败了。
燕横完全无从想象,那是怎样的一战?武当掌门姚莲舟的武功是何等境界?
他只肯定了一件事:自己跟武当派的差距,远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大……当天站在青城派的墓场里所深深感受的无力感,又再回来了。
荆裂的脸上却现出兴奋的神色。连这样惊人的消息,也没有撼动他的自信。
——面前那座山越是高耸,他攀登的欲望就越是强烈。
荆裂只恨,没来得及上华山亲眼看看那一战。其中必定展现出许多两派精妙的招术吧?
“两位知不知道:姚莲舟战胜华山派后,是否已经离开关中呢?”荆裂问。
“这个倒没有打听出来。”李文琼回答。“不过听说,姚莲舟下了华山,乃是往西而行。”
“不会是又顺道去了找崆洞派吧?”戴魁苦笑。崆峒山就在西面邻省甘肃,陇东平凉府境内。
“那么两位赶去西安府,又是何故?”荆裂问。此刻他也不知如何打算。
“我们心意门有一位颜师兄,本是陕西人,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