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国物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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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今天打算熬夜看书……这不是重点,那你要喝什么?」
「今晚别看书了,你不是要说故事给孤听吗?」
刘辉这次整个钻进被褥当中,秀丽揉着太阳穴。
「你这个人都不专心听人说话。」
望见秀丽手上的二胡,刘辉略感讶异。
「……秀丽,你会拉二胡吗?」
「不准笑哦,我很清楚我的功力无法与宫廷乐师相比拟。」
二胡婉转轻柔,沁人心脾的音色令刘辉眯细眼眸,伸手欲抚摸秀丽的长发,却在眼看手指即将触碰倒发丝以及迟疑地停住动作,最后悄悄把手收回。
连宫廷乐师爷相形见拙的美妙乐音让刘辉意识陷入恍惚,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银杯。
深夜时分——绛攸今晚又来到府库,楸瑛则与他面对面并立。由于邵可一直待在另一个房间,因此这个开架书库只有他们两人。
楸英凭倚在书柜,眼中透出讥讽的目光。
「邵可大人教授学问,宋太傅授武功……没想到陛下与这两位大人学习了十年以上,于文于武这两位大人均是全国第一把交椅。」
「……邵可大人的解释是陛下每天从早到晚一直待在府库,唯一能做得就只有教授陛下学问,陛下实在是太幸运了,居然能够得到邵可大人的亲自指导……」
「据闻陛下与宋太傅也是在府库结识的,那时陛下经常带着一身青紫来到府库,被偶尔前来府库的宋太傅瞧见了,大骂道:‘被欺负了没胆还手,只敢跑回去哭到睡着算什么男子汉!’从此以后只要有空就对陛下严格训练,想不到笔下居然有办法熬过来。」
宋太傅虽是名将中的名将,但他的训练方式过分严苛, 没有人承受得了,因此从军中退役之后并未能被指派担任羽林军教官。传闻先王曾叹道:「让你训练一天下来,恐怕我军早已全军覆没了。」
「一身青紫啊……」
绛攸低喃,楸英则耸肩道:「大致可以想象得到,一位弱势的小太子要面对五名——不,四名兄长,之所以成天待在府库也是基于‘那个原因’吧,也难怪他会如此依赖邵可大人。」
(……这个作假的家伙!)
绛攸暗地啐道,并狠瞪楸英。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已经发现那个昏君全是‘装出来的’?」
楸英轻笑。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敏锐的反射神经、行走时的身段、目光的巡弋方式,全是武官独有的特质。随时保持警觉,所有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均蕴含着目的。这番身手决非一般的礼仪训练所能培养出来的,我想陛下应该是出于下意识的行为。——如果现在给陛下一把剑想必会有令人刮目相看的表现,我还真希望与陛下交手一次。……不过迄今仍然无法得知陛下师承于哪位高人。」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以为你应该很快就会察觉,看来你早就发现了对吧?」
绛攸愤愤不平的冷哼一声。
「当然,普通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吸收那么多知识,秀丽很单纯地以为陛下进步神速感到欣慰,我怎么可能让陛下之花数个月就赶上我累积多年的程度,自然必须有所保留才行。」
「有道理。」
「……你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无论能力再强,倘若不善加发挥形同一无是处。‘他真得很厉害,只是不能表现出来。’……这有什么意义吗?无论笔下有任何理由,都与我们这群臣下无关,其表现与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既然登基为王理当善尽职责与义务,倾注自己全部的能力,这才是所谓的一国之君。空有才干却不竭尽所能,到头来仍然是个任性而为的昏君。」
楸英冷笑道:「至于要不要发挥自己的才能是陛下的自由,我不便多加干涉,我没那么好心也不可能不厌其烦地告诉陛下这些大道理。」
严峻的侧脸完全不见平日的轻佻。
绛攸明白,平时少见楸英认真是因为他从不轻易妥协。他追求崇高的理想,决不容许丝毫的退让。他严以待人,更是严以律己。很多人常被他轻浮的举止与沾花惹草的行为所蒙骗,实际上他是对自身要求最为严格的理想主义者。就某种角度而言他具备了最典型的军人特质。
也因此一旦决定效忠,他就会成为最坚贞忠诚、决无二心的臣子。然而他的标准相当高,因为他从来不说出口。默默寻觅,默默判断。迄今能够达到标准的仅有他的长官,黑耀世一人。由此可见他目前仍在观察国王是否为一位值得他效忠的君王。不过……
「既然你把这些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实情告诉我,是不是代表还有点希望?」
「没错,全是托秀丽娘娘的福,因为事情似乎变得愈来愈有趣了。」
「也对,秀丽十分尽心尽力,只是……」
绛攸面有难色。
「……如果她发现陛下的昏庸全是装出来的,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她一直认为陛下对朝政一窍不通也不懂如何学问,还不都是你刻意从头讲授最基本的治国之道,一旦东窗事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想想陛下也真可怜。」
「那就自作自受,谁叫他先前把大家骗得团团转,受点雷击也是罪有应得。」
「——对了,听说你的长官有事找你?」
绛攸表情不变,面色之严肃不愧为当今朝廷第一才子。
「你打哪听来的?」
「因为我听说你在吏部四处打转,漫无目的地绕了大半天。」
严厉的表情刹那崩溃。
「你你你你少说两句!还不都是因为有人移动了标记!」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问你!」
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没有笑意。
「——他找你干吗?」
绛攸噤口不语,一向黠慧的眼神此时暗淡下来。顷刻才喃道:「——要我把纯银茶具交给秀丽。」
楸英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香铃。」
「啊,珠翠姐姐。」
刚踏入香铃寝房的珠翠一脸讶然。书信散落整 个地板,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珠翠不禁面露苦笑。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呃?」
「大家都说,香铃每天就寝前,会将意中人捎来的书信全部读过一遍。」
珠翠揶揄着面红耳赤的香铃,边从怀中取出书信。
「可别掺混在一起才好——来,今天才送到的信。」
蓦地,香铃的小脸一亮,毕恭毕敬接过书信,如获至宝地紧贴在胸前,她的表情让珠翠吃了一惊,含情脉脉的神韵明艳动人。原以为眼前堆积如山的书信都是家人捎来的,熟料——。
「……真的是意中人捎来的书信。」
香铃轻笑,细声道了声是,神情也截然不同与平日。
「香铃……你为什么会进宫呢?对方能够如此频繁地送信到后宫,想必是一位举足轻重的高官,即使尚未论及婚嫁,至少可以先行文定之礼。」
您误会了,香铃表示。只见她垂眼,静静摇头。
「……大人对我的感情,并非如同我对他的那般。」
「即使对方如此频繁地捎信给你?」
「因为大人心肠很好,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自从我进宫以后,大人很担心我,所以才会随时捎信给我,处处关心我……对于身份卑微的我而言已经是在幸福不过了。」
珠翠睁大双眸。
她一听便明白香铃的思慕之情并非一时兴起,因为她自己对这种感情也有切身的体会。得不到回应的恋情。明知如此却仍然继续暗恋对方的专情。将这份恋情藏在心里,从不表现出来。不求任何回报,认为自己十分幸福的坚强。
现在的香铃让珠翠忆起过去的自己,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不觉得痛苦吗……?」
香铃未置可否,她明白无论承认或否认都是谎言。年纪轻轻便遇到如此煎熬的恋情,究竟是幸?——亦或是不幸呢?
(……不,绝对不会不幸——)
因为珠翠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多年以来怀抱着这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甚至无缘见对方一面,珠翠仍然毫无怨言。
因此,珠翠也能预料到香铃接下来的回答。
粉脸浮现的微笑并不代表放弃,香铃说道:「——并非希望得到回报才会爱上一个人,当初能够遇见大人,与大人共度一小段时光,大人对我那么好,我过得很幸福,不敢痴心妄想。」
只是——香铃逐字逐句低喃道:「大人带给我这么多的幸福,我还来不及回报就进入后宫,这是我唯一的遗憾,我很希望报答大人,我原以为了大人——而活……」
这是表明不敢痴心妄想的她,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唯一愿望吧。
「真羡慕红贵妃娘娘,能够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心意相通……这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此时香铃的笑容美得清丽脱俗。
走出香铃的寝房之后,珠翠漫步在长廊欲寻找独处的空间。
抬首望明月,双手攀扶栏杆,珠翠合上眼。
——意中人……。
一阵风吹拂而来,弥漫着浓郁的春天气息。
并非希望得到回报才会爱上一个人——香铃这句话言犹在耳。
对——正是如此。明知道没有结果,这份感情依 然存在。能够遇见对方的幸运,点点滴滴的幸福时光与思念,即使无法相见——即使感到寂寞悲伤——但绝对不会感到不幸,至少她可以如此肯定。
不敢痴心妄想……这个想法并非表示放弃。因为与对方邂逅已经是一个奇迹,无法再有太多的奢望。
香铃引发了珠翠多年以来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情感,而且令珠翠讶异的是,这份情感丝毫不曾淡去。
这个事实让她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自我解嘲。这样的心情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十年来紧抓着不放、一只留在内心的唯一牵挂。
——即使如此,仍然无法割舍。
脑海浮现香铃的身影。
——在那个人眼中,我是否也和香铃一样呢?我是不是也曾露出与香铃一样的表情呢?但愿自己也能如同香铃一般坚强,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份情感,能够妥善隐藏不露痕迹。
这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我们唯一的矜持。
翌晨。
见到刘辉近在眼前的脸庞,秀丽大吃一惊。
——怎怎怎怎么一回事?为了避免再度发生昨天清晨的事件,她特地抱着被褥躲到房间一隅,为什么一觉醒来又躺在柔软的床铺。而且跟昨天一样——被、被紧紧抱着——。
「哦,是孤半夜把你抱上床的。」
早膳桌上,刘辉大言不惭地表示。秀丽俏脸绯红地拍桌。
「你你你你干嘛多管闲事——」
「因为那是你的床位啊。」
「我想睡地板不行吗!」
「睡在太硬的地板,第二天会全身酸痛哦。」
此番话论点相当实际,不过秀丽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如此,那你做啥抱着我睡?!」
刘辉边嚼着饭粒边一脸正经地答道:「因为你的身体软绵绵的,抱起来感觉很舒服,很好睡。」
秀丽的粉脸愈来愈红,不是生气而是感觉到害臊。想大吼却喊不出声。——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快来人把这个昏君或是我当场就地掩埋吧!)
在内心尖声呐喊的秀丽气得把刘辉一个人赶去上课。
今天由茶太保担任讲师。茶太保为人温厚沉稳,先王时代在文官之中地位仅次于霄太师,是位精明干练的政治人物。向来处事中庸,从未与人动气的茶太保不同于严肃的宋太傅,深得下属的景仰。
茶太保见课堂上只有陛下一人,不觉挑了挑眉。
「红贵妃怎么了?」
「……好像有点累,所以今天只有孤来上课。」
茶太保会意地笑了笑,他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这样可不成呐,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