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的江湖-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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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你们都几乎无法看清他的剑!”
“已无法看清。”
“这样的剑,向谁刺出去,谁都要死。”
“但小剑没有杀过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剑究竟能否杀人。”
“小剑断然是不会向你们出手的!”
“他当然不会,所以他去了狼谷。”
“小剑去狼谷还是你们告诉他的!”
“即使我们不说,他也会知道那里。”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他,已为杀人而生。
说起那时候的小男孩,半老徐娘第一次朝慕容燕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慕容燕突然懂了。
那时候的小剑,便已成为杀手。
如果一个人只为杀人而生,那他便已是杀手。
如果这个人手里有杀人的剑,那他便已能杀人。
小剑还没有杀过人,他要知道怎么样用手中的剑去杀人。
他的师傅师娘,他无法下手,但狼不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狼和人是一样的。
人要活命,就必须吃东西,存活。狼要活命,也一样要吃东西,吃荒漠仅存的食物,山谷的秃鹰,沙土里面的蛇。狼也一样要活命。
所以当饥渴的狼群看到提着一把剑走进山谷,走向它们的小剑时,它们的眼睛是油绿的,嘴巴是张开的,獠牙裸露。
“你们跟在后面,就这样看着他进去!”
“我们就这样跟在后面,看着他进去了,看着那些狼群蜂拥地朝他扑过去。”
“如果他出现危险,你们必然会把他救出来!”
“不,我们不会。”
“你们不会!”
“如果是你,你那时候也不会去救他。”
半老徐娘是这么说的。她说,“他每一剑就能要一匹狼的命,狼的血已激发了他的戾气。他压抑了两年多的暴怒终于彻底被释放,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
——他也不需要别人阻止。阻止他的人,都会死在他剑下。
——这是他的选择,他选择自己掌控生死,他选择相信手中的剑能够让他活下去。
——他已不需要任何人去救他,去帮他。已不需要再在失去双亲当天的恐惧和悲痛中等待别人的救赎。
慕容燕走在前往狼谷的路上。
她依然在走。
但是她时不时会看着脚下的沙尘,又时不时站着,远望着广阔无比的荒漠进和隐隐可见的山谷的影子。
仿佛看着脚下一层不变的沙尘,又远望人难免心生绝望的荒漠,她就能够体会到十几岁的小男孩抱着大石头在这里飞奔的艰辛和痛苦。也许,在这反反复复的奔波中,除了血,除了汗,还有无人可知的泪水。
慕容燕每每想到这里,就有种揪心的痛。
这种痛苦几乎就让她落下泪来。
昏黄的夕阳在大漠的沙尘中,隐隐地扭曲着,有种落寞,有种悲伤。
这样的悲伤,这样的落寞,又已被多少人背负着,独孤过了一生。
慕容燕不急不慢地朝狼谷的方向走。
虽然她知道如果自己施展轻功,必然很快就能抵达狼谷,但她没有。
慕容燕就这么走着,仿佛在感受那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提着一把普通的剑,一步步走向狼谷的情景。
那是怎样的一个感觉?
悲壮?恐惧?迷茫?亦或者是离奇的冷静?
慕容燕不知道。
直到她站在了狼谷的入口处,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慕容燕没有立刻进谷,是因为她又想到半老徐娘最后和她说的那番话。
半老徐娘说,当时,狼死了一匹又一匹,血染了山谷。
“到后来,狼群发了疯似地从山谷内狂涌而出,看见我和老头子两个活人,都没有理会。”
“我们也杀过狼,也曾有狼群找我们的麻烦。但即使我们杀死了它们,它们的眼睛也不会有恐惧感。”
“可那一天,我们看见了狼的眼睛里面竟似出现了恐惧。”
“我们走进去,踩着一路的血水,看着一路的狼的尸体。山谷的尽头,他就坐在那里,坐在一匹大狼的身上,那恐怕就是狼群中的狼王。”
“他全身都是血,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血还是狼的血。他的手是血,他的剑是血,连他的嘴巴都是血,更带着一些狼毛。”
“他用剑杀了数不清的狼,到最后,竟硬生生咬死了狼王。”
半老徐娘说完这些之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慕容燕问她为什么而笑。
——因为就在那时候,就在他看到我们出现的时候,他笑了。
——他笑着对我们说了一句话。他说,师傅师娘,谢谢你们。
——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从我们救了他的那天开始,直到那一刻,他才对我们说出一句话。
慕容燕轻轻叹息着,一步步往狼谷深处走去。
一块块泛白铺满沙尘的肋骨,狼遗留的头颅,沿着深处铺去。
仿佛每走一步,慕容燕就能踩到一根短碎了的骨头。
仿佛眼前,又再出现那快得无法看清的剑,一道又一道的剑光,一道又一道飞溅的鲜血。
剑在出。
狼在悲鸣。
人在走。
慕容燕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狼谷的尽头。
心爱的男人,正静静地坐在一块不高的石头上,剑依靠在他的身上。
慕容燕出现的瞬间,男人便已发现她。
男人露出笑容,朝她招了招手,什么也没有说。
昏黄的光芒是如此温暖而惬意,他的笑容是如此令人舒心。
但她却觉得脸上有些许冰凉。
眼泪,竟已流了下来。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女人的矜持
更新时间:12…17 0:10:18 本章字数:4733
没有一个人真的愿意去成为杀手。
有的人是因为家庭支离破碎,从小遭受非人待遇导致了心灵扭曲,最终走上了杀手之路。有的人是因为穷困潦倒,迫不得已以杀人为生。
还有的人,手里握着的是复仇之剑,就像小剑一样。
……
慕容燕好不容克制住泪水并把它抹掉后,才慢慢走近小剑。
坐在狼谷内的小剑,很起来很落寞,很孤独。
只有等到慕容燕走近了,才忽然有了暖意。即便慕容燕一直都是冷冷冰冰的美人儿,但此时的她,却是这一把剑最温柔最美好的剑鞘。
慕容燕不顾肮脏的尘土,柔然坐下,偎依在小剑的身旁,把小剑的锋芒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收拢起来。
小剑看着小鸟依人的女人,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慕容燕道:“你能过来,就不允许我过来?”
小剑耸耸肩,嘿嘿笑道:“不敢。”
慕容燕轻轻叹息。
小剑奇道:“怎么?”
慕容燕道:“师娘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事。”
她不用“过去”,而用“事”。
小剑想了想,道:“你知道了?”
慕容燕道:“知道。”
小剑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慕容燕道:“知道你是怎么学的武艺。”
小剑道:“还有呢?”
慕容燕道:“知道你是怎么进的狼谷,知道你那时候根本都没有和师傅师娘说过话。”
小剑笑道:“那你知道不少。”
慕容燕突然仰起俏脸,勾住小剑的脖子,在他的诧异下吻上了他的嘴。
慕容燕吻着,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小剑半闭着眼,隐约看见她落泪的模样,忽然很心痛。
许久,唇分。
小剑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笑道:“瞧瞧,我们的慕容大小姐最近可是掉眼泪掉得欢啊!”
慕容燕偎依在他胸口,摇了摇头。
小剑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左右四顾着,看着狼谷内似曾相识的情景,不由微微叹息。
狼谷还是狼谷,但已少了狼。谷内的树不曾少,却也没有增多。
古树壮大了,只是掉光了叶子,枯露出干裸的树枝。
树下的石头似乎连纹路都还是一样的,该断裂的地方它不会缝补。当然,风沙偶尔会落入谷内,落在它们之上。
还有狼的尸骨,近似已风化。
他的眼前,又仿佛出现了久远的一幕又一幕。
一幕幕的剑芒。
一幕幕的血光。
张牙舞爪的狼扑起,又在他的剑下倒下。
其实那时候的他,已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的滋味。
他竟似已麻木,无法感知自己的手。
无法感知自己的剑,无法感知自己的思想。
只有杀。
杀。
杀!
不停地杀。
到后来,他眼前是血茫茫的一片。
到后来,他眼前是一头异常强壮的狼。
他一剑刺穿了它的肚子,和它撕咬在一起,最后硬生生把它咬死。
直到现在,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周围的血腥,仿佛还能感觉到嘴巴里,牙齿内,还有那头狼王热乎乎而腥臭的血液,还有粘稠的狼毛。
这让他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但他忍住了。
因为现在,因为身边的她。
都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剑忽然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慕容燕似乎也感受到了,也轻轻叹了口气。
小剑搂着她,在她的雪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静静坐着。
两人静静偎依在一起,许久,复许久。
斜阳的光芒已渐偏红。
小剑忽然道:“燕,你是不是也在想语珠的事情?”
慕容燕身子微微一颤,没有摇头,也没有回答。
小剑略微苦涩地笑了笑,没有继续问。
但是他知道她也有在想关于慕容语珠的事,因为他了解她。
即使再大的苦难,即使她们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她也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过了一会,慕容燕忽然开口道:“小剑,该回去吃饭了。”
小剑想了想,道:“好,我们回去。”
两人相伴着离开狼谷的时候,谷内隐隐响起了轻微的狼嚎声,又似风吹入谷的声响。
踩着斜阳的影子,踩着风沙尘土,慕容燕和小剑回到了荒漠之家。
他们回来的时候,屋子内的人都还没有动筷子,只是或坐或站地想事情,聊天,做事。即便是两个小孩子,也都自顾自在旁边玩耍,一点没有因为饿而不满地叫嚷。
半老徐娘看着走进屋内的两人,冷声道:“回来了!赶紧把手洗一下,过来吃饭!”
小剑笑了笑,道:“好。”
慕容燕已乖巧地朝厨房方向走去。
在荒漠吃饭,并不用太在乎饭菜是否还温热,亦或者丰不丰盛。所以他们几个人吃着,偶尔聊上几句,倒也津津有味。
屋子不小,足有四间房间,虽然每个房间相对窄了,却正好给他们平分。
光头和尚自然和半老徐娘一个房间。
毒老头和两个小孩一个房间。
慕容燕和小钟一个房间。
小剑独自一个房间。
原本半老徐娘是要安排小剑和慕容燕一个房间的,但慕容燕执意不肯。
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女人的矜持罢。
荒漠入夜后,要远比中原的夜阴冷,更是比江南的夜阴冷。
没有烛光,没有百家的灯火,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暗,以及无边无际的星空。
今夜,没有月亮。
只有星辰,只有数不胜数的星辰。
小剑站在房间的窗口,探出头,仰望着。
其他的人仿佛已熟睡,只偶尔听见小孩子嘻哈的轻笑声,尔后被沉稳而慈祥的低斥声勒令着哑然而止。
小剑听着,嘴角微微扬起,似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
其实那时候的自己,也有类似的童年。
但那时候的自己,并不知道那就是幸福。
人很多时候往往都是要再等到失去了,才明白什么叫幸福,什么才值得珍惜。而等到知道了以后,却已无法再次找回属于自己的童真。
金钱易得,只要肯努力,便都依然不难获取,只是多少的差别。
但时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