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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红牡丹-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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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牡丹无法不笑,“闲人也不是吃喝等死呀。不过,显然,有人比我还闲。”
“嗨……”蔚长抗议,桃花眼亮晶晶的,笑容却疑似有丝儿的腼腆。
牡丹呵呵一笑,径自上马车。
果不然,银袖一闪,有人跟着坐进车里。
行,你就跟着,牡丹瞧着他点头。
蔚长轻轻一笑,眼睛扫过帘外开始移动的路面,然后迎上对面那双美眸的戏谑。
“唉,娇养他掌上明珠,出落的人中美玉。”看着他玉般的面庞,牡丹不禁支颐长叹。
“嗨……”蔚长再次抗议,这次却笑得明快,“好啦,这个给你,肯定你还没看过的。”口气听来疑似在拿糖哄一个小孩开心。
牡丹接过,见是一份《聚升京报》,而随手一翻,竟就是那么一句:
三月甲辰,复立胤礽为皇太子,昭告宗庙,颁诏天下……
康熙四十八年的三月这是。胤祥今年是本命年呢,牡丹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然后心里就突的一跳。
“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牡丹。”蔚长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
牡丹闻声抬头,“因为我比她们、比你大,小孩。”
“是——,你大!”蔚长终于发现自己只能无奈的一叹。
马车停下,午后的教堂前面看不见人迹。从古典的中国屋宇间走来,看见这样一座西洋建筑,给她的感觉是突兀又亲切。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感慨,牡丹还是在心里微微一叹。
“我进去了,咱们改日再见吧。”她向蔚长道别。
蔚长看一眼教堂的大门,“你扮男装是为来这里?”略一想,道:“我陪你进去吧。在广州的时候我曾接触过几个欧罗巴人,有点跟他们沟通的经验。”他当牡丹来瞧新鲜。
牡丹有点儿惊讶了,想起当初她说要来教堂的时候她两个小丫头的反应。一个惊恐的捂住小嘴,一个兴奋的睁大双眼,意思却是一样的——啊!蓝眼睛怪物!倒不料蔚长这样一个手心里捧大的公子哥儿能有这种见识。
“可今儿我有话要跟费大人单独讲,不能让你跟呢。”牡丹抱歉道,“放心,我不是第一回来啦。”

还是上回那个面黄沉默的仆人来奉茶。
眼睛轻轻飘过茶杯上的蓝釉花纹,牡丹稍一沉吟,遂问道:“我可不可以要杯咖啡?”
一听得咖啡这个词被滑顺的吐出来,坐在对面揣度着她的灰绿眼睛闪过一丝惊讶。
牡丹一笑,“我想经过上次见面您心里是有些疑问,所以今日约我来。我呢,也觉得能相信您。那咱们就坦诚一点,别互相揣摩了。我不是福王府的少爷,是……”
“是牡丹格格。”本是梢显呆板无趣的人,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打趣的神情,“格格扮不出少爷的样子。”
“Danke für die Kompliment。”牡丹无奈道,说完便观察对方的反应。
灰绿眼睛倏然瞪大,“Sie……Sie……”
牡丹眼睛一亮,“Freue mich Sie kennen zu lernen。”见对方眼睛又瞪大一圈,不禁调皮的按胸一礼道:“Ja; ich glaube; wir kö;nnen uns in Ihrer Sprache unterhalten; mein Herr。 Es scheint mir nä;mlich; dass Sie mich verstanden haben……Nicht wahr?”
“上帝呀!”灰绿眼睛闪出兴奋的光芒,“您居然会讲日耳曼语?!是谁教您的?顺便说一句,您讲得真是好极了……”
“慢一点,慢一点。”牡丹竖起耳朵努力听,发觉大致能听得懂,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毕竟嘛,他讲得是奥地利德语,还是三百年前的。“您讲慢一点……好,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Ann,你呢?对不起,我就以‘你’相称了,这样我们随便点儿。”是因为这个费隐不跳脱偏木讷,还是因为讲出这久违的她熟悉的语言的关系?牡丹发觉自己已经很信任他了。
“我叫Xaver Ernbert Fridelli……Ann,这是你受洗的名字吗?是在哪位神父那里领洗的?”
牡丹直视他,慢慢道:“不,我不是教徒。我想,某些事情我们需要首先谈一谈……”

我不是教徒。我不想编造谎话,这日耳曼语,我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学的……我不知怎么回去……你的样子,是觉得我在跟你逗着玩儿?你可以当我是梦呓呢,可是在梦里边,我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去过欧洲,罗马,比如我可以讲讲你的耶稣会……上帝吗,可能真的只有上帝能做出解释吧……Xaver,这些我没有对任何别的人讲过,我的家人也没有。我坦白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一直装假。我想时常来跟你聊聊……对了,我想我应该先说清楚的是,我尊敬你的宗教,实际上对天主教也有所了解,我来这里,却并不是来亲近上帝的,而是,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做个朋友……我有时感到很孤单,这样子跟你讲讲话,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像回到了家一样……
马车停下,牡丹的思绪被打断。小紫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她,跳下车去,打起帘子,继续眨巴眨巴的看她。
牡丹顾不上理她,徐步下车来,看着眼前高高的王府大门,想起费隐那倏然一笑,说:“Ann,你说不当我是神父来的,我怎么有种感觉,你正在向我告解呢。”想到这里,牡丹笑了一下。费隐基本上像个理工科型的男生,踏实,严肃,稍显无趣,耶稣会士+地理科学,大概只能是这么个结果。可是他偶尔一个玩笑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又想起他正容真挚的眼睛,“我也一样的感觉,跟你这样子讲话,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像回到了家一样。欢迎你常来喝杯咖啡,Ann……”
可不是吗,他虽然不是莫名掉到这里来的,也同样是千里万里离开了家乡,也同样是很可能一辈子都得呆在这里了,他俩也算某种程度的他乡遇故知呢。Ann,望着高高的王府大门,牡丹发觉自己眼角有点泪湿。这一个下午,她仿佛去遥望了海市蜃楼般立在眼前的家乡,门扉半掩处甚至流泻出了她熟悉的音乐,以及那个世界的空气的味道……她白色百叶窗旁的书桌上,费隐,在康熙朝协编《皇舆全览图》的奥地利籍耶稣会士,就夹在那一摞资料里呢,她甚至还能说出大概的位置……后史?前缘?宇宙洪荒,美妙,荒唐……
“格格!”秦十加重声音。牡丹转眼,见他蹙眉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而一边,小紫正跟不知什么时候迎出来的小霜凑头嘀咕着。
“怎么事?”牡丹觉得她们神情异样。
“格格……”小紫两眼晶晶亮的走过来,边扶她上台阶,边压低声音道:“下午恩古伦福晋来拜访过福晋了。”
“谁?”牡丹听着没头脑。
“就是舒府嫡福晋呀……”
“哦。”牡丹对这些满语味道浓重的名字反应总是不灵光。
“……蔚长少爷的额娘。”
牡丹脚步一顿。
小紫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使劲儿点头,是的!是蔚长少爷的额娘!
要不是心里闪过的一丝异样,小丫头那泛着红晕的兴奋劲儿几乎令她发笑,可是牡丹想起了出门前大嫂那欲言又止。只特意的瞒了她……显然这不是福晋间一次普通的友情拜会。
牡丹望着香茶一杯的袅袅热气沉思。
十分钟后,小紫灵巧的身形闪进屋里,迅速将霜丫头讲不出的细节补充完整:两位福晋看了两折子戏,少奶奶们都陪着……蔚长少爷不知说了个什么笑话,大家笑得厉害……不,王爷没露面……
叫了戏班子,这场拜访肯定经过事先安排筹措,而她牡丹阁的人,甚至八卦如小紫居然事前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望着眼前小丫头的伶俐脸蛋儿,牡丹不禁佩服王府内部的办事效率和保密工作的到位。阿玛没露面,可是她知道,关乎她的事儿福晋是不会自作主张的……转头间,牡丹的视线对上了一样沉思着的少年的眼睛。
正想着,就见小霜领了一个粉色裙衫的丫鬟进来,“格格,福晋差奴婢来看看,说若是格格还没用晚膳呢,就请格格过院一并用去,福晋说好久没跟格格唠唠嗑了。”

喜剑暗舞

47。 梨花柳絮   
“……四月初八,舒府老福晋寿诞,你陪额娘去吧。想来自芙蓉出阁以后,陪伴我左右的就只有请安的媳妇儿,没有撒娇的女儿啦。你也是我的女孩儿呢,牡丹,如今你长大了,人变得开朗,又难得这两年长住京里,就多陪陪额娘……”
牡丹发现自己只能点头,就像春风拂过柳梢儿只能挥手。
然后她的世界里就添上了一个舒府……四月初八之后是四月十六,五月初十之后是五月十三……
今儿是六月初五,又是一个生日会,是蔚畅夫人的生日。牡丹与这个温文至极的小妇人拢共没说过几句话,就连此刻,她坐在这个女人的小聚会上,坐她旁边絮絮说话的也不是她,而是恩古伦福晋,可她依然被请了来。名副其实的女人家宴,在座的是婆婆与儿媳,是妯娌,大小夫人嫡侧福晋,是姊妹,是表姊妹堂姊妹,唯有她是个不相干的客,是“福王的小格格”,是“牡丹妹妹”,或者使劲儿叙的话她也可不算个不相干的?比如她可以是“蔚长表了两表的表姐(雪凝)夫家的小姑子”……
“牡丹,尝尝这冰拜的西瓜。”恩古伦福晋亲手从大丫鬟端起的盘子上拈起一页递她。
“哎。”牡丹赶忙接过。
“唷,我的儿,手怎么摸着有点儿烫?”
“没事儿的,”牡丹笑答,“我就这体质,冬天手脚冰凉,暖不过来,夏天就烧得慌,大约是今儿天热的缘故。”
“是呢,说起来我就是这样……”一个帕子不离手的小妇人接话,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话题便是体质与天气的关系,直到一位晚到了的贵妇的出现……
就是这样。她按理说是个不相干的,可是因为嫡福晋的关切,老祖宗的喜欢,她这位“小娇客”在舒府不仅出现的理所当然,而且众人的视线三飘两飘就飘到她身上来。而这一局面的形成,不过两个月的光景。
“谁?是谁薨了?宝贵家的,你再说一遍,是谁没了?”在这懒洋洋的天气里睡过去多时的老祖宗醒过来,一迭的大声问,贴身丫鬟赶紧扶的扶,整理靠垫的整理靠垫。
“是康亲王,老祖宗,昨儿夜里薨了。”那个媳妇赶紧起身答道。
老太太愣了下,随即摇头笑叹:“老东西,终于舍得走了么……”,沉思顷刻,然后咯咯的笑起来,湖边的众女人还在反应着,她一眨眼看见牡丹,高兴的招手道:“来,来,牡丹丫头你坐我身边来,你不是喜欢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故事吗,我来给你讲讲这个椿泰,一个顶憨傻顶有趣的人,你肯定会喜欢他,顶憨傻顶有趣的……”
恩古伦福晋拍拍她手,牡丹起身过去亭里。这个老祖宗老让她想起童话故事,一个很顽皮很出线很慈祥又很诡异的……巫婆。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并两三个丫环沿着湖堤过来。
“你躲哪儿去啦?”老祖宗眯眼问她。
“我呀,”小大嫂雪凝软气童声的道,“我被您的心肝宝贝绊住了,他差了我来问他的牡丹妹妹是否得空到长风楼去一趟,说是有个什么什么要给他的牡丹妹妹看,说若是他的牡丹妹妹……”
“听听这小蹄子的一张嘴!”老福晋喷笑,众人早在她说时就笑成一团:
“得空的,必定得空的,是吧,老祖宗?”
“他自己怎么不来?大嫂生辰,他也该过来道个喜才对。”这是恩古伦福晋在问。
“不耐烦我们这堆丑女人呗。”
“怕我们臊他呢……”
直让牡丹听得耳晕。
“你去吧,丫头。”忽听得老福晋的声音,抬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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