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荣誉-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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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清真寺存在500年历史了,依明阿吉从事宗教活动也有55年的历史。
很少有人猜出依明阿吉的真实年龄。他的身躯伟岸,相貌堂堂,气质高贵,皮肤白晰,声音洪亮,经文知识渊博,对穆斯林们态度和善。人们都以为他顶多六十岁,但是依明阿吉的确是位八十岁的老人了。
一个穆斯林一生中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去沙特阿位伯的麦加朝圣了。去麦加亲吻过“克尔百”天房中那块黑石头的人,其名字后面就要缀上“阿吉”的称谓。有了“阿吉”的头衔顿觉无限荣耀,穆斯林们对阿吉便歆羡不已。
依明的父亲在三、四十年代,是南疆地区著名的阿訇。在依明二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带着他翻越喀喇昆仑山经西藏阿里穿越克什米尔,再经印度辗转到了沙特阿拉伯的麦加,他们朝圣之后,却没有足够的钱返回家乡。于是,父子俩便留到麦加,为当地的富翁做苦力,干了五年之后,才攒够了回家的路费。于是,他们欣喜地再一次到麦加虔诚地做了一次“辞朝”,然后,自感荣耀地返回了故里——南疆。
依明是幸运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去过麦加“朝圣”,就可以拥用“阿吉”的美誉了。从麦加回来之后,他跟着父亲开始虔诚地在南疆清真寺里为穆斯林们领诵经文。几年后,他的父亲病世,他便完全接替了父亲在南疆清真寺当主持的工作。以后的几十年中,依明阿吉既是宗教人士,同时也是爱国人士。他常常对教民们说:“咱们的宗教活动应以遵守国家法律,以不损害国家安全利益为前提。”
既然“阿吉”这个名称能给人带来辉煌耀眼的荣誉,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垂涎它,想用投机取巧的手段得到它。比如博斯坦市的伊不拉音阿吉,他也是去麦加朝圣过的“阿吉”。但他的朝圣之路则与其他穆斯林们大大不同,他从监狱出来时已是八十年代中期。出了牢狱的门口,伊不拉音一眼看见的是耀眼的阳光,明晃晃的阳光使得伊不拉音拥有了幸福生活的感觉,他一下子爱上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缺少这种阳光生活的时间太长久了,需要加倍地掠夺回来。
被人拥戴着称作“阿吉”当然是最阳光的事情,伊不拉吉敏锐地捕捉到,这是一种政治阳光的感觉,拥有了它,就拥有了一种政治地位,就拥有了一种万人之上的快感,而这种感觉是他年轻时就渴望拥有却被打碎了的东西,他痛恨失去阳光的狱中二十年,他决定尽快做一些撼天动地的大事。而要想实现这些野心,解决“阿吉”的职称问题是第一步。他当然不可能像依明阿吉那样徒步走到麦加,又为了朝圣做五年苦干,他早听说过依明阿吉的故事,他在心里嘲笑“这个傻子”,自己才不会这么愚蠢呢。
有着不寻常命运的伊不拉音是坐着飞机去朝圣的,境外的民族分裂分子们为他提供了足够的“镀金”经费,那时候,他们很需要有一个代理人出现,伊不拉音就是他们最合适的人选。
伊不拉音向政府做了低调申请,他说:“请允许我到麦加去朝圣,去尽一个穆斯林的义务,去完成一个穆斯林终生的愿意,也由此洗刷我从前的罪孽。”伊不拉音的申请合乎宗教要求,于是他顺利地从北京乘中国航班先飞到伊斯兰堡,然后再改乘国际航班到达了利雅得,最后转至沙特阿拉伯的麦加。来回花去两万美元。
南疆的穆斯林们,并不在意博斯坦市的伊不拉音怎样去的麦加,他们在乎的是伊不拉音已经朝圣过了,他已经取得了耀眼的“阿吉”。
第十二篇第二十三章(4)
四
依明阿吉的家就住在一大片维吾尔居民区里,远远看上去,那是一片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的泥巴天地。依明阿吉的家住在小巷最深处。这条细细窄窄的小巷约有五十余米,两边全是土一色的泥巴屋,每隔五六米远,就有一座本色的双扇木头门,上端和下端均钉着几个铁皮打制成的装饰,显得很是古朴,典雅。
依明阿吉家比普通穆斯林家要宽敞许多,院子也显得很阔大。新疆的维族人有爱好种植花草的好习惯,一般是,他们走到哪里,就会把树木种到哪里。像所有爱好花草的维族人家一样,依明家的院子里搭着长长的葡萄架,葡萄腾上的叶子旺盛地生长着,成串的紫红色的葡萄低垂着,恐怕没人不想把它吃进肚子里。繁茂的葡萄架下摆放着十几盆鲜花,君子兰、红牡丹、桅子花、富贵竹、百合、铁树等等,植物的香气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里。这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家族,这是一个静谧、温馨的人家,所有的祝福和美好都应该降临这样的人家,然而,冬天的这个早晨,灾难却降临了。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依明阿吉就起床了,几十年如一日,他总是在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他是一个生活很有定律的人。他那宽大的睡炕上铺着黑底红花白边的羊毛花毡,墙上挂着乌兹别克进口的华丽的羊毛地毯。地毯的华贵非常吻合他高贵的身份。
依明阿吉到底已是近八十的老人了,尽管他仍然身兼清真寺主持,但他首先是个老人。老人的特点就是动作缓慢,就是需要被照顾的地方很多。
儿子塔西(石头的意思)跪下身去,帮老父亲把鞋穿好。
依明爱惜地用手拍拍儿子的背,“好了,咱们走吧。”
塔西起身说:“爸爸,我每天接送你到清真寺是我的工作,虽然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但这件事让我担忧。”他真切地搀起父亲,走出睡房。
依明阿吉说:“我不会有事的,政府保护我,真主保佑我。”
依明的妻子阿娜尔古丽(石榴花的意思)虽然也已经快七十岁了,但腰身仍很细溜。她穿着一件豆绿色的碎花长裙,头部戴着一块纯白透明的盖头,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际,从背影看,以为她是四、五十岁的人。她是依明阿吉从麦加回到南疆后,娶的惟一的一个妻子。不用形容也知道,阿娜尔古丽年轻时,是南疆最漂亮的姑娘,她的皮肤白晰,看上去像欧洲血统的后代。她为依明阿吉生下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她们的后代都像依明阿吉家族所期望的那样,都是有出息的、气质高贵的人。大儿子常驻土耳其专做中国苏州丝绒生意;小儿子在政府工作;大女儿嫁人,二女儿当教师,三女儿当医生。
阿娜尔古丽看到阿达西(丈夫)和小儿子要出门了,便婉约地笑了一下,像少女一般低下头,并很熟练地用纯白色的面纱蒙住了脸。她是个俨守宗教礼仪的女人,既便南疆几十万妇女都裸着脸上街,阿娜尔古丽也依然安静地守在家中,而且只要家中有男人的面孔出现,她就会把自己那张美丽的脸蒙起来。丈夫不在眼前时,她永远都不会揭开面纱,她的美丽的脸只为丈夫展示。
像往常一样,她把丈夫送到家门口。几十年如一日,夫妻相敬如傧,她心甘情愿地做他们夫妻感情的守望者。
依明阿吉跨出家门,然后习惯性地向妻子摆摆手说:“回去吧。外面冷得很。”
妻子温婉地点点头,坚持看着丈夫远去再关门。既使依明阿吉没有收到恐吓信之前,她也要这样子,她是个女人,她的满心和满眼都牵挂着亲人的安危。
小儿子塔西温存地对妈妈说:“放心吧,有我陪在爸爸身边,不会有事的。”
阿娜尔古丽这才轻轻关上了院门。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永远地把丈夫关在了门外。
依明阿吉和儿子塔西离开了家,走在熟悉的小巷里。小巷细长而幽静,依明阿吉每天在这个时辰在这条小巷里风雨无阻地走了几十年。他每天必须赶在众多的穆斯林们到达清真寺做礼拜之前先赶到。
塔西搀扶着父亲行走在熟悉的小巷里,那时天色微羲,如果对面有来人,基本看不清面目。何况那时小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走动。中国的西北人不像内地的南方人勤快,天不亮就起来营生。西北人很少在太阳升起之前走出家门。几十年如一日,依明阿吉却是中国西陲起得最早的人之一。
塔西抬眼看看五十米之外的小巷口,心里涌起一股热浪。
轿车已经静静地停在小巷口处,只等依明阿吉父子走出来。轿车司机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不停地擦拭着车窗玻璃,他希望能带给依明老人一些清新的感觉。塔西虽然没有像父亲一样投身宗教事业,但他深为父亲崇高的身份和人格魅力而自豪。
第十二篇第二十三章(5)
五
接照计划,亚生本应带着同伙买买提和塔拉等人往昆仑山基地汇合,可是警方盯得太紧,他们只能藏身在一片芦苇丛里,白天隐起来,晚上才出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干,亚生决定去杀人。
在依明阿吉家门前的这条小巷蹲了两个钟头了,因此依明父子脚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杀机。三天前,他们开始出现在这条小巷里,走来走去地打听依明家的准确位置,并且在一个晚上跟踪过依明阿吉。但是,他们的行踪并未引起居民们的注意。谁会注意跟他们生着一样面孔的几个男人曾经在这条巷子里走过呢?他们绝不会想到一场凶杀的阴谋奸藏在这几个同胞的脸上。
依明阿吉和塔西同时出现在小巷里这是亚生没有想到的,他们仨人对付一个高龄老头绰绰有余,可是突然冒出一个年轻力壮的人,这是他们的凶杀计划里所没有的。塔拉有点慌里慌张了,他着急地问亚生:“怎么是两个人,万一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亚生心里也是慌慌的,但骂了一句,“没用的家伙,两个人怎么啦?怕啦?就是三个人也得上。”
买买提冷静地提醒他俩:“他们快走过来了,动手吧。”
亚生说:“戴上面罩,往死里砍!”
三个人慌慌地套上面罩,手持尖刀,倏地一下同时蹿了出来。他们挡住了依明阿吉父子俩的去路。
“谁?要干什么?”塔西一惊,本能地把父亲挡在身后。但见三个蒙面人忽啦围了上来,挥舞着尖刀就乱砍。
尽管已经感觉到可能可出事,但此时此刻,依明阿吉父子俩却没有任何防范准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敌人会那么快就下手,而且要置他们于死地。
瞬间,依明阿吉的头上和身上已经挨了十几刀,老人猝不及防地“啊、啊”叫着倒在血泊中。在一群暴力恐怖分子面前,依明阿吉只能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老人,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老人。他那光芒四射的“阿吉”身份,在此时此刻毫无震慑力。
塔西本能地护着父亲,但是“嗖,嗖,嗖的尖刀向他一遍遍划来,既把他和父亲隔开了,也令他身中数刀。但塔西决不屈服,他一边与暴力恐怖分子徒手搏斗,一边大喊:“救命!”他想唤起停在小巷口的轿车司机的注意。但他的声音太微弱了,他和父亲遭袭击的地方距离小巷口还有30多米远,而且小巷两旁的人家都被宽门大院严实地挡着,大部居民仍在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