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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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白遗憾的摇摇头:“在下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由活动,也没机会去什么赌坊,所以你说的赌法我都不会。不过我刚想到个赌法,公子一定会。”说着公输白撩起自己的裤腿,指着自己那双儿臂粗的小腿,“我不靠任何人帮助,自己从软椅上站起来,并且走到你面前。你认为我能还是不能?”
任天翔从懂事起就会赌钱,却从未听到过这种赌法,顿时来了兴趣。他暗忖如果说能,公输白只要躺着不动,自己肯定是输;但要说不能,这虽然符合常理,不过公输白既然开口打这个赌,就肯定有办法站起来,并且走到自己面前。至于用什么办法,倒是让人颇难猜测,而且公输白身边也没有任何拐杖之类的辅助物,就算有,以他两腿皆残的现状,只怕也没法使用。
任天翔在心中盘算再三,始终想不通公输白有什么能耐能自己站起来,虽然知道无论赌能还是赌不能,自己多半都输定了,正常情况就该拒绝这样的打赌。但他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很想看看公输白如何靠自己的力量从软椅上站起来。所以他在沉吟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我赌你不能!”
公输白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慢慢从软椅后方拿出一对木制的物件。任天翔仔细一看,竟是一对做工精致的木腿。就见木腿与人腿的结构几无二致,一端连着木鞋,另一端却以一种复杂的结构折叠起来,像是某种机关结构。木腿内部中空,且可从侧面打开。就见公输白将脚穿入木鞋,然后将木腿打开固定在自己残疾的小腿上,并将另一端的机关固定到自己大腿根部。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扶着软椅扶手,就凭这这对木制的假腿,颤巍巍地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惊叹。一个双腿发育不全的天生残废,竟靠着一双木制的假腿站了起来,这在常人眼里不啻是难以想象的奇迹。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就见公输白若无其事地对任天翔淡淡道:“我从小就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站起,这是我人生的不幸,不过幸运的是我生在一个精于机械和制造的家庭,加上我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样跑跳玩耍,所以我只有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那些祖传的技艺上。在我九岁那年,我终于做出了一双能让我站起来的木脚,并在十二岁那年,将它改进成能让我自由行走的假腿。没想到这双假腿,今日竟让我赢得了人生第一个赌局。”
说完公输白迈出了笨拙的一步,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蹒跚僵硬,脚步声更是异于常人,但却走得十分平稳,一点不像是个双腿俱残的废人。就见他一步步走到目瞪口呆的任天翔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微笑:“你输了!”
“你……你是齐州公输世家的传人!”一旁的褚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失声惊唿。
公输白傲然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错,我是公输世家第九十八代传人!
“公输世家是干什么吃的?好像没听说过!”任天翔莫名其妙就赌输了,心中颇有些不甘,故意不屑地问。
“公子连公输世家都不知道?”褚刚颇有些尴尬,急忙压着嗓子小声解释,“那你总该知道公输班吧?”见任天翔还是摇头,褚刚急道,“就是所有匠人的祖师爷,因生在春秋时的鲁国,所以后人也称其为鲁班。”
任天翔这才醒悟:“原来就是历史上那个最有名的木匠啊?难怪他的后人也精通木器,给自己做双可以走路的假腿,害本少爷莫名其妙赌输了这一局。”
“公输班可不是普通的木匠!”褚刚小声道,“据史书记载,他可是当时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制造的攻城器械天下驰名,堪称是攻城掠地的必备利器。”
任天翔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点头道:“我记得史书中好像写过,他与墨家创始人墨子之间的一次模拟攻防战,结果他输在了墨子手里,如此看来他也不怎么样嘛。”
褚刚叹道:“恐怕当时也唯有墨子可以抵御他的攻城利器了。据说他传下的记载有一生心得的《公输三经》--《木经》、《石经》和《铁经》,堪称无价瑰宝,只怕唯有传说中墨子的《九御》可与之相提并论。”
“九御?那又是什么东东?”任天翔茫然问。就听褚刚叹道:“墨子与公输班,皆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风云人物。一个崇尚和平、博爱和不攻,一个却精于制造攻城器械。公输班曾帮助楚国制造攻城器械欲进攻宋国,墨子闻讯赶到楚国,与公输班在楚王面前模拟一战,终以独到的防守令公输班折服。墨子将他一生研究的防守心得和守城器械的制造和使用方法记录下来,这就是后人传说中的墨家《九御》。”
听褚刚讲起古圣先贤的传奇事迹,任天翔不禁悠然神往,在心中暗叹:可惜现在是天宝盛世,四海靖平,即便边关偶有战事,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若我能生在春秋战国这样的乱世之中,与公输子、墨子这等古圣先贤在战场上一较高低,才算不虚此生啊!
公输白先听褚刚夸赞其先祖,自然满脸放光,没想到褚刚后来却对墨子推崇备至,令他颇为不快。虽然后人对先祖与墨子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但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先祖与墨子显然是一对冤家对头,尤其墨子在战争器械的制造上,隐然胜了先祖一筹,这岂能为公输世家的后人接受?听褚刚对墨子如此推崇,公输白不禁冷笑道:“墨家早在秦汉时就已湮灭,我公输世家却是千年传承。谁强谁弱还用争论吗?史书上寥寥几笔语焉不详的模煳记载,岂能诋毁我先祖的荣光?”
褚刚无言以对,只得摊开手以示和解。任天翔看不惯公输白的自负和自傲,故意笑问:“就不知道史书上关于尊祖的记载,是否也是语焉不详、模煳不清呢?”
公输白脸上微红,冷冷道:“方才的打赌你已经输了,我可以带走这里的姑娘了吧?”
任天翔不以为意地摊开手:“当然没问题,请便!”
公输白对铁摩和几个随从一招手:“我们走!”
小川流云只是要防止双方在醉红楼中动手,以免造成财产损失和醉红楼的姑娘伤亡。既然双方已和平解决争端,他也就不再阻拦。就见公输白带着众人正要出门,突听门外有人高唿:“公输兄早已到了?小弟来迟一步,万望恕罪!”
公输白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回头招唿:“东照兄千万莫这么说,兄能亲自赴宴,就是给足了小弟面子。”
说话间就见一个锦衣公子带着几名随从来到门外,那锦衣公子看年纪比公输白略小,眉宇间有着豪门子弟特有的轻狂和张扬。任天翔一见之下面色大变,正欲往一名美女身后躲避,谁知那锦衣公子已经看到了他,顾不得拱手相迎的公输白,他盯着任天翔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老七?我没看错吧?”
任天翔见躲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拱手一拜:“没错,正是小弟,二哥别来无恙?”
那锦衣公子又惊又喜,过来就给了任天翔一拳:“果然是你这混账小子,这几年你死哪儿去了?自从那年老六出了意外,咱们就再没听到过你的消息。都说是你失手将老六推下了楼……”见任天翔连使眼色,锦衣公子突然醒悟,连忙刹住话头,向一旁的公输白介绍,“这是我兄弟,不是外人!”
任天翔忙对公输白拱手道:“小弟任天,见过公输公子。”
公输白勉强一笑:“东照兄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锦衣公子挽起任天翔笑道:“今天公输兄请我喝酒,却正好遇上兄弟,这岂不是公输兄与我兄弟的缘分?大家一起喝一杯,天大的仇怨也一笔勾销了!”
“好啊!请客不如撞客,就在我这包房中重开酒宴!”任天翔也不客气,呵呵笑道,“我与二哥多年未见,正好借输白兄的酒宴叙叙旧。”
话音刚落,锦衣公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七,人家是姓公输,不是姓公。这么些年不见,***还是没一点长进。好歹你也多读点书,免得让人笑话。”
任天翔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知道他姓公输,不过他这名字实在像是要逢赌必输、输到洗白,所以简称输白!”
锦衣公子见任天翔话里有话,再看房中碎裂的桌子和满地的酒水菜肴,早已猜到究竟,忙拉着任天翔道:“公输公子是为兄的朋友,若有得罪,大家坐下来喝杯酒,一笑了之如何?”
“好说好说,二哥的朋友自然就是小弟的朋友,一起喝杯酒也是应该。”任天翔打了个哈哈,转向一旁的小川流云,“方才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本公子差点让条疯狗给咬了。一起喝杯酒吧,我得好好谢你!”
小川对唐语不是太精通,只听懂了个大概,不过见任天翔颇为诚恳,他略一迟疑,终点头答应:“哈依!”
公输白似乎并不愿与任天翔同席,不过见锦衣公子挽着任天翔不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在老鸨的安排下,几个人换了个房间重新开席。锦衣公子被公输白让到上首,任天翔与小川流云在左右相陪,公输白则坐了最末的主位。每个人身边都被老鸨安排了两个姑娘伺候,一时燕语莺声,好不热闹。至于铁摩和褚刚等人,则被老鸨安排在了另外一桌相陪。
这锦衣公子名叫施东照,乃是当年任天翔在长安时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在长安七公子中排行第二。当年任天翔煳里煳涂背上杀害六公子江玉亭的命案,不得已逃离长安,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当年的旧友,他既想知道那件命案的最后消息,又担心杨家知道自己的下落后追踪而至,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施东照见任天翔神情怔忡,知道他的担心,便拍拍他的肩头小声劝慰道:“老六的不幸我们都很难过,不过当时你们都喝醉了,老六究竟是自己失足坠楼,还是被你失手推下去,谁也不得而知。退一万步说就算老六的不幸真与你有关,那也是无心之错,你也别太自责。”
任天翔勉强一笑:“就怕杨家不这样想。对了,不知长安近况如何?几位兄弟可都还好?”
施东照顿时眉飞色舞:“咱们几个也都还混得不错。前不久把持朝政十八年的李相国终于走了,几个兄弟的老爹总算熬出了头。现在朝中是国舅爷杨相国当政,托祖上的福萌,哥哥也混了个御前侍卫的功名,出入宫门跟回自己家一样。呵呵……”
二人只顾叙旧,到把公输白冷落在了一旁。不过他也是聪颖之人,故意失手将杯子落在地上,总算唤起了施东照的注意。
“哎哟,你看我差点忘了!”施东照恍然醒悟,拍拍自己脑门对公输白笑道,“好些年没我这兄弟的消息,今天突然遇上,就只顾着叙旧,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锦盒,小心地打开锦盒,就见里面是一件红绸包裹的物件。他边打开红绸边笑道,“这东西虽然不起眼,却是当年日本天皇托御史中丞晁衡大人,从日本国万里迢迢带来。据说这本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辗转流落到了日本。天皇为了表达对咱们大唐帝国的敬仰,所以多年前特意托到大唐求学的晁衡大人送到长安。不过我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不知公输兄为何要花大价钱来买?”
红绸打开,露出了包裹着的一片不起眼的墨玉残片。公输白眼中猛然闪过一丝晶亮的锐光,跟着却又若无其事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