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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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重远意外过世后没几天。如果没有六哥这事,我不会失去义安堂,更不用逃离长安。这次冒险潜回长安,除了因为我妹妹的事,更是想来查明我六哥的死因,没想到刚到长安没几天,就有人向夫人告密,看来有人一直就想要我死,只不过是假了夫人之手而已。”
韩国夫人皱起眉头,她听懂了任天翔话中之话,那是在怀疑义安堂有人在栽赃陷害,为了夺位而陷害他。她迟疑道:“你这样说,可有什么依据?”
任天翔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任何根据,而且六哥去世时,我早已喝的酩酊大醉,对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发言权。我只是觉得,六哥死得太巧了,因此很想查明那晚除了我之外,宜春院是不是还有不速之客。我回到长安后就一直住在宜春院,也正是为此。”
韩国夫人冷冷打量了任天翔片刻,这才淡淡问:“你有什么发现?”
任天翔苦笑道:“宜春院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的姑娘早已不在,所以我还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回想当日情形,有一点我一直感到奇怪,近日重回宜春院实地考察,更加让我疑惑。”
韩国夫人忙问:“哪一点?”任天翔沉吟道:“当年宜春院是长安城的名楼,按说在任何情况下,都定有人在贵客身边伺候。可是六哥出意外那晚,除了我们两个醉鬼,竟没有宜春院的人在身边。而且我们饮酒的后院绣楼,最高处也就三层,楼下又是厚厚的草坪,要想将人摔死当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
韩国夫人秀眉紧皱:“你意思是说,杀害玉亭另有其人?”
任天翔连忙摇头:“我没这么说,只是对六哥的死一只心存疑虑和愧疚,尤其是对那晚喝醉后的情形完全没有印象,所以才想查个水落石出。为了这个原因,我顾不得打理东都洛阳那如日中天的陶玉生意,甚至令同伴将所有赚到的钱都送到长安,就为了查明六哥的死因。”
韩国夫人有些惊讶:“最近在洛阳卖的最火的陶玉,竟是属于你的?”
任天翔不以为然地道:“准确说是我与它的发明人陶玉先生共有,陶玉先生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获利我与他对分。”
韩国夫人望向任天翔的目光顿有不同,那种薄如蝉翼,胎质如玉的陶玉已经传到长安,公主瓷和公侯瓷的噱头,更是成为长安富豪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没想到这种名瓷的东家,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纨绔公子。现在任天翔在韩国夫人眼里,已经不单是杀子仇人,同事也是一棵结满银子的摇钱树。将这棵树就这样埋掉,实在有些浪费,如能先摇钱后报仇,岂不两全其美?想到这,韩国夫人神情不再那么冷厉,而是若有所得的淡淡问道:“你说玉亭之死另有其人,就是想拖延时间,趁机脱逃吧?可惜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让我如何相信?”
任天翔苦笑(画外音:他一直在苦笑,打得我也要苦笑了)道:“我从来就没有奢望夫人放过我自己,所以只求夫人在我临死前满足我毁容的小小愿望,仅此而已。”
韩国夫人沉吟良久,最后道:“如果玉亭的死另有别情,就这样杀了你只会让真凶逃脱制裁。但如果就这样放过你,又怎么能让我甘心?”
任天翔想了想,迟疑道:“我可以那一大笔钱给夫人作为担保,如果杀害六哥的另有其人,我会将他押送到夫人面前;要是夫人查明六哥确实是因我而死,小侄愿在六哥陵前自裁谢罪!”
见韩国夫人神情已有所动,任天翔又貌似随意的补充了句:“这两天我的人就将带着巨款来长安,差不多明后天就该到了吧。如果夫人今晚将我活祭,还请转告他们我的遗言,让他们用那笔款子继续追查六哥的死因,找出真凶为六哥报仇。”
韩国夫人听说这两天就有钱送到长安,终于颔首道:“好!我暂且留你一命,如果查明玉亭的死真凶另有其人,我会放过你。不过在查明真相之前,你得留在我府中,直到找出真凶为止。”
任天翔直到韩国夫人是看在那笔钱的份儿上,让自己多活两天就能得到一笔巨款,这对她来说非常划算。不过他已没有资格谈条件,只能暗自庆幸地答应:“我愿意留在夫人府中,直到找出杀害六哥的真凶为他报仇。”
任天翔已经打定主意,定要将这份嫌疑往义安堂身上引,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而且义安堂的继承人也就不一定会是萧傲了。
任天翔正胡思乱想,就见韩国夫人对随从招了招手,众人立刻七手八脚地将任天翔从坑中重新挖了出来,戴上镣铐,塞入马车连夜载回长安。
韩国夫人的府邸坐落在长安的富庶区,极尽奢华富丽,就是关押任天翔的柴房,也远好过刑部的大狱。躺在充满马粪味道的后院柴房中,享用着韩国夫人打发下人的粗陋食物,任天翔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已经找到韩国夫人的弱点正像她妹妹杨玉环说的那样,就是极度的贪婪。只要有弱点就不怕没机会攻克,任天翔对此深信不疑。
按照任天翔所说,韩国夫人派了人到宜春院去等候,第二天便等到了带着钱连夜赶来长安的褚刚。韩国夫人立刻让人将褚刚带到自己府中。看在钱的份上,她特意让下人给任天翔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让他与褚刚在府中相见。为了防止二人串通,她故意设宴款待二人,这样她便可以凭主人身份,监视相会时的所有言辞。
在一间雅致的客厅中,韩国夫人高居主位,任天翔与褚刚分坐左右。二人虽然对面相望,但每一句话都必先让韩国夫人听到。褚刚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也只能压在心头,见任天翔神情有些疲惫,他不由关切地问:“兄弟你没事吧?”
任天翔举杯笑道:“有韩国夫人盛情款待,我当然没事。对了洛阳的生意如何?”褚刚见任天翔没有多余的暗示,只得实言相告:“生意已经上了轨道,现在不光洛阳的豪门争相购陶玉,就是长安、扬州、广州等地的达官贵人也纷纷托人购买,现在已经不愁没人高价抢购,只愁产量跟不上。”
任天翔知道褚刚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闭口不谈具体的盈利数目,不过他现在是要激起韩国夫人的贪婪之心,所以便直接问:“我离开这段时间,景德陶庄大概赚了多少钱?”褚刚迟疑道:“公子离开这一个月,陶庄大概赚了五千多贯,这次我都带了来。”
注意到韩国夫人似乎有些不屑,任天翔故意道“才这么点?我以为最少该有万贯以上。”说话的同时,对褚刚微微眨了眨眼。
褚刚虽然木讷,人却不笨,便顺着任天翔的话往下说道:“是少了点,主要是因为陶窑才刚开始扩建,产量还没跟上来,所以很多人拿着钱也买不到陶玉。如果明年陶窑产量上来后,我估计挣到的钱至少可以翻倍。”
任天翔叹道:“可惜景德陶庄在长安没有店铺,不然凭着长安城南来北往的各路客商,起码可以将陶玉的销量提高十倍,要是再能成为大内的供瓷……”注意到韩夫人终于有所心动,任天翔故意闭口不谈,举杯对褚刚苦笑道“算了,这都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我一身麻烦,又是朝廷钦犯,没被夫人送去刑部坐牢已经是天大的侥幸了,哪还敢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奢望?还是喝酒要紧,干了!”
二人齐干了一杯,任天翔又对褚刚道:“钱你都带来了把?在哪里?”
褚刚点点头:“就在外面的车上。”
任天翔喝道:“那还不快点送进来。”
褚刚连忙起身出门,少时便与昆仑奴兄弟和几个伙计抬着一箱箱银锭来到厅中,五千多贯钱换成银锭有五千多两,足足装了四五个大箱子,摆在厅中白花花的令人眼目眩晕。
任天翔很是愧疚地对韩国夫人道:“这点钱真不好意思拿出手,还请夫人暂且笑纳。呆小侄生意扩大后,在给夫人一个惊喜。”
韩国夫人没想到这棵摇钱树这么有货,还没怎么摇就吐出五千多两银子,要是如他所说将景德陶庄开到长安,那该有多少进项?如果自己再帮他将陶玉送进大内,成为大内供瓷,那岂不是财源滚滚?只可惜这小子是杀害玉亭的仇人,要是、要是凶手果真另有其人,倒也不妨与他合作,帮他将景德陶庄开到长安,成为一棵更大的摇钱树!
韩国夫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过任天翔的眼睛,见她已经心动,任天翔故意对褚刚道:“可惜我是朝廷钦犯,随时有可能因事发而坐牢,实在没必要在生意上过分操心。陶庄就维持目前的规模吧,每个月有几千两银子进项就已经足够咱们吃喝花用了。”
褚刚心领神会,故意叹息道:“公子不趁陶玉大卖的势头,扩大规模赚更多的钱,实在是令人惋惜。这种机会一辈子可遇不到几次,公子甘心就这样白白放过?”任天翔摇头苦笑道:“我现在更多心思是在追查我六哥的死因上,钱只要够用就好。再说现在因为六哥的事,夫人还要留我在府上住一段时间,我哪有心思打理生意?”
韩国夫人清了清嗓子,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任公子不要太过担心,如果真如你所说,玉亭的不幸另有原因,我也不会为难你,甚至可以帮你将陶玉举荐到大内,使之成为皇家供瓷。”
任天翔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拜道:“若真如此,我愿将陶玉在长安的销售全权托付给夫人,长安的景德陶庄将以夫人为最大东家。”
韩国夫人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买卖,却也知道长安是世界之都,本身就富甲天下不说,各地往来的商贾更是无数,如果所有景德陶窑的瓷器都由自己来经手,哪怕只赚一成的利,那也将是一笔巨额财富,只怕比亡夫留下的地租和俸禄加起来还多。她不禁怦然心动,却又犹豫道:“我很愿意接受你的建议,可你要变卦怎么办?”
任天翔呵呵笑道:“夫人的妹妹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兄长是当朝相国,小侄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哪会变卦?况且陶玉要想要卖到长安,没有夫人牵线搭桥,倾力举荐,只怕也是寸步难行。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小侄都没有变卦的理由。”
韩国夫人微微颔首,面露得色道:“只要是在长安,我还真不怕你耍花样。”说着她缓缓举起酒杯,“好!我接受你的建议,从今往后长安城的陶玉,就由我指定的人来经营,任何人不得插手。”
“一言为定!”任天翔连忙举杯答应,虽然他知道这样一来自己损失了不少潜在的利益,不过为了满足这女人的贪欲,让她忘掉儿子的仇恨,也不得不付出这必要的代价。
二人齐干了一杯,正待继续商议合作的细节,就见一个老家伙气喘吁吁的进来禀报:“夫人,大理寺少卿柳少正大人求见!”
韩国夫人有些意外:“我一向跟大理寺没什么来往,他来做甚?”
老家人迟疑道:“柳大人好像是得到消息,说有钦犯被夫人擒获,所以特来押解,希望带回大理寺审讯。”
韩国夫人更是意外:“大理寺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它一向审官不审民,为何这回却要来提一个非官非胄的通缉犯?”
老家人答不上来,只得唯唯诺诺。只有任天翔立刻就猜到,定是小川流云将自己被刑部捕快所擒的消息,通过李泌送到了太子李亨那里,李亨不好亲自出面,只得让大理寺出面向韩国夫人要人。这原本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事,不过现在似乎有些多余了。
韩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