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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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阿发说得斩钉截铁,“我家夫人素来浅眠,一丝丝响声都足以把她吵得辗转反仙,怎么可能屋外短兵相接,她在屋内仍能安然入睡?”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这其中必然另有缘故。“即便如此,为了这一点点过错,玄黄大人就罚她不得返回笼烟楼?……这……这理由太牵强了嘛。”
“你也这么认为?”荻原定岳很高兴与她和他有相同的看法,由引呆见织田信玄确实错得很离谱,他不知是哪根筋不对。
“荻原大人,求你想个办法救夫人回来,假使不能,就请求将我送到淀城去服侍她,免得她一个人在那里任人欺负。”单从百合子傲慢的神情,就可猜测出丰臣家的教养有多差。阿发不相信北政夫人会善待朱雩妮,说不定为了扶持自己的女儿成为正室,他们还可能加害朱雩妮呢。
“我答应你。”明知织田信玄不好说话,他仍是要冒险一试。’
荻原定岳才转身,忽尔灵光一闪,回头嘱咐阿发。
“在夫人还没回来这段期间,你能先帮我一点小忙吗?”
“请大人尽管吩咐。”阿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坏,虽然之前她曾经疑虑荻原定岳可能会破坏织田信玄和她家夫人之间的感情,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为了搭救朱雩妮,教她帮一百个忙都可以。
“我要你私下,多注意百合子小姐的举动。不是监视,只要多加关心便可。”
“我懂,我会的。”阿发了解当一名侍女该有的分寸。
荻原定岳之所以措词谨慎,是因为要一名女婢去监视主子的举止,乃属大不道的行为,万一被发觉了,她便有被驱逐的可能。
这件事不必他特别交代,她也会主动去做。如果时间足够,她说什么要查出朱雩妮之所遭眨抑的真正原因。
“希望我们的努力对夫人能有所帮助。”荻原定岳沉吟了一会儿,兀自转身离去。
会的,好人怎么可以没有好报呢?阿发衷心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够意思的。
第七章
织田信玄纳妾的仪式相当简单,花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便匆匆结束。百合子被送往别馆时,一直渴望织田信玄陪伴在她左右,可惜两人只在花厅上短暂见一面,他即不知去向,且连着五、六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我不要吃!”百合子盛怒地扫落矮桌上的饭莱,伸手指着阿发的鼻子“去,把他给我叫来,我现在就要见他,没见到他的人,我一口饭也不要吃。”
不幸的,织田信玄好似遗忘了她这名侍妾,十天、二十天过去了,他依然杳无踪影,害百合子平白挨饿得脸色铁青。“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新婚的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个月,她已经心灰意冷,悔之莫及。
“玄黄大人本来就没有意思要娶你,是你母亲硬强迫他接受这门婚事。”阿发对她反感透了,执礼自然不像对朱雩妮那样毕恭毕敬,说话的态度也渗着奚落的意味。
“你这是在银我说话吗?”百合子自认是笼烟楼的女主人,朱雩妮走了以后,她晋升为正室的希望将是指日可待。阿发充其量只是众侍女的头头,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朱雩妮是这样教你的吗?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瞧你的德性,就知道又是个坏胚子!滚!我不需要你伺候我。”“奴才谨遵小姐的吩咐。”阿发象惩性地朝她点点头,转身昂首阔步走出别馆,其余的六名侍女见她走了,忙跟在后面,随她一同离去。
“你们……你们给我回来!”百合子急得跳脚。织田信玄禁止她从淀城带任何侍女过来,如果她们也一起走掉,那她怎么办?
谁取回去?她不叫还好,叫得越大声,侍女们溜得越快,一眨眼,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可恶!混账东西!”百合子颓然跪在蒲团上,浓厚的彩妆随着泪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前面衣襟上。口中喃喃叨念着:“枉费我用尽心机才能够嫁进织田家,作梦也没想到他是那么可恶透顶的人…”早知道那晚我就不必暗中一谁!?”
“我。”阿发冷幽幽地从转角处走出来,森然的眸光,犀利地投向百合子“那晚你在暗中做了什么?”
“我……我哪有?”百合子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一大跳,“你别乱猜测—;—;“猜测是我害她—;—;”她惊觉失言,忙止住口。“造反啦你!?你什么身分,敢这么放肆,当心我在织田信玄大人面前告你目无尊长,将你眨为挑水妇。”
“请便,如果你见得到他的话。”说她恶奴欺主可以,横竖她就是不肯曲意奉承她。
“阿发姊。”侍女小蝶悄悄挨近她,“大人传唤你到他书房去。”“书房在哪里?我也要去。”百合子急于找到织田信玄,跟他把话说清楚,她不要接受这种冷落的待遇。
“大人没让您去。”侍女怯生生地回答她。
“我不管,我想见他,他就得见我。”百合子气冲冲地冲出队,大步往东首庭院直去。阿发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携回侍女朝西踅人曲桥旁的小径。百合子住进笼烟楼虽然个把月了,但此处占地数十余久,连阿发都要两、三个月才能摸熟,谅她势必找不到水云齐的书房。JJWXC JJWXCJJWXC JJWXC
羊蹄甲花沿院落中的古子小径绽放,像许多翩然振翅的蝴蝶,融入缤纷的夏季。这样阳光灿烂,花气袭人的天候,可以游山、可以玩水、可以蜷缩在眠榻上,睡个懒洋洋的午觉。
织田信玄却无此间情逸致,泰半时候,他总是负手伫立在廊下,陷入混乱的思绪中。
连着数日几均传来捷报,如今耸已拥有六分的天下,稳固扎下霸业的基础。然,所有的胜利均无法激起他内心的丁点喜悦。他没有理由不高兴的呀!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他不该有着怅估若失的落寞才是。她好吗?织田信玄好几次遇见荻原定岳都想问他,朱雩妮在淀城过得如何?他知道荻原定岳一定去探望过她了,他们也想必和以前一样相谈甚欢。她可以和他深交、和阿发要好、和每个她碰到的人掏心挖肺,就是跟他处不来。’难道她真的不爱他?
做为一个丈夫,他相当感慨于自己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这个教他欢喜教他忧的女子,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掌握他的喜怒哀乐,可恶,太可恶了!他不要想她,不要忍心,不要不要……有力把头都快甩断了,依旧挥不去她婀娜绰约的倩影,令他开始鄙视自己的无能。
她毕镜只是个女人呀I一个可以轻易被取代、被杀、被囚禁的弱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每一个感觉?
最可悲却无法否认的,是他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几近到要发狂的地步!
“大人找我?”阿发欠身立于廊下。
“嗯。”织田信玄黯然地从方才暇思中回神,伸手从袖底抽出一封信交给阿发。“大人!?”阿发愣愣望着信发呆。她家大人是怎啦?明知道她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竟教她看信。
“噢。”他的确是方寸大乱,忙把信抽回,自嘲地笑了笑。“这封信是夫人托百合子小姐带回来的,她希望我能振几名侍女去陪她。”
呵!他的笑容真是迷人,纵使一闪即逝,仍好看得教人心口怦怦跳。
阿发人城来许多年了,这还是头一遭见到织田信玄裂着嘴笑,好看,真的很好看。“我去。”赶快恢复谦卑恭顺的规矩,才不会惹火她家大人。这阵子和夫人闹得分膈两地,已经够他受的了,如果她所料不差,他现在一定后悔死了。
她要把他茶不思饭不想,成天失魂落的样子告诉她夫人,以免她家夫人误以为他当真变心了。唉!他们简直就是一对喜欢冤家,偏偏脾气个性一样倔,一样不肯服输,无端苦了自己,也累坏了一牛车的旁观者。
“你不愿伺候百合子小姐?”
“不是,是百合子小姐不让我伺候。”阿发坦白将刚刚的争执向织田信玄招供。“大人,夫人绝不会如您想像的那样,她—;—;”“罢了,”举起右掌制止她。“我没有误会她,她……除非她求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让她回来。你要考虑清楚,这一趟到淀城,很可能必须住一段很长的时间。当然啦!长短与否得看她怎么决定了。”“小的明白,小的会转告夫人。”阿发的心情忽然变得好沉重。她家夫人死都不怕了,她怎么肯求他让她回来。
已经夏末了,自昨儿个开始,天际便下起绵密听细雨,夹着碎屑如粉落花低嗓似地,飘落至纸窗外的石阶上。
朱雩妮一整天都倚在廊下,注视顺檐滑下的水珠,叮叮咚咚地激起小水花。她素净着一张俏脸,长发不问挽起,只轻摆在肩后。贬抑的日子也不坏,她不必美丽给任何人欣赏,她只要做她自己。
“夫人,兰萍小姐来看您。”兰萍是北政夫人长子的第三侧室,生就一张瓜子脸,笑起来时,露出左右两颗小虎牙,甚是可爱。
朱雩妮被迫困居淀城后,她总三天两头来探望一次,藉口送吃的、用的,最主要是因为她寂寞。嫁给一名大半年在外经商却拥有六名妻妾的丈夫,她内心的痛楚不问也可明白。
“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来给我?”朱雩妮挽着她臂弯,一起坐落在迥廊内的蒲团上。
“抱歉,今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肚子委屈。”她低首轻叹,两颗晶莹泪珠顺颊垂落。
“怎么啦?他又欺负你?”朱雩妮是遭残酷遗弃的人,照理说,她对丈夫的相思已是不是曾闲,然她却有空天天替这个侧室、那个元配打抱不平,和丰臣家三个高傲自大的男人辩论不休。人家原本还对她心生浓烈的倾慕之意,而今是一见到她便抱头鼠窜,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有鉴于祖先们因图谋霸业,而落至家破人亡的惨境,是以弃武从商,每颗脑袋瓜子里充斥的全只是些赚钱的行当,哪有闲功夫猛灌墨汁,如朱雩妮把隋炀帝、唐玄宗……等既陌生又似乎伟大得要命的人名,一个个搬出来指桑骂槐,却苦无还嘴能力。
日子一久,所有饱受委屈,长期隐忍不敢发作的女眷们,有事没事就跑来跟她吐苦水,害朱雩妮忙得没空白艾自怜,更逞论去恨或思念织田信玄啊。当然她内心真相如何,旁人无法得知的,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她因情伤怀手可怜样子。
“不算是。”兰萍显然才懈哭过,两只眼睛犹红红肿肿,漫着水雾,“他……他从大阪又带回一名妾室。”
天!快五十的人了,还纳妾?他有完没完哪!?
“别哭,更不准伤心难过。”为这种负心汉流泪一点不值得!“只要他还有能力,类似样的情形还会继续不断的发生,你有那以多眼泪可以为他流吗?”
“除了暗自饮泣,我还能做什么?我没你坚强,失宠之后犹能像个没事人,成天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奇怪,你为什么一点也难过?我不相信你不爱他。”织田信玄是个多么令人心动的男人,是那种教女人无法拒绝,欣然投怀送抱的奇男子。看看百合子,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爱很苦,爱之不可得更苦。”朱雩妮不再强凝出辛,天晓得她内心的煎熬绝不下于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于今,除了坚强承受,她已别无他法;她不肯以死示弱,就必须打牙齿和血吞,化悲愤为喜悦,让自己活得光鲜亮丽,或者随心所欲。
“但我从来没见过你流泪。”她们几乎要认定她是个冷血热情的人了。她的表现太反常,题诗、绘画、比奕、抚琴,那些只有身处顺境,不知愁滋味的人才做的事,她却每天做得精采绝伦,快乐得不得了。
“不流泪并不代表不伤心,我只是比较懂得排遣罢了。”好在她琴棋书画样样均能来上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