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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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皇父摄政王既掌握了朝纲,又占有了福临的生母,已然成了万人之上的太上皇,但却让少年天子感到丢尽了脸面!他要报复,要将皇父摄政王曾带给他的耻辱、恐惧和不安全都扫除干净,将笼罩在皇宫七年之久的阴霾之气全都清除出去!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天子从即位到亲政的八年间,复杂的宫廷生活,早已使他成熟得很早,或者说是合而不露,与皇父摄政王那瘦削而略显苍白的面庞和体态相比,福临觉得皇父太宗皇太极简直太魁梧太高大了,父皇的大手一挥,八旗将士立即勇往直前。父皇哪怕只是轻声的一咳嗽,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也要吓得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尽管福临已经记不清太多父皇的言行,但他知道,父皇曾经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作为父皇的儿子,他福临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至尊无上的天子呢?他福临为什么不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呢?
“今天朕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总算已经定鼎中原了。此后,朕只要兢兢业业,定能团结八旗王公大臣,完成统一全中国的大业,做一个既守成又创业的明君。哈,我福临已经时来转运,要大刀阔斧地干了!”
少年天子心中思绪万千,感慨万分,激动万分。
“启禀圣上,英王阿济格与摄政王之亲信闹翻了,他强勒清王从他,请王一气之下,遂派拨兵役,擒捕了英王,现押在午门外候旨!”
福临心中一喜:这真是天赐良机呀,他们之间起了内讧,不有利于我夺回大权吗?
“郑亲王,朕年尚幼,不知当如何处置此事,请你拿主意吧!”
“谢主隆恩!”济尔哈朗发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红光,他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了:“英王素有叛逆之心,先是趁摄政王尸骨未寒之时擅派三百骑从喀喇城急驰入京,意欲图谋不轨,幸亏我主英明将他们一网打尽。今英王又企图强迫白旗诸王,思谋夺政,实乃罪不容赦!”
福临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济尔哈朗的“揭发”。他明白郑亲王在摄政王多尔衮在位时倍受限制和排挤,早已对多尔衮三兄弟恨之入骨了,此刻由郑亲王出面来了断多尔衮三兄弟中唯一尚存的老大英王阿济格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自睿王死后郑王在群臣中的威望激升,自然而然成了诸王之首。现在自己虽已临朝,但年纪尚小,手中无实权,争取到郑亲王,就能左右王公大臣,而郑王自然也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因此在痛惩仇敌,削弱白旗势力方面,双方是一拍即合,福临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卑职以为英王早就犯下了大逆之罪!他曾经口口声声当面称幼主为无知小儿,罪当砍头!”吏部尚书谭泰“响应”郑王的号召,也站起来揭发英王阿济格的罪行了。
谭泰是太宗皇太极去世后拥立皇子为帝的八大臣之一,后虽投靠了睿王,但他并不像巩阿岱、冷僧机那样为虎作伥,飞扬跋扈。他身为正黄旗重臣,久任护军统领,固山额真,实权在握,因此,福临不计前嫌,仍委以重任,谭泰对幼主的感激之情便可想而知了。
在被议政王大臣们遵谕议推出的尚书谭泰、朝岱、济席哈、陈泰、鳌拜、噶达浑等六人中,有正黄旗两人,即吏部尚书谭泰和刑部尚书济席哈;此外几人分属镶黄、正红、正蓝、镶白,没有一人是正白旗。正黄、镶黄原为太宗亲领之旗,正蓝虽被多尔衮强行借走,但多尔衮一死,显然也非其嗣子多尔博所能控制了。镶白旗原由豫王多锋掌握,多锋死后由其子亲王多尼承袭,但多尼年幼又无军功,难以驾御,后又被调往正蓝旗,以朝岱为固山额真,以揭发英王的阿尔津为护军统领,这样正蓝旗和镶白旗实际上已成为无王之旗,当然要归朝廷调遣。于是,威胁幼主福临的正白、镶白以及正蓝三旗的力量大为减弱,而隶属于他的两黄旗迅速恢复了元气,人才济济,皆效忠幼主,形势正向着有利于少年天子乾纲独断的方向发展。福临这一次之所以平心静气,任由郑王出面处置英王,就因为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启奏陛下,臣等议拟幽禁英王,夺其牛录,籍没家产人口,请圣上定夺。”
“准奏!”福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看来他早就想这样做了。英王阿济格是多尔衮三兄弟中唯一尚存的白旗亲王,先定罪免死幽禁,让他生不如死,但福临还不解恨,后又下旨令其自尽,这样又除去了福临的一大心腹之患。
亲政需要自己的政治基础和政权班底,对此,少年天子心中虽不甚明了,但他的身后还有一位身历三朝、久讫政海、聪睿刚强的母亲,即现在已被顺治尊为昭圣慈寿皇太后的孝庄后,她自然会对爱子加以辅弼。十三周岁的少年天子,作为一国之君来说,似乎太小,哪能通晓民情日理万机?而且,当初别有用心的摄政王多尔衮,为了做一个稳稳当当的太上皇而有意不为福临延师就学,让这个小皇帝整日里玩耍骑射不务“正业”,以致于小皇帝不认识汉文,不会说汉话,亲政时竟“阅诸臣奏章,茫然不解”。但是,福临毕竟是有志之君,尽管他对治国之术心中茫然,但他愿意有所作为,有意改变在人们心目中整日无所事事耽于玩乐的儿皇帝的形象,他一定要全世人对他刮目相看!
“朕实不幸,年方五岁时先太宗便已晏驾,皇太后又生朕一身,极娇养,无人教训,坐失此学。年至十四,直至九王薨,方始亲政,然而阅诸臣奏章,却茫然不解。现在想来,九王是要朕做一个阿斗皇帝,白痴皇帝,他的用心何其歹毒呀!”
福临在议政王大臣们面前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他离开了御座,龙行虎步地来到了群臣中间,目光炯炯地看着殿内的几十名议政王大臣们。
此时的议政王,有郑亲王济尔哈朗、礼亲王满达海——袭父代善之爵,不久改号卖亲王、端重郡王博洛、敬瑾郡王尼堪、豫亲王多尼、顺承郡王勒克德泽等六王。其中多尼刚袭父多铎之爵一年有余,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长得圆滚滚的像个肉球,似乎比少年天子福临还矮半个头。礼亲王满达海、郡王尼堪、博洛现在得到幼主青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凡事自会顺着皇上,因为他们均曾经谄媚过睿王,此时心中难免忐忑不安。顺承郡王勒克德辉是阿达礼的兄弟,当初阿达礼因执迷不悟拥戴睿王而被睿王斩首籍没,勒克德浑也因此受到株连被贬为庶民,八年来他将此仇埋在心里,现在终于等到了出头之日,勒克德浑只一心一意唯幼主顺治的马首是瞻,忠心耿耿。然而六王之中,最得意最高兴的还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因为效忠太宗和幼主顺治他屡遭排挤和陷害,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德高望重的郑王摩拳擦掌想要大展鸿图,却发现幼主顺治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知幼稚的傀儡皇帝了。不过,既然睿亲王已死,那么这满朝文武就再也没有可以与他郑亲王相抗衡的了,他尽可以放手一搏了。
“朕近日读了《孟子·离娄上》篇,有这么句话让朕感触颇深,就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朕以为凡事都要有个度,过度就适得其反,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豫亲王多尼听着幼主那文绉绉的话,觉得莫名其妙,他嘟哝了一句:“这不是很好吗?大凡捕鱼打马总要兴师动众一起围猎才够刺激,管他是水里的鱼还是林中的鸟,能够一网打尽才是个好猎手。”
“哈哈,哈哈!”多尼显然不懂福临话里的含义,这么一说竟逗得福临捧腹大笑起来。
“你呀!”郑王瞪了多尼一眼,教训说:“皇上的意思是说,水獭想捉鱼吃,却把鱼赶到了深渊去了,鹞鹰想捕麻雀吃,却把麻雀赶到丛林中去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适得其反的结果呢?是因为它们太张狂了,锋芒毕露,受惯了惊吓的鱼和雀们醒悟之后,就再也不上它的当了。”
福临和济尔哈朗一唱一和,满朝的议政王大臣们早已心知肚明了。自从少年天子顺治帝第一次亲理朝政之后,人们就发现他很谦逊、稳重、大度,很有治国之才,礼贤下士,屡次征求诸位议政王以及议政大臣们的意见,并委以治国重任。这与几十天前逝世的霸道摄政王多尔衰的为人处事判若两人。当时是,“皇父”一言既出,言出令行,请王争相献媚,趋之若鹜。然而“皇父”喜怒无常,群臣们常常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担忧。尤其是长期受他压抑的两黄、两红以及镶蓝等旗王公大臣们更是极为不满,他们在暗中观察风云,准备伺机反扑。现在,“皇父摄政王”独揽大权之日早已结束,皇上亲政,郑王辅政,由他二人下诏升降诸王和群臣,由此看来,已经长眠于地下的多尔衮——被幼主追尊为“诚敬义皇帝”也是再劫难逃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在其党羽被翦除的同时,自身也被追罪。首先起来告发多尔衮的正是他的近臣正白旗议政大臣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隶属正白旗,因生性耿直不善谄谀而始终受到压制,眼见得连两黄旗的重臣元老们也叛主投靠睿王而得青睐和恩宠,苏克萨哈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黑脸黑胡子的苏克萨哈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粗声大气地说:“卑职以为,睿王生前私备御用服饰,曾经打算将两白旗移驻永平府,妄图谋篡大位。睿王死时又以表黄明袍殓丧,犯下了僭越大逆之罪,请圣上明察,追究睿王的罪过,决不可以姑息迁就,否则,天理难容!”
“当真?”福临眉毛一挑,眼中有一丝鼓励的意味。
“千真万确!圣上,卑职亲手收殓了睿王的尸体入格,看见他身上裹的是衮黄明袍。他们几个,詹岱、穆济伦等也都在场。”苏克萨克明白幼主目光中的含意,底气更足了。
“卑职都是亲眼所见,议政大臣苏克萨克所言句句属实,请圣上明察,严惩不贷!”詹岱等人毫不犹豫地高声附和着。
“嗯。吴良辅,将议政王大臣们议论的睿王之罪都记下来,待朕查实之后将予以公布。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看来睿王这是利欲熏心,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了!”
少年天子的话无疑是一个催化剂,压抑在诸王大臣心头上的对睿王的种种不满,终于像火山一般地喷发了!“睿王所用仪仗、音乐、侍卫等俱与皇上相同,他新盖的府第规模也与皇宫一般无二,他早犯下了僭越之罪!”“睿王以朝廷自居,不奉上命,任意升降官员,甚至今诸王大臣每日去他府前听候差遣,况且,他擅将宫中玉玺移到府里,早犯下了专擅之罪!”
“睿王摄政后独断专行,排挤打击郑亲王,而将亲弟弟多锋封为辅政叔王。他背誓肆行,甚至自称皇父摄政王,一面与太后结婚,一面却逼死了肃王豪格并夺其妻子,睿王之罪,神人共愤,罪不容诛,十恶不赦!”谭泰见众大臣们历数睿王的罪行,也不甘落后,他尖着嗓子卖力地揭发着睿王的罪状,郑王济尔哈朗听得不住地点头,而顺治帝的脸上却白一阵红一阵地有些不自在。
“谭泰!你这个善于见风使舵,出尔反尔的小人,当初你能背朕投靠睿王,谁又能保日后你不会卖主求荣?朕今日让你做了吏部尚书,是因为还没认清你的真面目。好吧,像你这种阿谀奉承、失节辱身之小人,也逃不掉被惩罚的厄运!”顺治拿眼睛看着谭泰,只见这个面色土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