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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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紫禁城刚刚泛出亮光,那东方天际也刚泛出一抹鱼肚白,午门外已经人头攒动,热闹起来了,摄政王的迎亲仪仗已经开到了紫禁城下。打头的是一队白象,披红挂绿,身上坠满响铃,叮叮噹噹与迎亲的乐曲和谐相配。各色的旌、旗、钺、扇灯、伞盖等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旗有翠华、金鼓、日月、五雷、风雨、列宿、五星、五岳、朱雀、白虎、青龙、天马、赤熊、彩狮、黄鹤、孔雀仪风等;那族有进普纳言旌、敷文振文旌、褒功怀远旌、行庆施惠旌、明刑弼教族、教孝表节旌;那幡有龙头幡、豹尾幡、驾凤赤方幡、雉尾幡、孔雀幡;那扇有单龙赤团扇、双龙赤团扇、双龙黄团扇、寿字扇、福字扇;那伞有赤方伞、紫方伞、五色花伞、五色五龙伞、黄九龙伞;那盖有紫芝盖、翠华盖、九龙黄盖。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黄龙大旗,摄政王多尔衰端坐在金辇里,后面有六百名御林军,各个掮着豹尾枪、仪刀、弓、矢,骑在马上,耀武扬威。一千多名宫里的太监捧着这些旗、幡以及金炉、拂尘、金盥、金水瓶、金交椅等,一队队的缓缓走进了宫门。
小皇帝顺治在一班王公大臣的陪同下,到内宫向太后行了三跪九叩首礼。摄政王的金辇在慈宁宫外停下,自有女官上前,扶出了摄政王,另有女官扶出了戴着凤冠霞帔的太后。这时候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锣鼓和乐声后,摄政王与太后行完了合卺礼,被送入洞房。
“咦,这到底是摄政王下嫁还是太后下嫁呀?”爱管闲事的太监们沉不住气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咕开了。
“都一样。反正人家满族的规矩就是这样,兄弟,将来有那么一天哥哥我娶了你的媳妇,你在九泉之下还得感谢我一声呢。”在宫里呆了多年的太监,有的拼命攒了些钱,在京里或是家乡置了田产,也有的买了房子娶了亲还抱养了儿子以传宗接代呢,所以这才有此番玩笑话。
“胡扯!人家满族的规矩是死死弟娶嫂嫂,你既然自称是哥哥,死也得在前头哇,到时候兄弟我就把你在天津老家的妻小全都收了,让你在地下也不能安生!”
两个太监互不相让斗起嘴来。
“我只是纳闷儿,这摄政王爷大婚应该把太后娶回亲王府呀,怎的洞房却设在了慈宁宫?”
“李爷,这您还不懂?这就是咱们乡下说的‘倒插门’,这样一来,太后的地位不变,而王爷却又成了太上皇,这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儿呀!”
“不对,是一举三得!幼主打今儿起又有了皇阿玛,他这儿皇帝还就真的稳稳当当地坐着了!”
众太监们捂着嘴一阵嘻嘻哈哈地怪笑。太后下嫁,这可是亘古未有的稀奇事儿,看来也只有那不通风化的满洲鞑子才能做得出!难怪后人盛传这样的说法:“汉经学,晋清谈,唐乌龟,宋鼻涕,清邋遢。”
20.仰叔鼻息危如累卵
顺治近来常做恶梦,夜半时分,他会从龙榻上陡然惊醒,呼唤内侍加强防卫。难道这个十二岁的儿皇帝,已经察觉多尔衮的狼子野心了么……
太后与摄政王夙愿以偿,如鱼得水,恩爱有加。不久,多尔衮又在亲王府里迎娶了侄媳妇——已化作冤魂的豪格的福晋博尔济吉特容儿。孝庄后虽有怨言,但她二人一个在亲王府里,一个在慈宁宫里,彼此互不照面倒也减少了许多的不快,俩个人暗中争风吃醋,使出浑身解数要把多尔衮留在身边,喜得多尔衮睡梦里都是笑声。他毫无顾忌地往来穿行于明南宫和紫禁城之间,容儿的娇羞可人与大玉儿的丰腴妩媚都令他难舍难分,欲罢不能。新欢旧爱,朝朝连理,竟使得将近四十岁的摄政王爷觉得身子虚弱,渐渐的有些体力不支了。
每日早朝,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都是坐在幼主顺治的右边,同受臣官朝贺。十二、三岁的小皇帝似乎对朝政越来越不感兴趣,每日勉强上朝之后,便瞅空溜走了,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百官已经习以为常,天塌下来还有皇父摄政王顶着呢,没有必要为幼主操心!
眼见得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析文书,多尔衮不禁有些头痛了。也难怪,自成了皇父摄政王之后,他的明南宫就成了真正的小朝廷,一切军政要事以及批票本章全都送到了他的府上,而那班子王、贝勒、贝子等也改人朝办事为到亲王府前听候差遣了,明南宫前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齐集了众多的王家车马,穿花翎顶戴的各级高官以及持刀枪的亮蓝顶子的侍卫们在府前来回走动,的确是“百僚车马会南城”。
“报!江南一带故明宗室遗臣纷纷起而抗清,明给事中陈子龙、总督沈犹龙,吏部主事夏允彝,联合水师总兵黄蜚、吴志葵,起兵松江!明兵部尚书吴易等起兵吴江!明行人卢象观,奉宗室子瑞昌王盛沥,起兵宜兴!明中书葛麟,主军王期升,奉宗室子通城王盛溦,起兵太湖!明益王朱由本据建昌,永宁王朱慈炎据抚州。明兵部侍郎杨应麟据赣州,各招五岭峒蛮,与清对抗!”
警报接二连三,多尔衰眉头紧蹩,半晌才怔怔地说道:“这明朝的子孙忠臣,为何有这般多呢?”
摄政王似乎是自言自语,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洪承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想当初崇祯帝尚不知洪承畴已经降清,而轻信了他被俘后“义不受辱,骂贼不屈”已被清军“碎体而亡”的谣传,痛心不已,以为洪承畴“节烈弥笃”,是个难得的忠臣良将,因而在都城外设坛建祠,亲自“痛哭遥祭”追悼洪承畴,直到清军入关后,明人才知洪承畴早已变节偷生,尚在人世,并摇身一变成了大清的走狗,不禁摇头叹息:“苍素变于意外,人不可料如此!”
其实,投靠大清之后的洪承畴虽然受到了皇太极的“恩养”,但实际上并没有立即受到重用,他的行动仍受到某种限制。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尽管皇太极诚心诚意要招徐洪承畴这个人才,可他二人的交谈并不投机。渐渐的洪承畴才悟出来了,坏就坏在他是投降在了庄妃的石榴裙下!庄妃夜访三官庙,他二人在庙中把盏浅呷,情意绵绵了半宿。皇太极表面虽无所谓,可心里却直冒酸水儿。自此君臣二人便心存芥蒂,话不投机了。直到多尔衮摄政,为了网络心腹,洪承畴才渐渐受到重用。清军占领北京之后,洪承畴奉命仍以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原衔人内院住理军机,为秘书院大学士,位极人臣。
尽管位高权重,但毕竟是个战败被俘投降过来的汉宫,洪承畴未免有些自卑心机,尤其是在那些不可一世的满洲王公贝勒面前,更觉低人一等。此番摄政王爷虽是有口无心的自言自语,但在洪承畴听来仍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唐王与鲁王,是否前明嫡派?一个弘光方才除掉,偏偏又生出两个来。”
“据卑职所查,鲁王是明太祖十世孙,世封山东。唐王是明太祖九世孙,世封南阳。”洪承畴老老实实回答,觉得太呆板了些,便又补充了一句:“听说那唐鲁二王为争帝统正势如水火呢。唐王是叔,鲁王是侄。唐王欲让鲁王退为藩属,曾派使节带饷银十万两犒劳浙东军士,可鲁王不理不睬,浙闽遂成仇敌。我清军正可趁此良机各各击破!”
“唔!此计甚妙!可是,除了他二王,还有江南各地的反叛,看来东南一带是很难平定的。”
“爝火之光,何足以蔽日月?总教天戈一指,就可一概荡平。”
“嗬,范先生如此信心十足,想是又有了锦囊妙计?”多尔衮眼睛一亮,盯着范文程。这个三朝元老,实在是足智多谋啊。
“微臣已经看中了一人,此人出马定能奏效,不出数月,江南一带便可传檄而定。”
“是何人这样神通?范先生请明说了吧。英亲王及豫亲王刚刚还朝,不便再发,现在还能驱遣何人呢?”
“王爷,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洪大学士洪承畴是也。”
“范兄,不敢乱说,洪某不才,何以堪当此重任?”洪承畴一怔,连忙摇头拒绝。
“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多尔衮一拍大腿,点头称是。“洪先生能文能武,此番前去督理南方,定能招抚江南,马到成功?”
“谢王爷谬夸。洪某无德无能,乃战败之降将,心中惶惑,恐难以堪当大任。”洪承畴跪倒叩首,心中却想,总算有了为大清国立功的机会了,何乐而不为?省得在那些王公面前抬不起头来,此后立下显赫军功,他们自当刮目相待了,如果再被封个爵位,那也就不枉此生了。
“洪大人不必推辞,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洪承畴略一思忖,侃侃而谈:“江南已归附年余,但人心尚未稳定。而明朝宗室称王称帝,更使人心惑乱。究其原因,卑职以为一些故明官绅对我大清有疑畏之心,故久未敢归附。卑职此番奉旨前往,拟采用剿抚并用之两手措施,所谓顺我者昌,过我者亡,料想终能达到目的。”
“好!此计甚妙。洪大学士,立即择日率八旗精兵总督军务招抚江南,不得有误!”
“嗻!”
“报——豫亲王,他,他出痘已然昏迷不醒!”
“什么?”多尔衮似乎挨了重重的一击,瘫坐在龙椅里:“快,快,命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去豫王府诊治,一定要唤醒豫亲王!”
多铎虽在一些细小的问题上与其兄多尔衮有所分歧,但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在许多重大的问题上始终保持一致。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和弟弟多铎实际上是他摄政的主要支柱。尤其是多铎,智勇双全,战功显著,多尔衮便趁机累加勋爵,晋封他为辅政叔德豫亲王而取代了济尔哈朗的辅政地位,成了多尔衮最得力的助手。而阿济格却有勇无谋,因而多尔衮没有委以他重任。现在,多尔衮与多铎兄弟俩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整日的倚红偎翠,一呼百应,风流快活似神仙一般。可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正当多尔衮感到体力不支、力不从心之时,兄弟多锋却患上了天花!这是一种可怕的流行疾,每年有不计其数的达官贵人或是贫民因流行性天花而夭折,这一回,正当壮年的多锋亲王难道能幸免吗?
“来人,请萨玛太太到豫王府跳神消灾!”
“来人,请范先生占卜观天象!”
“来人,请钦天监监正汤若望查看天象!”
豫王一病,睿王府里却乱了套。多尔衮忧心忡忡,整日心神不宁。
“启禀王爷,钦天监监正汤若望求见!”
“传!”
珠帘一挑,走进来一个金发兰眼的小老头。此人个子不高,身材略胖,肚子微微隆起,加上方脸大耳,看上去颇有福相。
“王爷,据本人测称,将于明日晚十一时二十二分发生月食。”
“什么月食?”
“就是那一刻太阳、地球与月亮在同一条线上,由于地球遮住了太阳发来的亮光,所以月亮会在很短的时间里不发光,天上黑乎乎的一片。”汤若望说着一口娴熟的中国话,比满族人说的汉语还流利还地道。
“天狗吃月亮?不好,我大清有灾难了。这该如何是好?”多尔衮脸色有些发白,更加焦虑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是……这样,”多尔衮顿了顿,终于下了决心,本来他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的。“多铎亲王,我的弟弟,他,他得了不治之症!”
“亲王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天花。”
汤若望不吭声了。在当时,天花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