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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连环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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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个再走还不行吗?再说窦其还没有回来,你们哥俩总得告个别呀!”“不必了,请大伯替我致谢吧!”窦尔敦随手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说:“我带的钱不多,也不曾有所敬意,请大伯收下这薄银买双鞋吧!实在对不住您。”说罢背好背包,手提三节棍往外就走,任凭老汉怎样挽留,也留不住他。
窦尔敦为什么急着要走呢?原来他对窦其起了疑心。窦其为乡吏,委身事人,不能不加防备,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再说家乡处境险恶,也无所留恋的。父母尸骨已化灰烬,无法寻找;兄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家乡的土虽是过去的土,可家乡的人远非昔日的人,面目已非,举目皆悲,只能引起他无限的惆怅。窦老汉一看他执意要走,只好含着泪往外相送。刚刚来到院子里,就听街上一阵骚乱,他们感到十分奇怪。一会儿,只见窦其领着十多个人凶恶地冲进院里,“呼啦”一下把大门封锁住了。
窦尔敦一愣,不由得往后倒退两步,仔细观瞧。来人当中为首的是个当官的,大帽子,亮白顶,身穿四开对襟青袍,外罩青缎马褂,大红中衣,青缎官靴,刀条脸,尖下颏,细眯眼,小鼻头,留着八字断梁胡,腰里挎着绿鞘弯刀。在他背后紧跟着几名兵丁和一些打手模样的人。窦其哈着腰,仰着脸,往旁边一闪,用手指着窦尔敦说:“大人,他就是窦二敦!”
窦尔敦一看就明白了,窦其这小子告了密,带领官兵抓他来了。
书中代言,窦其早已投靠官府,庄上有多人因他诬陷而被抓进大牢,他也由此获得衙门的犒赏,并常暗中沾沾自喜。他表面装的是人,暗地却是鬼,许多人受了害,还不知道是他干的。
闲言少叙。且说窦其早就想打窦尔敦的主意了。他获悉窦尔敦曾杀死过数十名官兵,其中还有个千总老爷,官府也曾一再悬赏捉拿他。窦其为了立功受赏,设法打探窦尔敦的下落,但一无所获,以后看到没有什么希望了,才死了那条心。可是没有料到,窦尔敦突然回来了。他大喜过望,以为这是今生造化,机运不可失,便先把窦尔敦迎进家里,用好话稳住,备些酒菜,十分殷勤地招待。然后借办事为名,悄悄跑到淮镇告密。
淮镇是乡治所在地,设有巡检司衙门,巡检名叫德英,他对窦其的密告本不感兴趣。原因是:此案已隔多年,上边也不甚追究;窦尔敦武艺非凡,不易对付,弄不好还要丢掉性命。所以借故迟迟不肯动身。
这可急坏了窦其,他阴沉着脸说:“大人要是不管,我可要到别处去了。不过您可要犯渎职罪呀!”
德英一听,有些害怕了,他担心窦其告到上边去,若上边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出于无奈,只好带上十六名乡勇和旗兵等,分乘两辆大车赶奔大槐庄。窦其当先领路,这才把窦尔敦堵到院子里。
窦老汉是个老实人,他对窦其的本质没有看透,虽然也听到过一些闲话,可是他不相信那是真的,总认为这是一家饱暖千家怨。现在他明白了,原来窦其果真是一个坏种。窦老汉把窦尔敦挡在身后,责问窦其:“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要干什么?”窦其把手一甩,不耐烦地说:“闪开,没你的事!”窦老汉可气坏了,颤抖着手指说:“窦其呀,窦其,窦二敦可是你兄弟呀!你这样做,对得起祖宗吗?”窦其把两只狼眼一瞪,厉声吼道:“他是什么兄弟?他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反官府杀人的凶手。我可警告你,包庇这种人,可是要获罪的,不仅全家抄斩,还要户灭九族的,难道你想陪着他一块儿挨剐吗?”他回过头去对巡检说:“大人,还不动手?”
德英为啥没言语,也没动手?因为他被窦尔敦的威严给震住了。他以为逃犯不过是个身强体壮的庄稼汉,顶多有把子力气,有点虎劲而已。哪知,闪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相貌魁伟,气宇轩昂的和尚。月牙铜箍勒头,散发披肩,膀大腰圆,顶高额阔,浓眉黑目,鼻直口方,手提三节棍,身背包袱,好似铜铸的金刚,铁打的罗汉,不怒自威,正气凛然,叫人看着害怕。
德英正在发愣,经窦其一提醒,这才如梦方醒,强打精神,高声喝道:“你就是当年杀死官兵的逃犯窦二敦吗?”
“说!”“快说!”其他人狐假虎威,也跟着乱诈唬。
窦尔敦并不急于回答,他略停片刻,忽然纵声大笑:“哈哈哈!”他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宏亮,如洪水决堤,似地陷山崩,把德英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其他人纷纷后退。窦其也吓得毛骨悚然,他忙把德英从地上搀起来说:“大人,摔坏没有?您是否累了,待小人搬把椅子来。”
“去你娘的吧!”德英心里暗恨窦其,不该报这个丧信儿,也埋怨自己来错了。可是事已至此,势如骑虎,进退维谷,该如何是好?又一想,他是犯人,我是官人,有什么可怕他的?就凭我堂堂的九品巡检,难道还怕个逃犯不成?况且乾坤朗朗,我还带了这么多人?
德英想罢,有了主心骨,“唰”一声抽出腰刀,喝令左右:“来呀,快把这逃犯拿下!”
众兵丁不敢违令,呐喊一声,扑了过去。窦其也壮起胆子,一伸手抄起顶门杠子,也冲了过去。窦老汉不敢拦别人,急忙把窦其挡住:“小兔崽子,你给我住手!”
窦其大怒,抡起杠子说:“闪开!你再拦阻,我可要砸了!”“你打,你打!”窦老汉也豁出去了,低头弓腰向窦其撞来。窦其这家伙真是只恶狼,手起杠落,啪地一下,正打在窦老汉头上,顿时鲜血如注。老汉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倾刻间死于非命。
这下可把窦尔敦气得火冒三丈,他瞪起虎目,手指窦其怒吼道:“窦家败类,人性何在?我要跟你讨回这血债!”说着,一晃身奔了过去。窦其抡起杠子就砸,窦尔敦用三节棍,轻轻往外一撩,“喀嚓”一声,顶门杠子断了,窦其吓得“妈呀”一声,撒腿就跑,未走几步,就被窦尔敦一棍击下,倒地而死。随后,他把三节棍抡开,这顿打呀,把兵丁打得满地翻滚,血水迸流,眨眼就死了一大片。狡猾的德英见势不妙,拔腿便逃,逃到庄口爬上大车,搬兵去了。
窦尔敦也不追赶,他看到窦老汉无辜遭到杀害,痛心疾首。他含泪找到了一把铁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随后又找来一领炕席,急匆匆地把尸体裹好,葬于坑里。这时,忽然从上房传出窦其媳妇呼天喊地的号陶痛哭之声,窦尔敦没有理睬她,提着三节棍悻悻而去。
再说巡检德英,一口气逃回淮镇上报守备,守备立刻从西大营调出二百步兵、一百马队,风驰电掣赶到大槐庄,结果扑了个空。从窦其妻子口中得知,窦尔敦早已逃去。守备急忙派人,一面飞报沧州,一面分头搜索。书说简短,他们折腾了一夜,也没有摸着窦尔敦的影子。
窦尔敦离开大槐庄不久,天已黑下来,他靠夜幕的遮掩,施展开陆地飞腾法,十二个字的跑术功,三更之后,便逃离沧州管辖地界。窦尔敦收住脚步,略微休息片刻。他闪目一看,四下黑骏骏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感觉到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土道,两旁是一片片望不到边的庄稼地。
他抬头望着太空,从星斗的方位上,辨出自己所走的土道是向南伸展的。心想,干脆就奔山东吧,投靠盟叔铁伞仙富华臣去,求他指点迷途,早点找块落脚之地。他把衣服规整了一下,顺着土道就走下去了。
窦尔敦心急脚快,黎明时已经过了吴桥。他路过一个僻静的小村,待吃饱喝足后,又找了个破旧的瓜棚,睡了一大觉。日色平西时继续赶路,为防备万一,他不走大路走小路,白天休息夜间行路。不几日就出了直隶,进了山东地域,绕德州,过陵县,这天就来到距济南不远的宴城县。
宴城街道行人交错,车水马龙,做买的、做卖的,到处皆是,十分热闹。窦尔敦连日来,旅途艰辛,精神紧张,感到疲劳不堪。抬头看,正好路边有家天福浴池,便大踏步走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又足睡了两个时辰,才离开浴池。
他在街上遛了两趟,买了些随身应用之物,然后去找店房。奇怪的是,所有的客店都住满了人,而且住店的人又不像普通的行商客旅。大多像是舞枪弄棒之人,戴着护腕,别着兵刃,个个挺胸腆肚,拧眉瞪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成群聚伙,进进出出,看样子像应付一场大战似的。在这些人当中青壮年为数最多。
窦尔敦不便多问,继续找住的地方。他找到后街,发现有一座群英老店,便信步走了进去,跟伙计打招呼。伙计笑道:“大师父,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店有人包下了,一个月内不招揽客人,请您换个地方吧!”
窦尔敦见天已近黑,心中焦急,对伙计说:“我不多住,就睡一晚,明早就起身,求你行个方便吧!”
说着递给伙计一块银子。伙计见钱眼开,左右为难,他挠了半天脑袋说:“这样吧,我跟管事的打个招呼,他要是能答应你,就好说。若是实在不行,这块银子再还给您,您说好吗?”窦尔敦道:“望多加美言!”
伙计刚走了两步,又扭回身问道:“大师父,贵姓啊?您这是从哪儿来,上哪去?我得问清楚了,好和管事的去说呀!”窦尔敦无奈,只好说道:“我姓窦,双名尔敦,从五台山文殊院而来,欲去济宁看望朋友。”“好嘞,您稍候!”伙计说完,一推门,进了柜房。
窦尔敦在门道里等信儿,心说,一处不到一处迷,没想到,这么大的县城竟手托银子住不着店,真是岂有此理?不多时,伙计笑着走出来了:“大师父,算您走运,管事的答应了,您跟我进去吧!”
窦尔敦连连称谢,跟着他往里便走。他发现这座店空荡荡的,似乎房间都是空的,院里也冷冷清清,无人走动,深感奇怪。伙计把窦尔敦让进东跨院,推门走进配房。说:“大师父,您就住到这儿吧,请多多包涵!”
窦尔敦一看,房间虽然不大,但四壁洁白,很干净,被褥崭新,茶具锃亮,窦尔敦很满意。他把包袱和三节棍放下,伙计问:“您吃点什么?用点什么?只管吩咐下来。”窦尔敦一摆手:“什么都不用,这就满不错了。”伙计又说:“咱可把话说明白了,您只能在这住一个晚上,明天就得把房子给人家腾出来。”“这是自然的。”窦尔敦说完,又问伙计:“你们这里要办喜事不成?”伙计苦笑道:“什么喜事?弄不好啊,就要出丧事了……”伙计说到这儿,便戛然而止。大概觉着有点失口,一吐舌头,回头看看没人,这才把心放下,给窦尔敦泡茶去了。不多时,他把茶送来笑着说:“大师父,您歇着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窦尔敦本想向他多打问几句话,可是看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子,也就不问了。他把房门关上,坐在椅子上,边吃茶边想心事。忽然房门一开,那个伙计又回来了,对窦尔敦说:“大师父,恕我冒昧,有位客人找您。”
窦尔敦一愣,心说,我初入山东,人地两生,哪来的客人?他正在迟疑,就听见“咚咚”脚步声响,人影晃动,走进一个大汉。窦尔敦目睹此人,暗吃一惊。但见:
来人高过丈,
腿粗胳膊长。
头大如麦斗,
两眼似铃铛。
粗眉肥耳朵,
大嘴塌鼻梁。
肩宽三尺五,
腰圆赛水缸。
光头不戴帽,
大辫肩上扛。
赤臂光肩膀,
敞衣露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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